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來了,自己喝!”花燭突然出現(xiàn),手里端了烏黑藥汁,沒好氣的放在案前。
兩人的談話被打斷,蘇東旭沒有繼續(xù)的意思,裴文熙也松了口氣,明日就要走了,如果他說想要自己留下,只怕到時候她會進(jìn)退兩難,拿不定主意。
這么想著,腿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捏皺,花燭有些嫌棄的開口:“你該不會真的想我喂你吧”
蘇東旭和裴文熙有一個共同的愛好,那就是就是逗花燭
她回過神,攢起一抹淺笑:“你不說我還真忘了,我這右手動不了,可得勞煩花燭了”
“哼,你以為誰???”花燭橫眉冷眼,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知道我長得好看,覬覦我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我說你不是喜歡東旭嗎?怎么到處拈花惹草的,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想死是不是?”
原本只是想逗逗花燭,卻見他倒像是當(dāng)了真,說出的話弄得兩人有些尷尬,不禁覺得無趣,剛想伸手端碗。
“花燭,阿裴的傷勢未好完全,你喂她喝藥?!碧K東旭打開了那包蜜餞,面上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其實他笑起來很好看,讓人感覺溫暖,但是又很疏離。
花燭眼瞪得極大,半響敗下陣來,帶著怒氣喂了她兩勺。
裴文熙在這里前后加起來已經(jīng)有兩月之久,紫云間平常只有他們以及沐鳶四人,有時花燭會放出青鳥,便會出現(xiàn)一些侍女和奴仆送東西進(jìn)來。
花燭雖然很吵,裴文熙卻很喜歡他這樣的性子,無拘無束逍遙且自在,與蘇東旭截然相反,他是個極其安靜且溫柔的人,時常會在拉著她園子里種些草藥,有時也會上山采藥,要不然就是在和她院子里下棋和撫琴。
兩個月的時間,他把裴文熙無形中劃進(jìn)了生活的一點一滴,裴文熙有時候也在想,若是能跟這樣溫柔的人度過余生,也是何其有幸,就像爹爹和娘親那樣,只可惜她沒有幾年可活,又怎能拖累旁人。
午后她從藥房拿了些藥材放在包裹里面,收拾妥當(dāng)她坐在銅鏡前,鏡中的她梳著女子的裝束,耳畔的紫絲格外明顯,身上仍舊穿著淺粉色飄逸流蘇長裙。
“阿裴,你在嗎?”溫柔的嗓音隔著門板傳出。
裴文熙站起來,正要將門打開。
“就這樣挺好的,不要開門?!?p>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驀然收回。
他的語氣非常柔和,令人如沐春風(fēng):“今日的棋,是我贏了,你還欠我一件事沒有完成。”
屋里依舊沉默,左手的指節(jié)蜷起,不松不緊沒有主意,很長時間沒有響動。
或許今日之前他不確定,但是當(dāng)她說要離開紫云間的時候,他已經(jīng)明確了自己的心意。
“我想娶你…”
院子里刮起了風(fēng),樹葉相互摩梭發(fā)出沙沙的聲響,門扉上映出隨風(fēng)飄動的衣衫影子。
大腦一片空白,眉眼撩起微訝神色,墨黑瞳色逐漸擴散,癡癡地望著透過門扉映出的暗影。
蘇東旭輕啟薄唇,不帶有一絲的慌亂,還是如往常般溫和卻帶著一份篤定:“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她像是聽懂了他在說什么,抬頭道,喑啞的聲音帶著涼意:“我是前左相府的罪臣之女?!?p> 他說:“我知道”
“就算成親,我或許也不會愛你…”
沉默了一陣,唇角扯出牽強的笑意,他說:“我愛你便好…”
裴文熙捂著心口的位置,漫不經(jīng)心說:“我只剩幾年的壽命,你的感情能持續(xù)多久?”
須臾,面前的門突然從外向里推開,他于春光之中像她緩緩走來,他平靜的回望,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頰:“蘇東旭這一生,只會有你一個妻子?!?p> 順著指甲淌下一抹鮮艷的紅色,染紅了素色的錦袖,裴文熙的眼里逐漸朦朧,一行清淚順流而下:“為什么?”
蘇東旭心疼得用手抹去,對著她燦然一笑,由始至終都是淡淡的,沒有嗔怪:“今后無論你在哪里,我都想要化作一束光,為你驅(qū)散余生的陰霾?!?p> 她從沒想過,會有一個人愛她入骨髓,視之為珍寶,他是那樣美好的一個人,怎么會喜歡上她這樣陰暗的人。
可事實證明,終究是自己將他拉入這萬丈紅塵,卻連能不能許他一個圓滿都尚未可知…
她曾親眼見證了爹爹對娘親體貼入微,濟陽出生的時候娘親疼了一天一夜,爹爹那樣風(fēng)沒驟起而泰然處之的人,臉上竟然出現(xiàn)了惶恐和害怕。
事后,她問爹爹:“為什么娘親這樣任性,爹爹還總是遷就娘親?”
爹爹摸著她的小腦袋,眼里滿是柔情道:“因為你娘親是爹爹的希望,這輩子爹爹也只會有她一個妻子?!?p> 她坐在石階上,托著小腦袋疑惑道:“可是為什么我從來沒有聽說,哪家府里只有一位夫人的?”
爹爹展顏淺笑,摻雜著寵溺道:“那是因為他們沒有遇上對的人,月兒以后要是一直懷揣著希望,他就會出現(xiàn)了。”
她還是不懂,仰著腦袋問道:“那我要怎樣才能找到希望呢?”爹爹搖了搖頭,抱起她無奈道:“有光的地方便有希望,月和陽都有光跡可尋,終有一天你和阿陽也能像為父一樣,尋得自己的希望。”
她一直以為年少荒唐才會大言不慚,等歷經(jīng)世事后便不再相信那些騙人的說法,時至今日她才明白,爹爹沒有騙她,只是她一直不肯相信自己有遇見他的運氣罷了。
她聽見喑啞的喉嚨發(fā)出難聽的聲音:“好,我答應(yīng)你?!?p> 撫摸著臉頰的手一怔,墨黑瞳孔映出她木然的面容,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阿裴,你說什么,你再說一次?!?p> “我嫁你…”簡短的三個字,裴文熙卻早已淚流滿面,她突然覺得若這余生還能有幸??裳?,大概只有蘇東旭能夠給予自己吧。
蘇東旭將她往自己懷里一帶,摟著她的腰肢緊緊抱住,一貫的大方端雅,此時卻失了儀態(tài)亂了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