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又氣又急,到最后卻還是無濟(jì)于事。她想不出除了到陳千鈞跟前大鬧一場、將此事鬧得更僵之外,還有什么方法可以將那尊活佛給請出去!
“蘇梅,我阿姊呢?”月白問,而后從椅子上站起來。
蘇梅忙道不知,趕緊叫雙兒去了大姑娘那問一問。繾綣在凳子上好生坐著,看看清歡跟春櫻兩位姐姐,卻不知該開口怎么勸愛姐姐。
也就幾口呼氣間,外頭跑過一位老仆來。月白沒看真切,只覺得像大夫人身旁伺候的人,于是連忙跟到門口去。瞧見她跑去了大姑娘的閨閣,月白的腳步卻又停下了,只扒拉著門口、呆呆看著。
那幾個紅皮箱子還在院兒里放著,大夫人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讓人抬到了后院里去。她給丈夫溫釗仁捎了口信,不至一炷香,那小廝兒便跟著溫老爺?shù)男∞I子匆匆趕了過來。
這些禮,溫釗仁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陳公子的心意,我先替蘭若謝謝您的厚愛了。只是婚姻并非兒戲,畢竟是兩家聯(lián)姻,還需長輩、媒妁定下之后才可?!彼?。
“確實(shí)確實(shí),是晚輩唐突了?!?p> 陳千鈞沒有剛才同溫夫人的說辭,反而軟了架勢、恭敬不少。
大夫人的生日在暮春,可今年云州夏天來得早,小花園里的花已經(jīng)混著綠油油的葉子開滿了整片地皮。蓮花骨朵兒也都冒出來了,被蓮葉遮遮掩掩看不真切,而過道兩側(cè)月季、薔薇也早已枝葉橫生,將院墻爬得滿滿的。
淡化色的長裙從落花上一點(diǎn)點(diǎn)拂過,唐思柔今日只簪了兩支細(xì)釵,將剩余的頭發(fā)散在了肩頭,看著像浮云一般蓬松柔軟。她母親三姨母在前堂跟著大夫人同陳公子講話,現(xiàn)下她自然要去府里尋一尋哪個天涯淪落人了。
“相信姐姐應(yīng)該沒時間吧……”她道。
又過了一會,雙兒趕來,帶了大姑娘口信,說讓她不要慌,“左右爹爹已經(jīng)回府處理了,母親的生辰宴也還得繼續(xù)呢”,還要月白將宴食、酒品什么的都備好,一點(diǎn)差池都不許出。
月白這才暫時被強(qiáng)迫定了心,有些恍惚出了門,身后的春櫻、清歡見狀連忙上前攙扶她。
“月白,你這究竟是怎么了?這件事無論如何,對蘭若姐姐說都不算壞事??!你這是太在意了些。”
清歡道完,同時間就接到了春櫻的眼刀。
“不是那么簡單的事兒,”春櫻拍拍月白的肩頭,安慰她說:“月白,你直接吩咐下人們?nèi)プ霭?,自己先歇歇。今兒我們都來了,咱可要好好玩一玩吶!?p> 只是還未待月白答話,只見一位身著淡黃衣裙的小姑娘倒先啟了唇,向月白問起安來。
“姐姐怎么了?我從前院來,瞧見了好一堆箱子,那陳公子當(dāng)真要來定親下聘禮了嘛?這,可是大好事啊!”
月白的臉一下子胗起來,只呆呆望著她不說話,腳步卻慢慢挪了過去。
“姐姐怎么了?怎么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呀?”她問。
月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卻覺得看她有如看一位滿身蛆蟲的腐爛人形一樣,內(nèi)心只想干嘔、趕緊避開。可自己還是越走越近,而后拿起她一綹垂在胸前的秀發(fā),在帶著夏意的微風(fēng)里細(xì)細(xì)地端詳。
“姐姐…這是……怎么了?”她又問。
腦子里頓時“叮!”一聲響,月白這才回過神,用一雙漆目打量起思柔表妹眼底里的情緒,弄得她趕緊垂眸閃躲,忙問道:“姐姐這……是為何?為何如此這樣瞧妹妹?”
“不為何。”月白答,而后將手里的發(fā)絲放下,對著她笑了一笑說:“妹妹今日很漂亮?!?p> 真是莫名其妙!
