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這番話倒是不適合在孩子的面前說,柳晞喊來了青檸,讓她帶著安安下去玩。
就剩下了季笳和柳晞兩個人,自是可以說一說那治病救人需要付出的“代價”。
柳晞又對著季笳道了謝,季笳則擺擺手,說道:“不用謝,我也是有私心的。我的規(guī)矩你是知道的。”
柳晞點點頭。
季笳繼續(xù)道:“那便好說,安安這孩子,我既然決定救了,那必不會食言。我救人,你做事,不過是做一次各有所得的“買賣”,你只要答應我提出的條件就好,其余話不用多說。”
“什么條件,我都答應?!?p> 季笳看了柳晞一眼,笑了?!耙膊皇鞘裁匆嗣氖拢共槐厝绱艘曀廊鐨w,不過是需要你幫我試藥而已。”
“試藥?”柳晞疑惑。
“是的,很多藥我配出來以后,其實都無法確定這些藥是否有我想要的效果,雖說我會先在動物身上試過,可到底人和動物不同,并不能保證是一樣的效果,所以我時常會找人來幫我試藥?!?p> “哦哦,我懂了?!本褪亲鋈梭w試驗唄。
“本來是打算讓你去試那些危險性比較大的,說不準的哪天就不能動,或者啞了……但看在你女兒的面子上,就試一些毒性稍小的吧,至于那些藥,我再找旁人?!蹦桥捱€算對他胃口,解這毒也費不了多少功夫,也就不讓柳晞去試那些藥了。
“……”竟然沾了自家女兒的光,不愧是她的福星。
季笳生怕柳晞?chuàng)?,還是開口解釋,“放心,讓你試的那些藥,不會危及生命,藥性也來的小,在找人試藥之前,我都已經(jīng)用兔子試過了,沒有問題。若是真出了問題,這不是還有我在呢?!?p> 本來并不是擔心的柳晞聽了季笳的后半句話,反有些緊張。不是很相信怎么辦?
但面上卻絲毫不顯,很給面子的點點頭,“我相信季大哥?!?p> 說到底,不相信了又能怎么辦?就算到時候季笳變了主意,要了她這條命,她也沒什么好說的,畢竟有求于人的是她。再說,季笳已經(jīng)對自己寬容了很多,若不是安安,她所要做的絕對不止這些,所受的痛苦也遠遠不止于此。
所以,只是試藥,沒什么可怕的。
這試藥的事也不著急,季笳也同她說了,等安安解了毒,再抽空去試藥就行。
談及解毒,她就想起了季笳要去問攝政王討藥一事。不知道,這攝政王,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她這人,約莫著運氣并不好,在攝政王府也呆了小一段日子,可連這府里的主人都沒有遇到過。之前,也有聽到在一起共事的丫環(huán),喊著“是王爺啊”,等她轉(zhuǎn)過頭去,除了一個瀟灑的背影是啥也沒看見。
連匆匆一瞥的正面都沒有。
她可聽不少人曾經(jīng)說過,府里的這位主子,可是位風光霽月之人,面容不凡,是個十足的美男子呢。
她也剛好趁這次機會,好好看一看他們口中這般描述的人,到底長什么樣。不過,看人的時候也得小心些,否則被當面抓包就不好了,她到時就偷偷抬個頭,瞥一眼就好。
她也是有好奇心的,而且以后怕是再沒有這么好的機會了。
擇日不如撞日,季笳對著柳晞道:“不如就今日吧?!?p> “啊?今日?今日去試藥嗎?”柳晞還沉浸在以什么樣的姿勢抬頭,既能看見那攝政王長什么樣,又能不被人抓到的思緒中,不僅沒有反應過來,還完全忘了就在剛剛,季笳語重心長地對她說,試藥一事不用急,先將安安的毒給解了。
“……我說的是求藥一事。”
“呃?!绷鴷劽偷嘏牧艘幌伦约旱哪X袋,“瞧我這腦子,剛剛季大哥說了,不用著急試藥的?!?p> 季笳點點頭,“恰好今日我和攝政王約好了,等見了面,先將此事提一提,將那藥討了,再去商量事情,也不晚。速度快的話,今晚,安安中的毒就能解了。”
“真的嗎?”柳晞真的沒有想到,這困擾了她這么多年的問題,會被如此輕松地解決掉。
她的安安,終于能同所有普通的小孩子一樣,能跑能跳,不用喝那么苦的藥,也不用時刻擔憂著哪天又吐起了血……然后,在某一天,便一睡不醒。
她真的太感激面前這個人了。
“真的太謝謝季大哥您了,我一直祈禱著能有這么一天,誰知今日,這份奢望,終于成了真?!?p> “不用謝我,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奔倔招嗅t(yī)多年,見慣了別人的感激涕零,也都很淡定地一一應了下來。可今日,不知為何,見著柳晞那般感動地看著他,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這毒解的是一點難度都沒有,頂多要為了她去討一味藥有一點點點難度。趙明涯是他好友,一味藥也就聽幾句調(diào)侃的話,就手到擒來了,還真的愧不敢當。
柳晞知道季笳是在等自己,所以很快便調(diào)整了心態(tài),她抹了抹眼淚:“讓季大哥見笑了?!?p> “無礙。”
“季大哥,如果要去見攝政王的話,我需要準備些什么嗎?”
