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第三次成婚。”
洛洛坐在桌前,面前的銅鏡照出眼前這個濃妝卻不艷俗的新娘子的面龐。
她輕輕的撫摸著銅鏡,指尖輕觸鏡面,一陣冰涼,如同她的指尖一般。
其實,幽澤不知道,在她那一次昏迷醒來的時候,她便想起了一些事情??粗N著喜字的房間,鴛鴦戲水的喜被,被輕薄但又朦朧的紅紗罩住的紅木床,洛洛的記憶更加的清晰。
第一次成婚,她孤身坐在喜床上,披著傳統(tǒng)的紅蓋頭,紅蓋頭下是她的期待、激動。但洞房花燭夜,以及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她未曾見過自己的新郎。
第二次成婚,新婚之夜,他們相敬如賓。他在側(cè)房睡下,自己退下紅裝,眼中只是對他的冷漠和對復仇的算計。
第三次成婚,她想起了過往,但卻又裝作什么都沒有記起。戴著偽裝出來的沒有任何記憶的面具,當著她曾經(jīng)的夫君的面,與她的新郎拜了天地,喝下交杯的喜酒。
是的,她想起來了。
但卻又無所謂了。
過往的恨也好,怨也好,她不想再理,她累了。
在她所剩不多的時日,不想再去爭斗什么了。
“呵,我就知道你沒這么簡單?!甭曇魪念^頂飄下,人卻從身后走來。還沒等她有所動靜,一種冰涼的觸感從脖頸傳來。
是一柄短刃,抵在她的脖頸間。
“別來無恙。”洛洛微微一笑,望著銅鏡里,自己身后那人的面龐,輕輕喊出那個人的名字,“藍蝶”。
月彌眼眸微怔,洛洛的反應顯然是她未想到的,但讓她更加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喊出了那個自己已經(jīng)遺忘太久的名字,藍蝶。
一絲痛意從脖間傳來,殷紅的鮮血從刀刃間流下,月彌用力了些,似乎是想以此逼迫洛洛能夠顯露出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
顯然,洛洛并未讓她如愿。
“沒想到,你也入了幽冥宗?!甭迓謇^續(xù)道,仿佛看透她的心思似的,繼續(xù)問,“莫非,你是想向我復仇?因為辰辭趕走了你?”
月彌眼中泛起了波瀾,卻并沒有回答她。
“你喜歡他?!辈皇欠磫?,也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洛洛淡定自若的說,仿佛抵在脖間的那把短刃不存在似的。
“是又怎樣。”月彌微微一笑,俯身,湊到洛洛耳旁,輕聲道:“我喜歡辰辭,而你踐踏了他的愛。”
“你想要什么?”洛洛反問。
月彌還是微微的笑著,反問道:“你看起來似乎不怕死?!?p> 洛洛手伸到短刃前,卻被月彌換了個方向,繼續(xù)用力。
“你怕什么?”洛洛笑問她,“你覺得我怕死?還是覺得我會反擊。”
“你還是這么令人討厭?!痹聫浭掌鹆硕倘校D(zhuǎn)眼,便不見了蹤影。
洛洛對著鏡子,摸了摸脖子上那倒血痕。走到鋪著紅艷艷的喜布的桌子前,拿起酒壺,倒了些酒水到喜帕上,擦拭著脖子上的劃痕。
喜帕碰到劃痕的一瞬間是鉆心的疼,再擦一下,肉體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疼痛,反而還有些享受了起來。
不知什么時候,門被推開。幽澤帶著些酒氣站在門口,眼中正正的是一身紅衣的洛洛。
他走了進來,走到落落身旁,看到她脖子見一道劃痕,眉頭一皺。
“不礙事,沒留意,不知道什么時候擦傷了。”洛洛微微一笑,偏頭看他。
幽澤依舊皺著眉頭,手上卻拿過洛洛的喜帕,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她的是傷口。洛洛看著他,微微笑著,她的笑在燭光中有些搖曳,不知是酒意還是其他,幽澤被晃得眼前朦朧了起來。
洛洛轉(zhuǎn)過身,環(huán)抱上他的脖子。幽澤覺得自己的呼吸似乎停滯了一刻,喉結(jié)滾動,有些燥熱。正當他想要深呼一口氣緩解下這種燥熱的時候,洛洛的唇貼了上來。冰冰涼涼,帶著一絲果酒的清甜。
幽澤雙拳緊握,努力克制著自己,身體因此緊繃僵硬了起來。
洛洛見他這般,吃吃笑了起來。
“我.......”開口后,幽澤發(fā)現(xiàn)自己嗓音怎么變得這么沙啞了。
洛洛手指豎在他的唇上,示意他不要繼續(xù)說了。同樣冰涼的觸感,但幽澤好像更熱了。
洛洛拉著他走到床邊,拉著他坐下。幽澤僵硬得如同一個木偶,癡癡的看著洛洛,乖巧的坐下。
“我......可以.......”最后的“嗎”還沒有問出來,洛洛的唇再次貼上他的雙唇,冰涼,卻清甜。
不知風從何起,大約是那扇沒關(guān)好的窗戶吧。只見得紅紗翻飛,朦朧了那兩具糾纏的身體。
辰辭沒有直接回去,而是站在這大宅門的外面,良久良久,久到肩上積了一層淺薄的雪。暗淡的月色,將他的身影拉的老長,只有他的影子,長的令人孤獨。
他不知道自己在望什么,又在期盼著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心在痛,很痛。
披著紅紗的,別人的新娘。陌生又熟悉,她眼里看不出任何曾經(jīng)。
在他身后,很遠、很遠,月彌撐著靛藍色的傘遠遠地望著辰辭。
望著他,宛如一支沒有感情的木樁,久久的,站立在原地。她想要上前,搖醒他,告訴他,里面那個人,不再是他心里的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從來就不善良。
但是,她不敢。
他就是那輪天上的明月,俯瞰著大地,而自己只有仰望。在走進幽冥宗的那一刻開始,自己只是那離明月越來越遠的泥濘中的螻蟻罷了。
眼中霧氣氤氳,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毅然轉(zhuǎn)身。
沒走兩步,卻聽的身后“撲通”一聲,轉(zhuǎn)身看去,辰辭已倒在這皚皚白雪之中,仿佛與它們?nèi)跒橐惑w。
“公子——”月彌飛奔到他身旁,辰辭已失去了知覺。
月彌抱著他,眼中那滴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公子!她不值得!
月彌抱著他,哭了出來。
洛洛睡熟了。
幽澤躺在她身邊,看著她,淡粉色的雙唇和微紅的鼻尖,茂密而又纖長的睫毛偶爾微微抖動按,安靜的像個孩子。
幽澤小心翼翼的替她捻走臉頰上那幾絲頭發(fā),怕這調(diào)皮的發(fā)絲驚擾了洛洛的酣睡。
窗前有幾聲有節(jié)奏的微響。
幽澤眼神微凌,給洛洛掖好被角,小心翼翼的起身,起身后回頭看了眼,洛洛依舊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