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寨的大火燒了一夜。
第二日早晨有個小門派路過此地,在茶莊聽小二說昨夜山上大火,好像還隱約有喊殺聲,擔心是山匪害人,于是來山上調(diào)查,遠遠見到周家寨時,就只能看到大火燃燒后的廢墟。
他們走近一看,發(fā)現(xiàn)寨子里空無一人,連個尸體也沒有,只有兩只野狗躲藏在房屋廢墟的陰影里。
他們查看一圈后發(fā)現(xiàn),這不是普通的大火。
雖然乍一看,每棟房屋都已經(jīng)燃燒殆盡,但是房與房之間并沒有燃燒的痕跡,干凈的異常,甚至還有用水撲滅的痕跡。而且只有寨子里和寨門口有大火,寨子周圍的樹卻沒有被波及的痕跡。
他們調(diào)查之后得出結(jié)論,周家寨這件事,是一個被可以偽裝成火災(zāi)的人為事件。
但是他們找了一圈也沒發(fā)現(xiàn)任何指向性線索,不知道究竟是誰做的,但是有一件事可以確定:這種事一個人是絕對做不到的。
但是還有問題,寨子里的人去哪兒了。
寨子邊有一大塊新土,他們從旁走過,意識到這可能是剛挖不久的,掘開一看發(fā)現(xiàn)里面是排的整整齊齊的尸骨。
這是個大事件!
他們急忙從周家寨廢墟里退了出來,準備下山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佚城,把這件事告訴更多的門派,可能有一個不亞于魔教的惡劣組織出現(xiàn)了。
不過他們心里同時也在思考,這會不會正是魔教做下的孽。
不過他們轉(zhuǎn)念一想,周家寨也算是幫惡徒,魔教困守三官山多年,應(yīng)該不會無緣無故的過來找周家寨的麻煩,而且,魔教教主還天天在山上等著人上來挑戰(zhàn),更沒可能過來了。
于是在縱橫教眾人不知道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被從兇手名單里劃掉了。
此時,坐在馬車上繼續(xù)向前的杜弘突然打了幾個噴嚏。
“教主,需要吩咐他們?nèi)ゼ逅巻幔俊倍穆曇魪能嚢宓紫聜鱽怼?p> 杜弘雖然知道車板底下有個人躺在那里,不免還是被嚇了一跳。
“不用了,”他揉了揉鼻子,掩飾自己被嚇到的事實,“我總感覺有人在背后罵我?!?p> “教主宅心仁厚,誰會罵教主?!倍R上回答。
說著他就開始細數(shù)杜弘的好,“您看您清理周家寨之后,還派人將他們的尸體掩埋好,讓他們不至于曝尸荒野,這就是大慈悲?!?p> “您只是放逐,并沒有殺掉剩下的那些人,給了他們一線生機,就是善。”
這真的算慈悲嗎?
杜弘懷疑自己。
昨天一天,他們死了四個人,白天被周家寨的人殺掉三個,晚上的時候被那些瘋了的周家寨人殺了一個,為了給這四個人報仇,他們毀了整個周家寨。
寨子里做山匪的就殺掉,他們的妻兒,身上背著人命的就跟著一起殺,沒背著人命的,杜弘讓人把那些人身上所有的值錢物品搜出來,然后在不給銀錢不給食物的情況下,將他們帶到山的深處,并且派人墜在隊伍最后,沿途毀掉周家寨這些人悄悄留下辨別方向的記號,將這些人直接丟到大山里自生自滅。
最后把搜出來的銀錢珠寶之類的埋在周家寨里的某個地方。
這時臟錢,他不想帶走。
出于入土為安的想法,杜弘讓人把周家寨里的尸體埋了起來。
真的就能被稱作慈悲嗎?在殺了這么多的人之后?
想起周家寨,他的眼前閃過周峰業(yè)的死相。
周峰業(yè)在搜遍全寨之后,一共找出了六個人。
據(jù)說周峰業(yè)所在的商隊被劫時,這六個人都在場,并且出了力。
那些人尖叫著,祈求著,咒罵著。
周峰業(yè)騎在這幾個被捆住的人身上,縱橫教的人在旁邊幫忙固定四肢,之后他憑借一身蠻力將這些人的手用木刺穿在地上,然后在這些人活著的時候,生生割下了他們的頭顱。
因為他只剩下一只手,不好用力,割的時候不能一下割下,只能一下一下的挫,那幾個人痛苦絕望的喊聲震的杜弘的耳朵都疼。
杜弘沒有管周峰業(yè)的行為,如何報仇那是他自己的權(quán)利。
復仇結(jié)束之后,周峰業(yè)整個人好像都松了一口氣,沾滿鮮血的臉上充滿了解脫的笑容。
“感謝您的慈悲?!彼f,“但是在等待復仇的過程中,我在周家寨里,也參與劫道,如今也殺了人,如果說起來,我也是罪大惡極的人?!?p> 一邊說著,他將手里那把刀在衣服上仔細的擦干凈,仿佛沾了仇人的血會污染到這把刀,然后他仔細端詳,確定刀上沒血了,就毫不猶豫的插進了自己的胸口。
“我這樣手上沾滿血的人,大概只會下地獄吧……”胸口開了個洞,周峰業(yè)說話的時候沒有力氣,聲音也很小,即使這樣他也在努力的試圖說出來,“可我真的好想……他……他……們……”
“再次……感謝……您的寬容……我終于……能……自稱……古……峰……”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到后來即使杜弘努力的聽也聽不到,只能看到他的嘴張張合合,最后倒在地上一動都不動了。
他死了。
王振平掩埋了周峰業(yè)的尸骨,把那條胳膊和他埋在了一起。
他們沒有立墓碑,沒有寫上名字,他們擔心如果寫上名字,可能會被周家寨殘存下來的人發(fā)現(xiàn),然后將尸首挖出來鞭尸。
事情已經(jīng)過去,即使現(xiàn)在坐在馬車上,杜弘偶爾想起古峰業(yè)的時候,心也會有一種莫名的堵。
“再見了,古峰業(yè)?!倍藕肫届o的自言自語,“到下面如果遇到那些怨恨我的鬼,記得讓他們等我一下,興許我很快就會下去了。”
二十沉默的聽著杜弘的自言自語,突然說,“只要我們不死,我們就會用生命保護教主?!?p> 杜弘聽了,無聲的扯開一個僵硬的笑臉。
山上,教里,叛徒們正準備伺機而動要他的命。
山下,上京中,又何嘗沒人在意著他的項上人頭。
江湖中的那些所謂名門正道,是光明正大的惦記著他的人頭,并且還有一個好聽的名頭。
馬車滾滾向前,駛向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