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秋殤
“呀！”
咣~當(dāng)當(dāng)~~
叮啷啷~~~
傅家先被突如其來的話嚇到了，這狼還會說人話的？！大長老也是身體抖了一下，可再一看放下茶杯的宋先生溫和的笑容，也是釋然了，哪位神仙家中還沒個看門的神獸了。
“不要緊張，白月乃是天地靈獸，不食肉類的?！?p> 雖然是這樣，但傅家先還是麻溜接過秋菱遞過來的抹布，快速擦好水漬，從蒲團上拿起茶杯放好，靠到大長老的一邊去了，秋菱再給他續(xù)上了一杯。
宋問也不理會白月的胡鬧，微微拱手，詢問道。
“不知大長老不辭辛苦前來，有何事？”
終于聽到宋問開口主動詢問，大長老放下抿了幾口的茶杯，慢聲說道。
“叨擾宋先生了，此次前來，一是為了答謝宋先生為我兒謀出路，二來嘛，是想來看望宋先生?！?p> “這第三嘛......是帶我這侄兒，來拜謝宋先生的救命之恩的?！?p> 傅家先聽完，也是立馬低頭俯身施以大禮，恭聲謝道：“傅家先多謝送宋先生救命大恩。”救命之恩，當(dāng)?shù)盟绱舜蠖Y。
“哎~這個使不得，宋某也是恰逢其會，并不止宋某一人之力?！?p> 雙手虛扶他起來后，宋問摸著下巴，也是疑惑地看著大長老，不至于為了答謝救命之恩，才來找他的，他宋某人好像也沒那么大面子啊。
難道是......
“最后，則是老朽有個不情之請?！贝箝L老有些緊張的說道，他很少會在說話的時候捏住拳頭了，今日卻是緊握著雙拳，身體不自然地前傾。
宋問估摸著不是求仙問道，也差之不遠，可自己一生收一徒足以，又不好直接回絕，看老人家這架勢，估計也是在族中做了保證才來的。
可是傅漢青能修道，說實在話，跟他也沒多大關(guān)系，要是傅漢青自己不適合修道，那他也只能尋幾本江湖武學(xué)給他修煉，不過仗劍走天下是不可能實現(xiàn)了，在一方地界行俠仗義還是可行的?？粗媛镀诖拇箝L老，他還是決定回絕。
“大長老，你先聽我說完，再決定你所說之事是否要說出來，好嗎？”
大長老看了一眼旁邊垂頭低眉的侄兒，澀聲說道：“好，就依宋先生所言。”
宋問看他答應(yīng)了，提醒秋菱再續(xù)上一杯茶，整理下思路，緩緩道來。
“漢青得以入道，雖然是我將他帶去云月觀，但是當(dāng)時我也沒有把握他可以被云月觀認(rèn)同，宋某的功法又不適合他，這種功法傳承還是講究緣分的，雖然宋問很不愿意承認(rèn)這種玄之又玄的事物?！?p> “明白了，那老夫這......”
“大長老您先別急，聽我說完?！彼螁柎驍嗔舜箝L老的話，喝口茶繼續(xù)說道，“家先沒有修習(xí)法決還好，一旦開始修行又不得入門，將來的心境是不是會受影響？宋問也不像云月觀祖師一般，可以探人資質(zhì)?！?p> “菱兒也是因為有特殊之處，才會被我收入門下，宋某如此說，大長老可是明白？”
屋內(nèi)的光線有些暗淡，大長老看不清侄兒的表情，也不好再私自做決定了，萬一毀了他一生，他都原諒不了現(xiàn)在的自己。
“家先，此事還得你做決定，是不是要修道，還得看你個人的意愿，不用在意族中各位長輩的想法，咱們傅家也沒有迫切到犧牲你的地步。”
傅家先聽到大伯父語重心長的話，也是抬起頭來，用堅毅而自信的目光看著宋問，有些感慨地說。
“宋先生，我自知本事有多大，自我懂事以來，就開始接過家中經(jīng)商的重任，雖然父親極力反對，但還是將家族對外的事務(wù)交到我手中，我也一直做得很好?！?p> 說到這，他也是露出輕松愉快的笑容。
“不說大話，要不是昏迷了一個月，家里的糧食鋪子早就又開兩間了，也從來沒想過修什么仙，就覺得吧，活在世上就挺好的，將來老了躺在搖椅上回憶一生的事情，這是多少人夢寐的生活了，我很滿足現(xiàn)在的生活?！?p> 宋問在心里默默地點頭，他很是贊同這種性格，腳踏實地地做事，而不是漫游天際地去追求未知的事物，總要有老樹留在原地的，雖然他每年都在培育種子，但生存下去，才是他的人生目標(biāo)。
“你能這么想很好，百年后，你的名字未嘗不能響徹趙國！”宋問帶著鼓勵地眼神看著他。
第二杯茶沒喝完，二人就告辭了，下山的途中，大長老喊住前方開路的侄兒，問他。
“家先啊，既然隨遇而安，又何必要出來打理經(jīng)商之事？”
傅家先笑著扶他下來，若有若無的光線照在他古銅色的臉上，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說：“大伯父，您認(rèn)為覆巢之下，可有完卵？”
