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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院

第十一章 傳臚唱名

清明院 墨清閑o白羊 6358 2020-02-27 09:03:00

  捱到傳臚唱名這一日,各家茶坊酒肆彩幕高懸,臨街的閣子早早被富家仕女定下,街頭巷尾烏泱泱擠滿了人,各大大小小的軍巡鋪鋪兵,乃至三帥司侍衛(wèi)步兵,騎兵一齊調(diào)出,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沿街拉起隔離,空出中央的甬道,供新科狀元為首的眾進士踏馬游行。

  憶之與秀瑛緊挨著劉宜蓀,由左軍巡司鋪兵簇擁著,等待在朱雀門外的御街街口,二人的內(nèi)心十分焦灼,片刻也不能歇,總踮起腳來遠眺,直到一聲響亮的鑼鳴,驚起天邊群鳥飛起,鑼聲久久不平,金釘朱漆的宮門漸開,便有鏗鏘有力的馬蹄聲,腳步聲回蕩,不多時,兩列身披金甲的金吾衛(wèi)騎兵從中走出,每一位的神情皆是嚴正肅穆,不茍言笑。

  待金吾衛(wèi)走過眼前,便見到劉宜蓀兄妹的父親,殿前都指揮使劉屏大將軍,與殿前副指揮使史元蘇,二人一前一后跨馬而來,他們率領(lǐng)著殿前侍衛(wèi)步兵手舉彩旗。

  劉秀瑛滿眼望著父親,難得地喑聲不語,劉宜蓀朝劉屏微微施禮,憶之微服了服身,馬上的殿前都指揮使朝他那一雙兒女掃過一眼,又對憶之微微點頭,兀自目視前方。

  又是一聲鳴鑼,殿前侍衛(wèi)步兵過后,便是錦繡鞍韉,披紅掛綠的新晉狀元郎,緊隨其后的是探花郎,探花。

  人們本不敢喧嘩,這一會,瞧見了狀元郎,霎時歡騰了起來,吶喊聲從街頭延綿至街尾,早有商賈雇傭小廝臨窗飄灑鮮花,那花瓣各色不一,青脆縈目,紅紫迎人,一時錦繡乾坤,又有各家仕女憑欄拋出的絹帛在頭頂翻飛,飄飄蕩蕩。

  憶之圓睜著雙目,在隊列中尋找熟悉的面孔,終于在二甲進士中看到了韓玉祁,激動地驚呼了一聲。劉秀瑛看到了石杰,忙不迭指給憶之看,憶之瞧見石杰身旁的蘇子美,忙不迭也指給劉秀瑛瞧,二人不禁四手相握,歡喜地一面叫一面跳。

  那幾位瞧見了二人,一個接一個朝她們揮手,憶之與秀瑛忙揚起巾帕回應(yīng),又是一聲鳴鑼,走過了許多不曾見過的面孔,她心里記掛還沒見著的人,又抻著脖頸張望起來,待她在三甲進士中發(fā)現(xiàn)文延博的時候,反而是他先瞧見憶之,二人對上了眼神,相視一笑。

  憶之接著往后看,看了一陣,沒有收獲,心里不免有些慌張,直到新科進士游行的隊伍到了盡頭,她又回望向那游行的隊伍,在里頭又找了一陣。她一面找,一面詢問劉秀瑛是否看見歐陽緒的身影,劉秀瑛說道:“你先別急,興許只是我們都沒瞧見而已。”憶之又去問劉宜蓀,杏兒,李平,皆云不見。

  憶之的心里霎時涼了半截,捏著帕子的手垂了下去,先時的喜悅也減了大半。她握住秀瑛的雙手,說道:“這幾位哥哥里,我最擔(dān)心的就是三哥哥,他的文采雖是最拔尖的,父親卻曾評價與仕途無益,他又桀驁,心氣極高。這會子,偏每一位都中,只他不中,必定要大大地失望,我實在不能安心,你且繼續(xù)瞧熱鬧,我要去里頭尋他?!毙沌次兆×藨浿氖?,說道:“方才那隊伍里,一大半的人都是見過的,還能瞧出什么花來,倒不如陪你去找三哥,或許還能有奇遇?!倍艘煌α似饋?。遂攜著手,帶了李平往朱雀門去。

