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詩云:
“玉盂祝水起波云,筆下雷聲泣鬼神。龍虎山前山后間,先生活盡幾多人?!?p> 白玉蟾的《贊歷代天師·第二十三代諱季文字仲歸》一詩,活生生刻寫出龍虎山的鬼神仙跡?,F(xiàn)如今龍虎山已是道教一大名山,天師張道陵在此建立正一道一派,傳播道教,并以道祖老子的《道德經(jīng)》為根本創(chuàng)造出正一道經(jīng)典——《老子想爾注》,大行正道,為天下人所知曉。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今日要講的故事,發(fā)生在西漢末年,當時的龍虎山還只是一座無人居住的荒山.....
“項王乃曰:‘吾聞漢購我頭千金,邑萬戶,吾為若德?!俗载囟?.....”
龍虎山一山洞中,只見一個莫約十四五歲的白衫少年手捧著一卷竹冊,微微皺眉低喃道:“項王太好面子,竟然不渡烏江避難,反而拔劍自刎,當真是不知‘今日我逢生,他日更造化?!焕?,倘若他當時渡了江,這天下姓劉姓項還不一定呢?!?p> 說完,搖了搖頭,又將玉策向后翻了翻,苦臉道:“還是白面,我都將秦末史重讀了三遍,后面還是一字沒有,真煩人!”然后便失望的將玉策放下,一只手撐著腦袋,開始發(fā)起呆來。
“《世俗見聞》一日一說,你今日的見聞一早就看完了,再翻多少次也多不出一頁來的。”這時,一道袍老人漫步走來,只見他胡子三寸長,鶴發(fā)童顏,碧眼方瞳,灼灼有光,和藹微笑道:“徒兒,這么多奇書異錄你不看,怎地天天抱著這一本不放?”
那少年撇了撇嘴,回道:“什么奇書異錄,哪比得上外面的事有趣?弟子在這山中已經(jīng)修行整整九年了,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個什么樣,唯一的認識也只能從這本書中得知?!?p> 少年說完,將目光轉(zhuǎn)向洞外,癡癡地看著從洞外竹林中穿來的一抹陽光,那束陽光不斷的挪移,慢慢的照在少年的臉上,暖洋洋的,不禁感嘆道:
“多想下山去看看啊?!?p> 老人看了看少年,嘆了口氣:“致虛極,守靜篤,你整日想著要到外面去玩耍,腦熱心噪,怎得清修道德?!?p> 少年一聽見師傅講起大道理來,鼓起腮幫子,一臉煩躁:“師父,您要弟子整日坐在這山中,背墻面石,頭昏腦脹,弟子怎么可能不想出去?”說完又嘟起嘴喃喃自語道:“可不知道世俗人事,不去賞風光美景,空想天地道理,怎能悟得真理?”
老人望著少年,眼神中有幾分詫異,沉思了片刻,說道:“沒想到你竟能說出這份道理來,實屬不易,你說的不錯,這么多年,你也是該下山看看了?!闭f完,伸手捋了捋胡子。
少年聽后先是一愣,隨后猛地從地上跳起來,拜到老人身前,一臉興奮地說道:“師父,您說的是真的?”
老人看著少年,微笑地點了點頭。
少年見后,別提有多高興,連忙磕了幾個頭:“多謝師父!師父您放心,弟子下山后一定惦記著您,一定經(jīng)常來看您,不讓您一個人孤單的?!?p> “不用了?!崩先藬[了擺手,將少年扶起身來,“你下山之后就不用再回來了。”
少年一聽,以為師父是生他氣所以要趕他走,頓時就急了,連忙又跪下來,抓住老人的袖袍:“師父,弟子錯了,弟子不該貪玩想著下山,徒兒知道錯了,師父您不要趕我走啊!”
老人愣了一會兒,連忙把少年扶起身來,笑道:“徒兒你誤會了,為師怎么會生你的氣呢?”
隨后伸出一只手在少年頭上摩挲了幾下,面帶笑容:“一直把你關(guān)在這深山之中的確成不了大器,你需要下山好好磨煉一下了?!?p> 少年看著老人,哽咽道:“那您為何說弟子不用回來了?您不想再見到弟子了嗎?”
老人笑容不改,拍了拍少年的后背,然后走出幾步看著洞外說道:“鴻蒙初開本無姓,要知打破頑冥需悟空?!?p> 老人突如其來的一串話,讓少年如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他眼里還噙著淚,吸了下鼻子問道:“師父的意思是?”
“道無止境,為師最多只是將你引進門道,后面的路還是要靠你,既然你自己選擇了入世這條路,為師也會尊重你的想法的?!?p> “那弟子還是不下山了,弟子選擇留在師父身邊好好修行?!鄙倌陱男‰S老師父上山修行,這么多年師徒之間相處十分融洽,偶爾還會開些小玩笑,感情早已勝似親人。
老人聽后,仰天笑道:“蔽于天而不知人,下山對你來說是一場很好的歷練,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況且為師并不是不想見,而是為師也有要事在身,要離開這里,他日如果有緣,你我?guī)熗蕉诉€會再見的?!?p> “可是師父...”