大長老停下腳步，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心中思緒萬千。
“說得好，說得好啊，吾家有麒麟子，雖然不想夸贊老三，但是他的確有一個優(yōu)秀的兒子，哈哈哈，好??！”
老懷慰藉笑著的大長老也是感染了傅家先，自己做出這個決定很難，有人認(rèn)同也很困難，他很高興大伯父能站在自己立場上想問題，說明自己這個決定還算明智。
山上，一身白衣的秋菱陪同宋問站在邊緣，目送二位傅家人離去，稻田的香氣吹動兩人的衣襟，用手輕輕攏住飄上來的稻花，輕嗅淡不可聞的花香。
秋菱揚起臻首，看自家?guī)煾碉h向身后的帶子，問道：“恩師，為何不收下他呢，您不是有趙城隍那得來最便捷的引靈之法嗎？”
“那之后呢，讓他更加絕望嗎？況且人家未必想修道啊~”
又回到鄉(xiāng)間小路，用手遮擋漸漸西沉的太陽光芒，大長老疑惑地問侄兒。
“家先，你此前為何打翻茶杯，這可不像穩(wěn)重的你，老頭子都是稍微震驚一下罷了?！?p> “哦，您說這個啊，當(dāng)時手一滑就傾倒了，隨后不是以茶代酒向宋先生賠罪了嗎？先生寬宏大量，想必不會計較的。”
大長老還是不放心，一路訓(xùn)斥侄兒遠去，他不想有望成大器的侄兒有失穩(wěn)重，大丈夫還是要有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才能更好帶領(lǐng)家族發(fā)展興盛。
重新恢復(fù)寧和的紫云山，又開始了夜以繼日的修行。
菊月悄然進入尾聲，今年的稻谷終于可以收割，農(nóng)人還是冒著異?？釤岬奶鞖猓獬龈畹?。從紫云山遠眺千里河山，落日殘霞浸滿了秋稻的香，青山綠水猶不及這漫山遍野的金黃。
秋菱發(fā)現(xiàn)師傅很喜歡坐在山頭看落日，特別是秋天的落日，現(xiàn)在也是她每日最清閑的時光，兩個人就坐在最高處，看落日悄悄地隱入山谷。
“阿嚏！”
白月在睡夢中打了噴嚏，他不想看山水，活了那么久他早就看膩了，還不如安靜地消化吸收的靈力，也順便打個盹，這也是他一天中最悠閑的時光。
可惜的是，不住空山風(fēng)自來，美好的畫卷總會有人想要破壞，被金黃色覆蓋的大地，在露出泥濘的土地時，就如同沸騰的熱水，“咕咚~咕咚~”冒出一小串的氣泡，這絕不是農(nóng)人走過腳抬起的水泡。
宋問最先感受到了秋夜的冰涼，他伸手抓住了漂浮在空中的灰燼，用力捏了下，隨著一陣風(fēng)吹過，毫不留戀地從手中逃走，消失不見。
“快跑！??！”他猛地把秋菱拉起來，運足清氣，聲傳四方。
一道看不見的聲波穿過農(nóng)忙的人們，輕松地穿過耳膜尋找下一個目標(biāo)，在農(nóng)人們直起腰身四處張望找尋聲源的時候，未收割的稻田微微震顫了一下，一朵朵橘紅色的火苗在金秋的掩蓋下燃起，不一會兒，紅燼就迷漫開來。
慌亂的人群，悲聲的呼喊，和充斥在原野上噼啪的響聲，填滿了這里每一個人的心靈。
“咯咯咯咯~~~”
整片大地都發(fā)出磨牙似的聲響，送秋菱下山頂后，宋問回頭看到了永遠刻印在他腦海里的一幕，驚世又令人絕望的災(zāi)難。
遠處的山丘從中間開始向外裂開，四周的裂痕在不斷向外延伸，一尊猿形巨獸猛然將手探出裂縫。
“轟隆隆......”
幾層地皮承受不知強大的拉扯力，以更快的速度龜裂開來，“吼！”那巨獸用盡全身力氣，一把就翻開了地皮。
“不！??！”
在宋問的驚叫聲中，那兩塊地皮向旁邊翻去，“嘭！”煙塵沖天而起，帶著淡淡的紅色沖擊著宋問的眼眸，他的眼睛更加明亮了。
趕緊回頭喊秋菱先行離開，紫云山也不安全了，這震碎山河的氣勢他自問不如，說不是如同幻妖一樣的天地異種，他自己都不相信。
“師傅！那你怎么辦！”秋菱抱著劍匣騎在被驚醒的白月身上，高聲叫道。
“你們先遠離這里，為師自有辦法脫身！”
白月確認(rèn)宋先生沒在開玩笑，微微俯身，騰躍而起，化作一道白色流光往山背面的水生村跑去，他們境界不足，不能逗留在這給宋問添亂的，無論他想要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
既無牽絆在旁，宋問終于可以安心看向遠方，他拿出很久沒出鞘的龍螭劍，望著有些癲狂的巨獸，想不透這個地底怪物哪來的，《怪異志》從未有過此種生物的記載。
看下方驚慌失措的農(nóng)人和開始撐手跨步向上的巨獸，他緊咬牙關(guān)，沉著心神，御空而去，無論如何，人總要對得住自己的良心，縱使他是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