  話說那歐陽緒落榜之際,胸中凝結(jié)萬千悲愴,又見同期的諸位皆春風(fēng)得意,備加打擊,不覺魂也丟了大半,一路渾渾噩噩走著,抬頭一望,才發(fā)覺竟不知何時走到了朱雀門外。只見水磨墻上掛一輪紅日,日光射著萬物,銀光發(fā)亮,正是崢嶸的好景象。唯自己所在之處,高墻阻擋,投下一隅陰影,可不正應(yīng)如今的處境。

  歐陽緒出了半日神,決定走向陽光,他沿著甬道來至汴河岸邊,只見一河春水波光粼粼,兩岸新柳柳條低垂。他又試著開闊心胸,賞著春景,勉強笑著,想要作詞一曲,有了一兩句,竟不似歌頌春光,更像痛惜自憐的,索性在心中抹去,又沿著河岸往埠頭走。

  汴河斜貫汴京城,西接黃河,東接淮泗,向南直通長江,天下財貨十之五六通此道而來,尤其在這開春的時節(jié),正是漕船、商船如織的時節(jié)。往日的埠頭,米行面行、蔬果等行的牙人指揮腳夫搬運貨物,景象繁盛,這一日卻空蕩蕩,廖無人煙,歐陽緒心中想到,人們大約都爭相去看那新科狀元進士們?nèi)チ耍绱艘幌?,心思難免又墮落了幾分,遂趕緊振作了一番,又要舉步前行。

  忽聽身后有人高喊他的名字,回頭一望,見是富良弼,不由怔了怔,雙手作揖,正道拜見富大官人,富良弼已經(jīng)走至跟前,薄責(zé)道:“你我弟兄一場,我不過僥幸一些,你也不過一時失意,竟就要如此生疏不成?”

  歐陽緒訕笑道:“弼哥不往那眾星捧月之處去,卻往我這落魄失意這處來,分明是一片赤誠,滿心記掛我。哪里知道我如此狹隘不堪,到底是辜負了?!闭f著,更添落寞之色。

  富良弼卻笑道:“你自以韓愈為師,卻曾聽你提起,說道每見前世有名人,當(dāng)論事時,感激不避誅死,真若知義者;及到貶所,則戚戚怨嗟,有不堪之窮愁形于文字,其心歡戚無異庸人,雖韓文公不免此累。我當(dāng)時覺得,你是乃有胸襟之人,怎么這一會子,竟然陷進去了?!?p>  歐陽緒只覺一股熱氣從耳根起直沖腦門,一時羞愧難當(dāng),忿悔不已,自省著,哂笑了一陣,雙手作揖,說道:“慚愧,實在是慚愧!”富良弼接著說道:“還曾記否,范夫子問咱們讀書是為了什么?”歐陽緒不明就里,富良弼接著說道:“我曾于書中得,讀詩,或于玲瓏之處脫出幾點意境,在酣暢時揮毫潑墨,擬把疏狂解這萬千愁苦。讀史,讀人世之鉤沉,猶有明鏡照骨,自省然后識理。讀經(jīng),可知格物之道,開闊心胸,而后立身存世。

  我也曾以考取功名為目的而讀書,為官后方知,科舉不過是一道門檻,跨過后,又是另一番天地,那天地有你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又有邪魔歪念侵蝕人心,心智動搖時,遂坐起看文,便能矯正。屢有不平之事,于書中又能豁然通達,即使不成,也能釋懷一二?!?p>  歐陽緒緊蹙著雙眉,正要說話,忽聽富良弼身后傳來嬌滴滴的聲音,說道:“我也有些見解,不吐不快?!倍送笠豢矗娛菓浿?,富良弼轉(zhuǎn)過身來正對著憶之,笑道:“有請小晏夫子指教?!?p>  憶之臉頰微微一紅,說道:“良弼哥哥認為,我們讀書是為修身養(yǎng)性,而后齊家治國平定天下,這一點,我也贊同,只是,我私心想來,不當(dāng)以功名利祿所累,只純粹為自娛自樂也不錯?!?p>  歐陽緒苦笑道:“憶之妹妹,你家中殷實,又是位女子,自然可以純粹讀書。我肩負重振家族的重擔(dān),必要走這經(jīng)濟仕途的,又如何同你比?!?p>  憶之說道:“這確實是你的難處,平日可以激勵你奮發(fā)圖強??蛇@一會子,正是你落寞的時候,你再想這些,有害無益。我私心想來,人生在世,總要優(yōu)先考慮生存。書中經(jīng)典再妙,可為我所用才是至寶,無論儒家入世之道還是道家出世之道,他各自有各自的道理,還需,按照情景,切換應(yīng)用。

  為何我總勸你閑時博覽群書,博古通今,理由在此。唯將書中所授經(jīng)驗法則讀懂吃透,如此,才稱得上胸羅錦繡,面對不同的境遇有前車為鑒,才可不慌不躁,應(yīng)對游刃有余。一招不成還有一招,這般不行,可以另辟蹊徑。

  你一心求功名利祿,只讀那有利仕途的書,其用心不純,期盼之切,求而不得,備受打擊?!睉浿f完,亮著雙眸,朝富良弼問道:“良弼哥哥,你覺得呢?”

