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縣豪強嚴詠一死,柳瀧便已經(jīng)不能在河內(nèi)郡繼續(xù)待下去了。
門下豪強被刺,無論是整個司馬氏族也好,亦或是和他合作過的司馬懿也罷,都不會希望游俠水龍吟繼續(xù)活在這個世上。
兩者的區(qū)別只在于,司馬家的其他人可以公然派人追殺甚至活捉他柳瀧。
而司馬懿則希望柳瀧能死的悄無聲息,并在死前為自己守住秘密......雖然這種愿望看上去十分的奢侈。
總而言之,現(xiàn)在的河內(nèi)郡已經(jīng)沒了游俠“水龍吟”的立身之地。
而因為《遁甲天書》緣故,柳瀧也根本懶得繼續(xù)待在河內(nèi),他已然在這里賺足了名氣,多留無益。下一站,柳瀧把目標鎖定在了豫州——-潁川郡。
潁川乃天下文氣之所在,故有“自古潁川多名士”之說,如三國時期赫赫有名的荀彧、陳群、徐庶、郭嘉、鐘繇乃至水鏡先生司馬徽等等,全都出自潁川郡。
柳瀧想的很簡單,想要繼續(xù)獲得《遁甲天書》中的能力,就必須不斷的賺取名望,而在東漢末年賺取名望最快的途徑......自然就是想法子結交名士了。
然而他卻并未去想過,水鏡先生司馬徽...復姓司馬,他更不知道司馬懿的爺爺司馬儁,曾為潁川太守!
所以,而今潁川郡中的三大名門荀氏、陳氏、鐘氏,全都和司馬氏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而他所認知的那些名士,也大都和司馬氏有著不菲的交情。
對漢末歷史所知不多的柳瀧一心只想著賺取名望,卻不知他即將要去的地方比之河內(nèi)郡,要更加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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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災之后必有疫疾,這基本已經(jīng)成了漢末百姓人所共知的常識??杀M管如此,面對天災,他們卻依然無能為力。
連月的暴雨之后,多處州郡境內(nèi)皆發(fā)生了澇災,百姓賴以生存的莊稼盡皆成了汪洋。而最為可怕的還是浮于洪澇之中的那一具具餓殍,因為伴著這些餓殍而來的,是瘟疫!
在去往豫州的路上,柳瀧第一次見識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人間地獄,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光和七年的黃巾起義能夠一呼百應,在人口本就不算多的東漢末年,短時間就聚集起數(shù)十萬之眾......人活不下去了,自然就反了。
這一路上,柳瀧曾親眼目睹了真正的“易子相食”,更曾不止一次遇上流民對自己一涌而上,而這些流民的目的也很簡單,他們只不過是想把落單的柳瀧殺死,然后分食罷了!
除此之外,他還不止一次的被道路旁突然躥出猛虎、山豹等野獸襲擊,不止一次的于半夢半醒中被盜匪偷襲,不止一次的被司馬家聘請來的游俠追殺圍堵......如此種種,若非有“影術”傍身,只怕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九死一生的經(jīng)歷算是徹底讓柳瀧對這個戰(zhàn)亂不止、瘟疫肆虐的年代開了眼,同時也讓他明白了,在東漢末年,獨自一人孤身遠行,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
豫州邊境,登封城外五十里處,滎鄉(xiāng)鄉(xiāng)境。
正在一株槐樹下闔眼小憩的柳瀧猛然睜開雙眸,冷眼看向漸漸朝自己圍攏逼近的那十來名拿著破爛木棍和雜亂鋤具、餓得已經(jīng)皮包骨的流民。
“速退!”柳瀧臉色陰沉,右手死死按在了早已卷了刃口的鑌鐵刀上。
這一路行來,他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說實話,盡管有“影術”傍身,可他仍然覺得自己能獨自一人活著走到豫州邊境,實在是一個奇跡。
殘酷的事實告訴柳瀧,在東漢末年,最可怕的人不是什么山賊盜匪,不是隱于山林間隨時會跳出來吃人的猛獸,更不是梟雄曹操之流,而是餓瘋了的流民......因為餓瘋了的人,什么事都干的出來!
沒有理會柳瀧的警告,也絲毫不在意他手中那柄卷刃的鑌鐵刀,只見十多名眼冒綠光的流民團團將柳瀧圍住,并一步步地繼續(xù)靠近。
“速退!”
柳瀧見狀再一次橫眉怒叱,按著刀柄的右手卻已經(jīng)開始微微顫抖。
一方面是因為害怕,害怕自己被這些流民給生吞活剝,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已經(jīng)沒有多少氣力了......接連三日,他已然連續(xù)同兇獸、盜匪、流民惡斗了五六場,《遁甲天書》中“影術”只能束縛住一個人,可面對圍毆時,卻等同雞肋!
