昭和殿算是比較低調(diào)的宮殿了,謝琰深居簡出不愛和人交往,但是,這個消息以一傳十十傳百的速度蔓延到昭和殿,殿內(nèi)嘴碎的小宮人們也都議論紛紛。
冬藏還和我說,她昨天還捉了一個聚眾賭博,小宮人們在賭陛下到底會不會把皇長子送去華州。
我聽到消息時內(nèi)心稍稍驚訝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復(fù)了平靜。
“我覺得宋漓肯定不會被送走。”我緩緩?fù)鲁鲆粋€瓜子殼,“華州太霸道了吧,上次他們的三公子鬧得風波還不夠,居然要張大嘴巴想朝廷要嫡長子,太自不量力了,切別說他還是依附與朝廷的小州郡,哪怕是一個小國,也不敢這樣子做?!?p> “你覺得他為何不敢?”謝琰垂著眉,從我這個方向看過去,只看到他微微抖動的眼睫。
他思慮許久,才落下一顆黑子,似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思索面前這盤棋上。
“我覺得他就是不敢,而且,宋漓是錦朝未來的儲君人選,他一走,未來誰來當太子?”
謝琰已經(jīng)下子了,接下來到我了,我放下瓜子盤,定睛一看,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棋子已經(jīng)連在了一起,我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條。
什么情況?剛剛我明明還下得好好的?
謝琰抬頭,是和煦的微笑:“你輸了?!?p> 我恍惚了下,細觀棋局,這才發(fā)現(xiàn),謝琰剛剛看似慢悠悠地和我一退一進打太極,可是卻在四周埋下了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初見不覺,直到他下了這最后一顆棋子,一劍封喉。
我抿了抿唇,主動去收棋子,“重來!”
一局新棋漸漸擺開,謝琰接上了剛剛那個話題,“孩子,你說錯了,宋漓可不一定是儲君,他雖然是嫡長子,長得又好特別招朝臣和陛下喜歡,他從前雖然有可能會成為儲君,但是,從華州使者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jīng)沒機會了?!?p> 聞言,我倏爾抬頭。
謝琰瞇眼一笑,“你是想問為什么吧?”
我看著謝琰的眼睛,似乎突然明白了,這么多天他在籌劃的棋局是什么了。
“從一開始,你是不是就想算計宋漓?”
“對呀,”他倒是大大方方地答應(yīng)了,“還記得我撿到你那天嗎,要是我再晚來半個時辰,你怕不是要凍死。他差點把你害死,所以,我那時候開始,我就把他往死里算計,他這輩子去了華州,他應(yīng)該沒機會活著回來了?!?p> 謝琰這話說得上是大不敬,宮規(guī)規(guī)定,皇子皇女位份居于后宮寵侍之上,哪怕是鳳君,也不可以議論皇子皇女。
但是我和謝琰獨處的時候常常把宮人攆得遠遠的,哪怕近身伺候,也只有最信得過的秋收和冬藏在。
愛說什么就說什么,把宋儀祖宗十八代罵到墳頭冒青煙也沒關(guān)系。
聽到謝琰這段話,我心情有些復(fù)雜,聽起來是因為我他才對宋漓下手的,我想問他,但是話到嘴邊的時候又有些說不出口。
我換了句話,問:“那么,華州為什么點名要宋漓?”
“這里的淵源有點復(fù)雜,自打錦朝建立后,華州說是附屬的州郡,但是他一直獨自為政,華州位于邊疆,一直并且和西南接壤的南昭交好,這個交好程度特別深,華州節(jié)度使和南昭國君還是拜把子的兄弟,這些年南昭一直蠢蠢欲動,想要錦朝這塊肉,但是路被南昭擋住了,礙于情面,一直不敢往南昭出兵?!?p> “這就是陛下要穩(wěn)住華州的原因,而且華州節(jié)度使是弒父殺了兄繼位,下頭的食客謀臣諸多不服,他想要朝廷給他正名,好洗脫自己殺父殺兄的名稱,陛下和華州節(jié)度使相互需要。相互之間都要牽制。所以交換的質(zhì)子,就等于是信物?!?p> “這個牽制不會長遠,錦朝走向強盛是日趨的事,到時候也不會害怕南昭,而華州節(jié)度使坐穩(wěn)了位子,身后又有南昭助陣,到時候朝廷和南昭,必然有一爭,將來質(zhì)子就是棄子,肯定會第一個被殺。”
“也就是除夕那一次何談,本來兩邊大概都想把一個不重要的孩子拿來交換,可是,華州節(jié)度使唯一一個庶子,被你下令殺了,剩下的都是寶貝,華州節(jié)度使所以無奈之下,只能把自己的寶貝送來?!?p> “是寶貝自然不想就這樣子把他受放棄,所以這一次,他們必須要朝廷的一塊心頭肉,哪怕開戰(zhàn)朝廷也不得不受此牽制的心頭肉,而宋漓,怎么看都是這么多個皇子皇女中最像這塊肉的?!?p> 謝琰一大段話緩緩說來,話罷時我倆已經(jīng)在棋盤上相互下了幾個子。
他說完后,我才忍不住糾正他:“華州三公子本來不是我想殺的,是你下的令?!?p> 謝琰莞爾,“他不死,怎么能逼華州節(jié)度使把心頭骨送來?”
“你可真鬼精?!?p> 謝琰忍不住嚷嚷起來:“想夸我聰明能不能換個詞,‘鬼精’像是個貶義詞?!?p> 我選擇性忽視掉他這句話,“鬼精”哪里不好了,真是挑剔。
我話鋒一轉(zhuǎn),回到剛剛到話題,我想個虛心的學(xué)生,繼續(xù)向謝.鬼精.琰請教:“可是,既然都說宋漓是朝廷的心頭肉,那你怎么肯定他一去華州就回不來了呢?……宋儀挺疼他,先別說她愿不愿意送,沒準到時候開戰(zhàn),就忙著把他給換回來還不一定?!?p> “小寶貝,你還是太小看了上位者的狠心,”謝琰笑開來了,“陛下在沒有利益沖突的情況下可以選擇寵愛一個孩子,她是疼愛大皇子,但那是有前提的,你覺得她還會站在疼大皇子的角度嗎?”
我沉吟了許久,“也是?!?p> 謝琰斂了笑,眉間彌漫出幾分寒肅:“你也清楚,當年為了打下錦朝根基,拉攏世家,陛下她可以替高門世家,在三年內(nèi)和不同男人懷下三個孩子,連生孩子都是為了利益,那么她也可以為了利益,去選擇放棄一個孩子,與其要護著他受牽制,還不如就此放棄,何況大皇子生父,本來就沒有什么實權(quán)。”
“不過當然,她也可以去選擇寵愛一個孩子。清嘉,你知道,你真正能夠走出冷宮的原因是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