  富良弼笑望著憶之,說道:“既是你發(fā)揮的時候,我又怎么好插嘴。”

  憶之想得到富良弼的支持,沒成想?yún)s吃了個閉門羹,微微撅了撅嘴,接著說道:“俗語有云,相由心生,若總是期期艾艾,日久天長之下,形成尖嘴鎖眉,滿面愁容的凄苦之相,又散發(fā)著迂腐糜爛的氣息,怎么不叫人避之不及。若境遇凄苦,從書中得到樂趣,跳脫世俗,長此以往,形成那眉眼舒展,笑容可掬的福氣之相,那皆苦的眾生豈不是都愿意親近你,如此,便能為你帶來許多契機,豈不妙哉?!?p>  歐陽緒將憶之的一席話聽入心中,不由垂目沉思。

  富良弼停頓了片刻,對歐陽緒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抱負,失落也在所難免,縱觀歷史,姜子牙,劉邦,黃忠,晉文公,陳慶之,郭子儀,大器晚成照樣名垂青史。遠的不說,當(dāng)朝呂公,文公,而立之年方中進士,再論你最推崇的范公,不惑之年方入仕途。再論應(yīng)屆進士,‘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的柳七,科舉之路掙扎二十余年,終得以珠袍錦帶。如此想來,及時止損,快快振作才是要緊。

  既要振作,憶之妹妹這一番謬論倒也不失為可行之法?!睉浿粣偅吐暪緡伒溃骸霸趺词侵囌撃?。”

  歐陽緒緘默了片刻,釋然笑道:“正是呢?!闭f著,雙眼深情,望著富良弼與憶之,雙手作揖,說道:“二位的深意,歐陽明白了……”正還欲再說,被劉秀瑛一聲大喝打斷,眾人一道望了過去,只見她雙手端著一只沉甸甸的木盆,一溜煙跑了來,雙眼星光璀璨,對眾人說道:“大喜大喜!”

  歐陽緒見劉秀瑛跑地面紅發(fā)亂,笑著揶揄道:“我都名落孫山了,又哪來的喜?!?p>  秀瑛朝木盆努了努嘴,眾人一道望去,只見盆中一汪澄清的河水,里面游著一尾小鯉魚,秀瑛忙說道:“方才我聽你們說話,聽得云里霧里,索性去岸邊看那老翁釣魚,那老翁說花了十文錢就能買他釣起的下一尾,我覺得好玩,便下了一注,頭一回,釣只破草鞋上來,你們也知道我的脾氣,哪能就此認輸,又摸了十分錢給那老翁,這第二回,竟釣上這樣一尾,這不是好兆頭,不是喜事,又是什么!”說著,沾沾自喜地將木盆又舉高了些。

  眾人明白了秀瑛所指,一同笑了起來,憶之贊道:“當(dāng)真是大喜呢!”歐陽緒望著木盆中那位鯉魚,氣色也與方才不同了。

  憶之思忖了片刻,說道“我家后院有一汪池沼,不如將它放養(yǎng)在那處,你們以為如何?”眾人皆是贊同,于是乎,說笑著歸至晏府,方踏入一門門檻,杏兒急匆匆迎了上來,說道:“姑娘哥兒們哪里去了,祁哥兒與杰哥兒早就回來了,大官人也回來了,都在清明院里頭呢?!庇忠姎W陽緒端著一只木盆,盆中一尾小鯉魚,蹙眉道:“這鯉魚也太小了些,只夠幾口啊?!睉浿χ溃骸澳阍趺淳椭莱?。”

  歐陽緒遲疑道:“夫子也還罷,那兩位如何回來的這樣早?”

  富良弼笑望著歐陽緒,不置一詞。憶之笑道:“這還用問?”