“??!”
在短暫的僵持后,終于有一名流民瘋魔般的狂吼一聲,舉著手中的鋤頭率先朝柳瀧沖了上去。
“噗呲~”
寒芒閃過,鮮血飛濺,柳瀧一刀砍翻了那名甘當出頭鳥的流民。
惡斗由此展開,十余名比惡狼還兇狠的流民在鮮血和饑餓的刺激下,非但沒被嚇退,反而一涌而上,瞬間便將柳瀧的身影淹沒。
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柳瀧并非是什么以一敵百的蓋世名將,面對一群不要命的瘋子,一時也只能揮刀勉力蕩開那些有可能對自己造成致命傷害的尖銳鋤具。
而幾名身體已然虛弱不堪的流民揮舞著鋤具與鑌鐵刀交銼之后,巨大的力道反噬也使得他們再難握住手中的“兵器”。
驀然,只見一名兩手空空的流民覷中一個空檔,用盡全身最后的力氣死死從后方抱住柳瀧,緊跟著狠狠一口從其左肩處撕咬下一塊血淋淋的皮肉,而后便迫不及待地生吞進了腹中......
“??!”
劇痛之下,柳瀧爆喝一聲,腰部發(fā)力狠狠將那流民從身后摔過肩頭,緊跟著鐵刀橫斬切斷其腹部,一時血腸流滿一地。
“噗呲~噗呲~”
一刀,兩刀,三刀......氣力漸漸不支,意識漸漸開始模糊,至最后無力癱倒在地時,柳瀧身旁已然橫七豎八地躺滿了流民的尸體。
他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被咬下了多少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次站起身來......
“就這么死了?”
“或許,我應該是死的最窩囊的一個穿越者吧!”
迷迷糊糊間,柳瀧苦笑著,卻連真正的笑聲都已沒了力氣再發(fā)出,喘息......是他此刻唯一能做到的一件事。
“噠~噠~”
不知過了多久,一名頭裹紅幘、著一身輕皮甲、手持桃木鐵槍的虬髯壯漢騎馬緩緩行至柳瀧身旁,其身后,赫然還跟著數(shù)十騎輕甲騎卒。
只見那虬髯漢子端坐在黃鬃馬上,先是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番癱倒在地上喘著粗氣的柳瀧,隨后點頭贊許道:“青刀如水,至絕境能死戰(zhàn)不休,不錯。”
言罷,隨手提起桃木槍輕架于柳瀧左肩,淡聲道:“吾名祖郎,涇縣山帥,你可愿隨我歸山?”
輕皮甲、桃木槍、黃鬃馬,現(xiàn)在的柳瀧早已無需多想,下意識的便已知道這是一股實力強悍的山賊勢力,而所謂山帥,便是山賊首領。
“愿去!”
用盡自己最后一絲力氣,柳瀧緩緩吐出這兩字,而后便徑直昏迷了過去。
祖郎見狀輕笑一聲,隨即朝身后騎卒吩咐道:“抬回去,把這小子救活。”
......
原來,這祖郎本是揚州丹陽郡境涇縣山賊,自澇災之后,便開始率領部眾一路洗劫流竄至豫州邊境,期間不斷收納流民,去弱存強,擴大實力。今其麾下已有步卒三千,騎兵過百,獨缺先鋒大將。
而今日柳瀧的表現(xiàn),顯然完美符合祖郎對麾下先鋒大將的要求,于是自然便起了收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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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雒陽之局,引出妖書得主,誅之?!?玄冥?!?p> 并州城一間貌不起眼的泥瓦屋內(nèi),年不過三旬的李儒皺眉看著手中的“玄冥令”,默然不語。
其對面,一名樣貌冷峻的中年人抱劍而立。
或許只有李儒自己才能夠理解,這些年他為了獲取并州牧董卓的信任,并最終成為其心腹謀士,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而現(xiàn)在,隨著一道“玄冥令”,這一切卻即將化為烏有......
“我需要時間?!?p> 良久,李儒終于開口,朝抱劍而立的中年人說道:“至少需要兩年,雒陽城內(nèi),我還需要過去安排?!?p> “一年?!敝心耆藫u了搖頭,聲音中透著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雒陽那邊,玄冥自有安排。董卓這頭由你負責,促成此事,一年之后,還你自由之身?!?p> 聽得此言,李儒神情微動,雙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激動。
只見其思忖片刻后,起身長揖施禮道:“如此,煩請代告玄冥先生,文優(yōu)必不負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