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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逢濟月

第五十六章 掠影浮光

難逢濟月 千術 2041 2020-04-20 22:50:04

  些許微風透過窗扉小縫潛藏入室,燭火偏身搖晃,婀娜一舞。

  凝神香薰四下蔓延,緩緩襲入鼻腔,有安心靜性的奇效。

  屋子難得靜謐舒適,平整光滑的黃花梨木書案,略微染上幾抹淡綠。

  彩色毛筆凌亂擺放,潔白輕薄的紙上顯出佳人身影。

  約莫是十幾歲的光景,佳人身著淺綠色薄紗,數(shù)縷青絲半挽,發(fā)上別著一朵嬌嫩的梨花,眼神羞澀多嬌低垂墨眸,雙手端執(zhí)在小腹跟前,隱約可見眼角紫藤繞耳,一雙梨花繡鞋淡雅別致。

  可惜這面容只畫出一雙透亮的眸子,除此之外全被掩在面紗之下。

  手中長鋒一抖,畫卷嬌娥眉宇間多出幾分英氣,像極了一個人…

  停了筆,柳承言眉峰一凝,隨手拿起畫卷發(fā)出‘斯拉’的聲音,只余四分五裂的紙張殘骸到處飄散。

  手臂青筋突起撐在桌上,光暈余出失落和茫然,柳承言神色灰冷陰暗。

  近來他已經(jīng)極少能夠想起濟月,一顆心反而因裴文熙數(shù)次牽動,現(xiàn)今連濟月的畫卷都有她的影子。

  難道是已經(jīng)放下了嗎?這個念頭一起,心里模糊的身影逐漸清晰,猛地一抽發(fā)出微微刺痛。

  紙張捏緊皺隴,濟月已經(jīng)成了他的心魔,又怎么說放就放,越是這樣,他越惱怒。

  那裴文熙是什么呢?也是替身嗎?

  街上人流散去,只有少數(shù)街邊攤販收隴鋪柜。

  裴文熙盲目從流走了好一陣,心思早已不知飛到何處,迷迷糊糊回了府。

  步子直接往丹雀兒的院子里去,因為她此時最不想見柳承言。

  燭光下纖指捻起細線穿過銀針,好像是在縫什么東西,絲線繞過針尖打上一個小結。

  皓白的貝齒咬斷細線,將布料牽平,丹雀兒滿意的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賢妻良母只怕也比不過此時的她,整個人柔和溫暖,憑空生出歲月靜好之感。

  裴文熙刻意加重了腳步走近,丹雀兒神色一瞬慌張。

  手中布料被她拖下高臺,急忙藏在身后:“夫君來了?今夜是要在妾身這里歇息嗎?”

  這副緊張的模樣,想來縫的東西大約與洛玄有關,好在裴文熙也不是很在意。

  丹雀兒將物件悄悄放在籃子里用布蓋上,近前為裴文熙捏了捏肩膀。

  裴文熙突然有些可憐她,按住肩上的手輕輕拍了拍,嫁給了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應該很痛苦吧…

  可她不曾想到的是,于丹雀兒而言,家的意義遠遠大于虛幻的愛情。

  青樓的那些日子,她雖然偶有癡心,幻想過洛玄與她成婚后的日子,她編織了一個又一個美麗的夢境。

  秋千架下公子同坐,兩人相擁綺夢長久,賞一縷夕陽西下近黃昏,品一盞歲月無憂遠俗塵。

  幼子繞膝下,闔家聚于堂,共享天倫之樂,到頭來只是掠影浮光…空夢一場...

  對洛玄她再也不報希望,更多的只是奢求他的憐憫,她從沒想過還有人想要真心護著她。

  從裴文熙義正言辭的說不會拋下她開始,所有的執(zhí)著、心傷都走到了盡頭,被感激、溫暖和感動所替代。

  只這一人的出現(xiàn),讓她覺得所有苦難、等待都是值得的,因為上蒼把最好的人留給了自己。

  青樓女子一生所求,不過是尋個安穩(wěn)共度余生的人,此時的她已經(jīng)認命,有關洛玄的所有眷戀全都被封鎖在內心深處。

  一心等待裴文熙帶她遠離臨渠,離開這里或許她就能永遠放下,重獲新生。

  丹雀兒死心眼守舊的性子,哪里好將這些話講與裴文熙聽。

  裴文熙更不曾知道她的這些心思,只是憑著她固執(zhí)的勁兒,壓根就沒想到她會放下洛玄。

  柔潤的指尖捏在肩頭,倒是舒乏解疲的好法子。

  不久裴文熙就有了困意,還未來得及洗漱換衣,裴文熙已經(jīng)習慣性抱著丹雀兒合衣躺在床上。

  丹雀兒最擅長察言觀色,能感受到夫君今日并不開心,便由著夫君擁抱也不反抗。

  待以為裴文熙睡熟,丹雀兒又起身,細心的為她蓋上被子,緩慢脫去外衣輕輕掛在架上,仔細理順。

  床上之人素來警覺,精神已醒大半,仍舊閉眼假寐,瞧著她沒有下一步動作,才沉沉睡去。

  做完這一切,丹雀兒摸索著籃子里的衣物拿出,站在窗前,遠遠往裴文熙身上比了比,袖口再改小一點就正好合適。

  唇間笑意未消,原來回應別人的真心自己也會這樣高興。

  夜已入深,她又添了些燭火,端起燭臺往外間走去,生怕擾了裴文熙休息。

  腦中忽然冒出那句“我說過你逃不了,準備好試一試生不如死的滋味了嗎?”

  丹雀兒打了個冷戰(zhàn),又想起裴文熙說過不會拋下自己,心里忽然安心許多。

  她諷刺一笑,隨即搖了搖頭,揮去腦中破碎的聲音。

  強行打起精神繼續(xù)縫制,要是能趕在離開臨渠之前做好,就能給夫君一個驚喜。

  丹雀兒倦意來襲,略微揉了揉眼睛,窗外不遠處站著一個挺拔的身影。

  她略微探出半個腦袋,男子身著白色衣裳,掌中仿佛捏著一些撕碎的紙屑。

  原來是柳公子,丹雀兒正要起身,便見柳承言只在院子里稍許站了站,轉身就離開了。

  幽暗深沉的庭院中,只有白色身影一晃而過,恍若他從未來過。

  丹雀兒望著清冷孤寂的背影,斷定這不是自己的錯覺。

  只是柳公子神情顯出的落寞,與她那時何其相似...

  總覺得柳公子和夫君之間氛圍奇異,具體是怎么個怪法,她也著磨不清。

  一個想法突然竄至心間,細小針尖扎入指腹,血珠浸染布料,起了一個紅點。

  她摸著心口不安跳動的位置,自言自語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月色寒涼,燭火燃至后半夜,丹雀兒才收了半成品衣衫,將它小心放在柜中,又輕手輕腳回房休息去了。

  裴文熙不經(jīng)意翻了個身,為她騰出一個容身之處。

  丹雀兒暖暖的笑意填滿心間,從未像此刻這樣滿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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