“下山去吧?!崩先舜驍嗔怂脑?。
少年還欲再說,卻見老人已徑直走到一石臺上入定打坐了。
“師父,這么多年,您一直不肯告訴弟子您的名字,如今您要弟子走,總該告訴弟子,讓弟子記住您吧?”少年看著老人,可老人卻已入定不再理會。
沉吟了一會兒,伸手將殘留的淚水擦干,然后恭敬地朝老人跪下,用力地磕了三個響頭,面帶不舍,猶豫了一下,還是咬了咬牙,說道:“師父...李宣,告辭了?!?p> 說完,便果斷的頭也不回地跑出洞去。
過了一會兒,老人突然睜開雙眼,嘆了口氣道:“世苦民亂,道士下山,法入凡塵,道濟蒼生。”
原來這少年叫李宣。
長安城-未央宮-正殿宣室
“張大人,你說...這自圣上平帝駕崩后,一直都是太皇太后臨朝,已經(jīng)過去一年了,說實話,這朝中一日不立新陛下,我這心就一日難安吶...”
“蕭丞相,您就別瞎操這個心了,這朝中雖然沒有皇帝,可不還有王大人嗎,有王大人攝政,還擔心這朝政會亂?”
“你說的是那大司馬王莽?哼!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經(jīng)常無故提高大臣們的俸祿,想用錢財來收買朝中大臣,還攝政,我看這遲遲不立新陛下,和他也脫不了干系,再讓他多做幾日,恐怕就要坐到皇帝上去了!”
“蕭丞相你小點聲,要是讓王大人聽見了,你這官恐怕要保不住了,我們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可要勸你一句,王大人這不是收買,他是見大臣們理政辛苦,用來慰勞我們的,現(xiàn)如今朝中有超過一半的人聽從于王大人,你可千萬別逞能去和王大人作對呀?!?p> “張大人,難道你也...”
“大家靜一下。”
這時,一位莫約三四十歲身材渾厚,膀大腰圓的中年男子走上了朝臺,只見他身著一件黑色官袍,上面用紅色絲線繡著兩條兇狠猛獸,張牙舞爪,面目猙獰,頭上戴著烏布圓頂大官帽,中間鑲著一顆碧色翡翠。
再看他的臉,青灰色的臉上長著一對像鷹翅一般的粗眉,如臥蠶橫在老樹般,一雙鷗目不怒自懼,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他身上的刺繡,如一只猙獰的猛獸站在面前,可他一開口,聲音雖糙,語氣卻十分溫和,又像一只沉穩(wěn)的綿羊。
“各位大臣,自一年前平帝駕崩后,遲遲沒有立帝,朝中不能沒有首干支撐,莽本不是漢室宗親,只要勤勤懇懇為漢王效力,便是莽畢生心愿,可如今緊要關(guān)頭,民間躁動不安,莽只能負眾望所托,折煞這亢亢為國之身,擔任朝中攝政?!?p> 他話一說完,臺下眾大臣便開始紛紛附和:
“王大人這是什么話,您如此盡忠盡職,乃是我等臣民們學習之楷模!”
“是啊,我等都十分崇敬王大人吶!”
王莽聽完點點頭,又說道:“在下再三考慮,還是不可作此欺君之舉,所以,在下決定,今日,即立新陛下上位,各位大臣意下如何?”
此話一出,臺下大臣先是愣了愣,隨后都接連表示贊同。
王莽滿意地看著這場景,然后朝下人們做了個眼色,幾個下人從后面抱出個只有一兩歲的嬰兒,王莽將嬰兒接過,不等大臣們開口,便說道:“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漢室宗親一脈稀疏,按禮法安排只能立這位小皇子劉嬰為皇太子,皇太子年幼不懂人事,不過在下會盡心盡力輔佐皇太子執(zhí)政,好盡我這顆忠國忠君之心。”
“禮法為大,王大人理當如此!”
“王大人聲譽高,能力強,有王大人輔佐小皇子執(zhí)政再好不過了!”
大臣中大部分的人都附和王莽的話,只有少部分人面色不大好看,顯然是對王莽此舉十分不滿,卻沒有一個人敢出來反駁。
“荒唐!”
一個滿帶憤怒的的聲音從大臣們的附和聲中奪尖而出,大臣們紛紛停下議論,看向這個反駁之人,正是之前就對王莽有所不滿的蕭丞相蕭榮。
王莽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而是緩緩地抬起頭,看著這位唯一敢反駁自己的人,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蕭丞相,有什么問題嗎?”
這些動作在別的大臣眼里,不過普普通通的舉止罷了,可當蕭榮的眼神剛一和王莽接觸,便不由得渾身一顫,此時的王莽在他眼里,就像一匹餓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隨時想把自己撕碎一般,嚇得他愣在一旁一時說不出聲來。
“看來蕭丞相是日夜操勞,太過疲憊了,來人,扶蕭丞相下去休息?!蓖趺栈啬抗猓瘍蓚€下人指使道,隨后那兩個下人便一人攙著一邊將蕭榮扶下殿去。
做完這些,王莽把目光投向眾大臣,再次問到:“各位還有誰有異議嗎?”
無人反駁。
他點了點頭,隨后面色莊重,只見他將手中的嬰兒舉過頭頂,道:“今日!奉眾之所意,立漢室劉嬰為皇太子!號‘孺子嬰’!因皇帝駕崩不在人世,即皇太子繼位!”說完,將小皇子放在朝臺上的龍椅中,然后俯下身朝著皇子拜下大喊一聲:“臣,叩見陛下!”
朝下眾臣也跟隨他下跪拜道:“臣,叩見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