  歐陽緒明白了幾分,赧然地笑了笑,一行人朝清明院逶迤走去。

  乃至清明院,晏紓與韓玉祁,石杰三人正矗立在梨樹下,枝頭上一簇簇嫩綠的芽兒初開,三人見憶之,富良弼劉秀瑛與歐陽緒在同行而來,原本不安的神色微微有了緩和。歐陽緒只覺更加羞愧了幾分。

  富良弼遞了眼神給憶之與秀瑛,憶之與秀瑛笑著先向韓玉祁與石杰道喜,隨后,富良弼攜歐陽緒同自己向二人道喜,韓玉祁與石杰推諉了一陣,只得受下。

  歐陽緒赧然道:“你們回來的也太早了?!?p>  石杰爽朗笑道:“外頭又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回了家來,與家人慶祝,更有趣些!”眾人都笑了起來,歐陽緒明白石杰與韓玉祁的心意,低頭笑著。

  憶之說道:“正好有一樁妙事要同你們分享,我們方才在汴河邊得了一尾小鯉魚,打算養(yǎng)到后院的池子里呢?!?p>  晏紓好奇地望向憶之,問道:“哦?如何得來的?!?p>  憶之朝秀瑛遞了一個眼神,秀瑛紅潤著臉將鯉魚來歷又說了一遍,眾人見此意頭極好,皆釋然笑了起來。晏紓呵呵笑著,說道:“好,好,好。”

  石杰見歐陽緒與憶之,富良弼一道歸來,想必已經(jīng)勸過,心下松了口氣,卻怕自己說話不妨,再刺激了歐陽緒,難免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卻見秀瑛得來這樣的好兆頭,竟然比自己高中還要高興,也就恢復(fù)了往日的秉性,說道:“是好,是好,只不過,咱們放養(yǎng)了魚,一會卻要吃蟹,心里頭,對這螃蟹倒有些過意不去了?!?p>  憶之問道:“哪里來的蟹?”

  “是呂公家三哥兒的小廝送來的,說是賠禮道歉,還請憶之姐姐海涵。我竟不知,他何時得罪了你?!?p>  憶之怔了怔,笑道:“我不過說句玩笑話,他怎么就當(dāng)真了?!?p>  石杰說道:“不僅當(dāng)真,還極有誠意呢,每只螃蟹都有海碗那樣的大小,周二叔瞧了直呼稀罕呢!”說著,沖憶之挑了挑眉,似別有意味。

  憶之暗覺不妥,遂望向了晏紓,說道:“這樣的厚禮,我可回不起,還得請爹爹出面才行呢。”晏紓笑道:“原也只是小孩子打架的事,又是什么大的,那兩位必字音的哥兒有些交情,就讓良弼替你出面,請他一回也就是了。”富良弼呆了片刻,恭順道是。石杰拊掌湊趣,說道:“噯!這事還真是良弼哥出面最妥當(dāng)?!迸杂嗳嗣靼咨钜猓夹α似饋?。

  憶之心下暗想,難道父親這就是要定下來的意思嗎。她眼望向富良弼,心里驀然騰起不安之感。正巧富良弼也望了過來,二人對上視線,互相深望了一陣,各懷心事,看向了別處。

  眾人說了一會閑話,便熱熱鬧鬧,沿著抄手游廊往后院去,憶之與富良弼勉強笑著,跟在后頭。方入院門,通過石子漫成的甬路,穿越兩壁竹林,終得一汪池沼。由晏紓持盆,歐陽緒以手捧起小鯉魚,放入池中,鯉魚得水,噌一下,游地老遠,眾人又說笑了一陣。

  不一會兒,晏榮來請,道席面已備好,晏紓為首,一行人三倆并肩,往膳廳去了。蘇氏一身華服,笑容滿面,已在膳廳等候。

  憶之心中忐忑,席面上海碗大的螃蟹都不能叫她集中注意。見晏紓與眾人杯觥交錯,興致盎然,只得也陪笑著,吃了兩杯酒。過了半日,陸陸續(xù)續(xù)有人來道賀,范忠彥與同為參知政事的王曾先至,隨后劉屏攜劉宜蓀,史元蘇一同來道喜,晏紓忙請進來,眾人互相作揖道萬福,半日才坐下繼續(xù)吃席,劉秀瑛本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見了父親,也就不敢造次,話也少了許多。

  憶之心里倦懶,想法脫身,索性多吃了兩杯,幾杯酒下肚半日,酒勁涌上頭來,臉兒熱得發(fā)燙,便借口換衣裳。晏紓見她小臉紅撲撲的,便讓下去醒醒酒。蘇氏嗔怪了幾句,叮囑杏兒好生服侍。憶之向眾人一一告罪,這才脫身。