不僅月白自個兒這般覺得,連在一旁觀看的清歡、春櫻兩人也這般覺得。興許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月白趕緊轉(zhuǎn)身避開她,一手拉著一位密友,匆匆走開了。
“今日該穿鳶尾色的裙子的?!睖囟媚锏淖炖镟?。
姜小爺跟楚小爺因公事早早回了,所以并不知還有這么一檔子事。不然,月白還真想讓他倆捎個信到老太爺或者老師那處問一問??赊D(zhuǎn)念一想,這是家事不好擺在外人跟前評頭論足的,便也只好裹起遮羞布、塞懷里了。
也不知這陳千鈞下云州來忙些什么,倒硬是將爹爹膈應(yīng)到回府呆了三四個時辰。月白忙完小廚房的活,天都快黑了。
春櫻嫌外頭吵鬧,再加上喜靜的性格,她便討了兩卷書,一邊在院里喝茶一邊看清歡拉著繾綣、皎皎兩小娃左奔右跑、到處亂竄,還又是投壺又是跳花繩的。待外頭天不怎么亮了,她們才將陣地轉(zhuǎn)移到二姑娘的屋里,在里頭肆無忌憚地吃喝玩樂起來。
不過美名其曰在等月白歸來。
乾元那處多是同齡大的男孩子,公子少爺?shù)?。月白下午的時候端了些零嘴點(diǎn)心進(jìn)去瞧了瞧,算作打了招呼。而大夫人的小院里除了夫人娘子們的便是些跟月白、蘭若還不太熟的姑娘們,月白也跟阿姊過去招呼了好一番。
唐思柔也在,不過月白不想同她多話,只又商業(yè)互捧似的贊美了她的裝扮。
“今日真應(yīng)該穿鳶尾色的裙子的?!睖囟媚镉粥?。
一旁的蘭若沒聽清,從賓客場退下來后,她也是情緒復(fù)雜、心累的不行。
“你嘟囔什么呢?”蘭若問。
“沒什么,阿姊,你先去歇歇吧。我一會兒讓蘇梅給你端些桂圓果子吃。”她答。
“這時節(jié)不產(chǎn)桂圓吶?!碧m若又問,心里只覺得妹妹今日有些奇怪。
“是干果子,冬天做的,現(xiàn)在還沒吃完。我收的好,所以還能放上好久?!彼?。
“月白,你今日有些怪,沒事嗎?”蘭若憋不住,只能問了。
月白聽此卻笑了,她搖搖頭忙回答:“我沒事。倒是阿姊您,出了這事,您沒事吧?”
“說沒事是騙人的。不過爹爹說的對,行舟坐看水窮處唄。怎的,他陳千鈞難道要跟土匪一樣強(qiáng)娶嗎?”蘭若道。
“嗯嗯也對,阿姊既然還好,那我就放心了?!?p> 待入了夜,溫釗仁被陳千鈞、唐姨父哄的開心,現(xiàn)下已被灌了不少的酒。大夫人攔了幾次無功而返后只能作罷。
月白卻知爹爹是裝的,小廝給溫老爺拿過去的三壇子酒皆被月白兌了三瓢水,平常喝醉的量現(xiàn)在根本就不會醉。
這也是月白跟爹爹之間的小把戲。
酒上三巡,滿座的賓客七七八八醉的醉、散的散。大夫人直呼腰疼,嘴里埋怨著自家夫君來,“好好的生日宴到最后還得變成你們那些男人的鴻門宴!”。
大夫人說的沒錯,夫妻一體,同甘共苦,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哪里有能扯清的地方呢?
聽小廝說陳公子還沒走,月白便很是緊著阿姊,于是酒席還未結(jié)束,就好生將阿姊給送回了閨閣去。結(jié)果這邊剛送完,那邊就又要送皎皎回去。
郡王妃跟郡主格格的身子都還沒好全,所以今日便只送了禮還有小丫頭過來。
接人的自然還是小郡爺李參橫。
月白將皎皎抱起,李參橫則順勢接過她。
“月白姑娘,那我們就先回了。替我向溫大人跟夫人道句安?!?p> “小郡爺放心,我會好好傳達(dá)的。另外多謝府上的好意,我母親很喜歡?!?p> “溫夫人喜歡就好,”李參橫說著,將簾子放了下來,可未待馬車轉(zhuǎn)向又將簾子撩起來問道:“月白姑娘……今日可還好?”
月白說不出,只能干笑著。
“姑娘放心,此事——”
可未待李參橫說完,就見來福從府里跑來,忙到溫二姑娘跟前急得跺腳。
“怎的了?”月白問他。
“姑娘,劉公子把陳公子給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