“倒不用太在意?!奔倔沾蛄苛艘环鴷?,硬生生轉(zhuǎn)過了話頭:“你是否需要換一身衣服?”
柳晞一看,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穿著王府廚娘的衣服,要是以這副裝扮去見攝政王,怕是不肖一眼就猜出她那不好的心思:為了見季神醫(yī)一面,特意混到了王府里,雖說季笳什么都沒說,但他畢竟不是王府的主人,也不好說些什么。
可若真這樣見了那王府的主人,保不齊對方會不會追責她,到時得不償失就不好了。
再說了,去見大人物,還是求人辦事,總得挑一件合適的衣服吧。
柳晞說了聲抱歉,匆匆回了房間換了身深色系的衣服,一頭長發(fā)也只用一根玉簪綰好,既顯得更為莊重些,也符合一位母親的形象,這才跟著季笳重新踏入了攝政王府。
這一次,是帶著希望踏入這府里,她的心情也愉悅了些。
柳晞亦步亦趨,跟著季笳一起進了書房,然后假裝自己是個十足十的透明人,躲在季笳的身后,低垂著腦袋,沉默不語。
她可不想自己說錯話做錯事,把這板上釘釘?shù)氖陆o搞砸,所以她就等著季笳把這前因后果都說了,然后在他介紹到自己的時候,點點頭就好了。
做背景板,她在行。
柳晞聽著季笳說話的語氣,想著他應該和這所謂殺伐果斷的攝政王很熟,心里的憂慮散去了不少,這血緣子,穩(wěn)了。
她可是七上八下地想了很久,直到這刻,才松了口氣,有了一點閑心去打量那坐在高處的人。
沒來這時,還有心思想這傳說中的攝政王到底長什么樣,可真到了這,卻差點因為自己的胡思亂想,錯過了一堵對方真容的好機會。
雖然隔得有些遠,柳晞也不敢太過于明目張膽,她偷偷抬起了頭,直往那座位上的人瞧。
確實是有點遠,她有點看不真切,但還是能從一個不甚清晰的畫面中,窺的一絲風華,是個美男,她點點頭。只是,為啥,她覺得有點眼熟呢?
柳晞心想:難道是在哪里見過?