  憶之由杏兒攙著,走出膳廳,并不走沿墻的游廊,而是從臺嘰下,穿越兩壁竹林,獨身來至小池邊,憶之見天上一輪明月,見池中一輪水月,上下爭輝,微風(fēng)吹過,粼粼波光鋪皺,只覺酒氣也被吹散了些。

  杏兒見憶之盯著水中皎月出神,便說道:“姑娘,你不是說要換衣裳嗎,怎么在這兒杵著。”

  憶之又出了半日神,才說道:“我還想再呆會,你去把我屋里那件水田背子取了給我披?!毙觾邯q猶豫豫,不肯獨留憶之一人,卻又拗不過,勉強作罷,少不得多叮囑了兩句,這才離去。

  憶之見池中小鯉魚,時而躥到這處,又時而躥到那處,忍不住想要逗弄,抬眼見池畔的月季春落了滿地,便用繡帕包了一包,蹲在池邊,用一只手托著手帕,另一只手捻起花瓣,往池子里灑,花瓣飄飄蕩蕩,浮在池面上,泛起一圈漣漪。小鯉魚受驚一躥,憶之又往它的新去處撒了些許,小鯉魚又是一躥,如此玩了一會兒,便聽身后富良弼說道:“它還這樣小,又初來乍到,你就折磨它,若是不好了,可是天大的事?!?p>  憶之不妨,唬了一跳,定了定神后,回望富良弼,沒好氣道:“你怎么一點聲響都沒有,嚇我這一跳?!?p>  富良弼笑著將憶之?dāng)v起,又薄責(zé)道:“夫子讓你去醒醒酒,你不在屋里呆著,反而跑到池邊來了做什么?!?p>  憶之站定,反問道:“我還沒問你,你不好好應(yīng)酬世務(wù),也跑來這做什么?!?p>  富良弼笑道:“我有耳報神,說你心結(jié)解不開,這樣的黑夜里還要跑到池邊來?!?p>  憶之有些赧然,勉強笑了笑,說道:“杏兒這丫頭,我讓她去拿背子,她放著正經(jīng)事不做,反倒去打擾你做什么?!?p>  富良弼說道:“你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怎么能算打擾呢。”

  憶之往別處看去,過了半日,又望著富良弼,問道:“良弼哥哥,你喜歡我嗎?”她看到富良弼的眼神微微一閃,只是片刻便恢復(fù)了,他笑反問道:“你喜歡我嗎?”

  憶之訕笑著說道:“喜歡啊?!彼秩ビ^察富良弼的態(tài)度,見他左手的食指在拇指的指腹來回摩挲著,正猜測他是否不安,倏忽便看到了他露出偽裝的笑容,說道:“我也喜歡?!?p>  憶之扯了扯嘴角,望向池子出神,小臉映著池中倒射上來的月光。

  富良弼思忖了片刻,輕喚憶之,不見憶之回答,又喚了一聲,待聽到應(yīng)答,這才說道:“夫子讓我近日多來清明院,可我來了,你卻總推說身上不痛快,避著不見。”憶之說道:“我可沒有避著不見,當(dāng)真是不痛快?!?p>  富良弼笑道:“我猜測啊,你不是身上不痛快,是心里不痛快?!?p>  憶之溜了富良弼一眼,富良弼正巧望著她,二人相視一笑,又一同往池里看去,又過了半日,富良弼道:“你我這樣熟慣,總是不會有什么問題的?!?p>  憶之笑道:“是啊?!?p>  二人各懷心思,緘默了一陣,憶之推說疲憊,獨自回到院中,杏兒正在院里打秋千,見了憶之,忙笑嘻嘻迎上去,將憶之與富良弼打趣了幾句,卻見憶之一聲氣也不吭,不由有些慌了,追問怎么了。

  憶之一徑往屋內(nèi)走,推說酒吃多了頭昏,這會子實在難受的緊,想快些睡下。杏兒不明就里,忙服侍憶之躺下,問東問西,又問要不要醒酒湯。憶之再三說了不要,杏兒只得為她掖好被角,悵悵回到自己的碧紗櫥里。

墨清閑o白羊

這一章開始,其實就變得特別難寫。   又要埋伏筆,又要立人物性格形象,什么性格的人做什么樣的事,說什么樣的話,寫了改,改了寫,磨了好久才出來,仍然覺得不夠滿意,等完本后還要再重點精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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