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洛洛開口,卻被太皇太后揮手示意稍安勿躁。
“或許,你以為這只是關(guān)于這塊玉的來歷。可你不好奇嗎?為什么沈年年的玉,會出現(xiàn)在你手上?”太皇太后反問。
“我、我......是爹給我的。”太皇太后的反問,讓洛洛有些不安。忽然間,她好像覺得自己將要跟這個故事產(chǎn)生關(guān)聯(lián),可是這關(guān)聯(lián)并非她所愿的,她只想做個平平凡凡的人,回到平平凡凡的日子。或許,她不應(yīng)該對自己的身世這么追根到底,這一趟,或許真的是來錯了。
洛洛波瀾不驚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平靜以外的神色。太皇太后拍拍她的手,臉上掛著的是長輩般的慈祥,讓洛洛不必緊張。但太皇太后自己也清楚,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會改變洛洛原本的生活。
后面的故事,明惠也不是很清楚。當(dāng)明惠收到來自遠方邊陲小鎮(zhèn)的信件時,這世間已經(jīng)尋不到安先生和沈年年的蹤跡。信中,沈年年也沒有提及她與安先生發(fā)生了什么,只是請求明惠如果有一天能找到她的孩子,一定要提他們好好的守護住,替他們說聲對不起,對于他們的沒能親自照顧她長大的遺憾。
洛洛的手抖了一下,眼眶有些濕潤,她眨了眨眼睛,那深吸一口氣,將那想要奪眶而出的情緒強行壓制了下來。
“我想,我辜負了他們的信任?!碧侍罂粗迓澹瑖@了口氣,“我早應(yīng)該明白,整個天下能彈出《楚天》的人,除了她,怎么會有別人。如果能有別人,那一定是她的孩子?!碧侍蟮难劭粼俅螡駶櫫似饋?,“《楚天》的曲子,只有她、皇上和我。當(dāng)年聽到你彈出來的《楚天》,我就應(yīng)該明白你就是她托付給我的孩子。如果我當(dāng)時............”
太皇太后語氣哽咽起來,無法再說下去了。洛洛怔怔的,頭腦有些混亂,她奮力的想要抓住腦中那一閃而逝的瞬間,卻怎么都是徒勞。太皇太后的話鉆進耳朵里,組成了一堆她無法理解的文字,她梳理不開這混亂的邏輯思緒。頭微微有些疼,縱使這清涼的午夜,微風(fēng)輕拂,月華普照,洛洛的心卻一直往下墜,向著無盡的深淵,深深的墜去。
“所以......洛......是公主?”唐焱艱難的組織著自己的語言,可無論他再怎么想要掩飾自己的情緒,從嘴巴里吐出的字句,依舊是那么的苦澀、干癟。
太皇太后看了唐焱一眼,點點頭,心中有些悲戚,唐焱的模樣,與當(dāng)年皇上看著沈年年的模樣,何其的相似。悲哀的是,愛而不得也是相似的。
“朕.......朕......還有些事務(wù)未處理,先......行告退?!碧旗图贝掖移鹕恚輨e太皇太后,逃也似的往宮門走去。他不想繼續(xù)聽下去了,他也沒有那個勇氣再繼續(xù)聽下去了。如果說,洛洛來找他的時候,他心里還有些許希冀,那么今晚,他所有的希冀都破碎了,如此荒誕的歷史,就這么強行斬斷了他與洛洛之間的全部牽連。
如果她只是普通的女子,就算與唐焱只是普普通通的親戚聯(lián)系,他們都還有可能。但是,她是前朝先皇的女兒,是這華國的公主,他們之間,只能是兄妹,于國、于民、于禮,都只能是兄妹。
唐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寢宮的,一到殿里,他邊斥退了左右,偌大的殿里,就剩下他一個人,安靜的,呼吸都震耳欲聾。他無力地癱在坐塌上,望著眼前堆積如上的折子,心神卻是恍惚的。他瘋狂的扒出幾封折子,打開,是關(guān)于城中流言的諫言。
他看著,笑著,胸口悶得好似喘不過氣來,一股腥甜涌上喉嚨,哇的一下,腳旁多了一灘猩紅的血液,唐焱也失去了意識,倒了下去。
華國皇帝身患惡疾病重的消息同戰(zhàn)場上刮過的西北風(fēng)一樣,從京都吹到了邊塞,傳到了寒昭國的大殿里。臉上堆著褶子、滿頭華發(fā)的寒昭國國王一臉疲態(tài),頹靠著王座,一雙有些渾濁但依舊十分犀利的眼神掃著下面的群臣,最后落到最前排的樂正常和樂正興運臉上。
他已經(jīng)老了,從上朝都需要人提醒、攙扶之中,他已然明白自己已經(jīng)太過蒼老了。他為這個國家放棄了太多,如今這疲老的軀體,已經(jīng)拖不動整個國家的重擔(dān)了。這個國家想要繼續(xù)的昌盛、繁榮,不被人欺負的活下去,只能靠新的國軍,帶著它走向明天。
但是眼前的兩個孩子,無論是從國君的角度,還是父親的角度,他都無法放心的將這副重擔(dān)交給他們。
長子原本是這個王位最好的人選,而自己也是這么一直培養(yǎng)著他的,但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情,只怕他到現(xiàn)在都無法釋懷,如果沒有辦法真正的放下,只怕他不會甘心做好這個君王,即便失蹤了那么多年,他還是選擇回到了寒昭國,也在寒昭國危急存亡的關(guān)頭做出了那么多的貢獻。
而樂正興運......這位老人看向他的眼光卻更加的復(fù)雜。他與那個女人最為寵愛這個孩子,甚至于為了讓他能夠自由自在過自己的日子,而對樂正常的要求格外嚴格,用樂正常的犧牲換了樂正興運的自由。但樂正興運并未能按照兩人的期望生活下去,而是主動的走進了朝堂、王位及這一切的陰謀、政治旋渦。有些事情,作為君王,他不會不知道;有些事情,作為父親,他卻視而不見。
可是如今真的到了要托付整個國家的重擔(dān)的時候,他不得不舍棄父親的身份,作為一個國家的國軍,慎重的為這個國家選擇未來的君王。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這些年來,他所做的,所舍棄的,所犧牲的,也太多、太沉重了......
煙雨時節(jié),雨水好似那箏上的絲線,細細的、斜斜的飄著,不大,但在外站的久了,還是會濕了頭發(fā)和衣裳。這樣的雨水,看著極小,但靠著微不足道的細絲一點點侵蝕、浸潤了行人的行頭。那時的他,還不是寒昭國的君王,只不過是一個漫步街頭,對一切都充滿興趣的小小的......質(zhì)子。
對,沒有尊嚴,被所有人看不起的質(zh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