她不信邪地又往前走了一步,企圖看清對方的樣子。好在,季笳離她還有一小段距離,否則,為了看攝政王長什么樣,直接撞到他,可不是丟面子那么簡單了,怕是會惹怒攝政王,討不了好果子吃。
聽季笳問他討要東西,男人笑了一聲,淡淡地說:“我交給你的事情還沒有辦好,你還好意思問我要東西?”卻并不是責備,反而帶著一絲調(diào)侃。
聽到男人的聲音,柳晞心咯噔了一下,連聲音都很耳熟。
是碰見熟人了嗎?可是在這個世界上,她真的沒有認識很多人,而且是個男的,還在京城!能搭上也只有……
下一秒季笳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測:“哈哈,先把那事忘了,那事急也急不來。趙明涯,這藥可不是我要的,我是幫其他人討的,人我都帶過來了……”
趙明涯。
只是三個字,對柳晞來說,便猶如晴天霹靂。果然是他,她默默垂下了眼瞼。
柳晞從來沒有想過,她和趙明涯再次相見,會是這樣。一個高高在上,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攝政王;而另一個則為了救自家女兒,卑微到塵埃里。
為了女兒,求到他面前。
當初說好的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他的確是做到了,過得很好,權(quán)勢滔天,富貴榮華,什么都不缺……只有她一個人過得那般悲慘與苦澀,整個人都染上了不少生活的痕跡,再也不像以前那般無憂無慮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完全沒有心思聽那兩個人接下來的對話。等回過神來,恰好聽到季笳開口介紹她,“她叫柳晞,是好運來麻辣香鍋的老板娘……”
她剛剛走完神,忽然聽到這句話,心下一驚,便正好與趙明涯四目相對。
不知何時,趙明涯看向了她,明明他之前是看向季笳的呀,雖然是同一個方向,柳晞敢肯定,他剛剛看的就是她。
在看到趙明涯眼神的那一瞬,她連忙低下了頭,祈禱著對方?jīng)]有看清她的樣子,可季笳還報了她的名字,她咬牙切齒地想,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對方嘛。
都到了這種地步,也只能抱希望于趙明涯沒有認出她來。想當初,他可是那般決然地說不認識她。不僅如此,他還說自己有老婆的。
就算是裝的,現(xiàn)在也不好意思點出來,說認識她吧。
其實,后來柳晞冷靜下來,也曾想過他是不是在回去的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導致失了憶。雖然對于這種解釋,她自己是嗤之以鼻的,誰讓失憶這種事,槽點太多。
不過沒一會兒她便自己推翻了這種想法。哪有人失憶了還記得自己家里有妻室的。若是他只是失去了在湘城的那一段記憶的話,還敢斬釘截鐵地說家里有妻室,那更說明這件事是真的。
既然此事是真,那就表明他此前真的騙了她,名字是假的,沒有娶妻也是假的。
所以歸根到底,他就是個渣男。
真的是氣死她了!
柳晞正在胡思亂想,對方會不會認出了她?可若認出她當如何,沒認出又當如何……
趙明涯已經(jīng)離開了上方的位置,慢慢地走向柳晞。一步一步,一臉淡漠,仿若一點都不著急,沒人能看出他此刻在想什么,但實際上他的步伐卻一點都不慢。
柳晞注意到趙明涯過來時,他們倆已經(jīng)很近了,她告訴自己應該做些什么,可仿佛身上被施了定身術般,一動都無法動。
季笳不知道為什么趙明涯突然走過來,他本以為是來找他的,還想調(diào)侃一句,“怎么,要湊近了才能說清楚嗎”,可是隨著趙明涯越走越近,甚至越過了他時,他才意識到趙明涯的目標是柳晞。
所以?難道?他倆認識?
季笳一臉“吃瓜”的表情,默默退到了一旁,看起了好戲。
趙明涯離柳晞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到她都能恍惚感覺到男人上方傳來的呼吸聲。男人喟嘆了一聲:“柳柳,我終于找到你了……”
柳晞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還愣了一會。好久沒有人這樣叫過她了,下一秒隨即反應過來,趙明涯是認出來了她。
這一次,他沒有假裝他們是陌生人。
想到此,柳晞瞬間有了力氣,匆匆往后退了一步,堪堪避開了趙明涯的手,頭也沒回地便往外跑了??炫艹鲩T的時候,她還沒忘了罵一句,“季笳,我日你大爺?。?!”
如果不是季笳突然說她叫什么名字,趙明涯說不定根本就認不出來是她。
她并不知道,趙明涯早就發(fā)現(xiàn)有人打量他的視線,還在想:這季笳帶來的人很是大膽,竟敢這么肆無忌憚地看著他?
柳晞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快速地跑離攝政王府。
她特別怕趙明涯追上來,結(jié)果并沒有。她在松了口氣的同時,混雜著一絲難過。果真是大豬蹄子,都不追來。
結(jié)果堪堪要跑到門口時,就聽到老遠有人在喊,“小翠啊,小翠……”
柳晞聽出來是曾婷的聲音,嘆了一口氣,今天真是不宜出門,又使了一把勁,加快了腳步。
還好隔得有些遠,沒被追到,柳晞一加速直接沖出了王府大門,徒留曾婷在遠處一直大喊。
所幸,她之前是被季笳帶進來的,守門的侍衛(wèi)沒有攔她,要不然被曾婷抓到的話,她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脫身,萬一又被趙明涯追到,那便就是修羅場了。
一想到曾婷那可怕的碎碎念,柳晞忍不住抖了一下。
等到真的跑出了攝政王府,她才放下懸著的一顆心,放慢了腳步。
卻忘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