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四天四夜（一）

　　翻過年就是我們軍校生涯的最后一個學期了。

　　大師兄有了牙牙，歐陽浩腿傷也痊愈了，而我，也有了莊一一，盡管還未完全明確，至少我擁有她的一半。

　　南方的冬天是濕的，一場雪到處都濕漉漉的，這排由小紅庫房改成的新宿舍里沒有空調(diào)，更不會有暖氣，和外面一樣凍得人裹起大衣。窗外的雪慢慢化作刺骨的寒風，扎的臉疼。屋內(nèi)唯一的好處只是抗風！

　　最后一個學期，意味著畢業(yè)分配，預示著又一批準軍官要奔向基層、奔向戰(zhàn)場，這是我們從入學起就規(guī)劃好的?？汕f一一和段文豪不一樣，他們一個剛考了研究生，一個已經(jīng)確定要保送研究生，他們的使命目前不在基層，還在學校，這似乎也是規(guī)劃好的。我一想到要和莊一一分開，就像寒風刮到了心上，刺痛。

　　也許是我們太年輕了，不到分別前的最后一刻，沒有專門的送別儀式，我們完全感覺不到有些緣分即將到頭。如果我們能成熟些，感知力強一些，我們或許會更好的度過最后的幾個月，給學校，也給同學，留下最美的背影。

　　站在窗前，看著門前梧桐添上新綠，知道春天到了，按照南城的氣候特點，過了這陣子“倒春寒”，天氣一下子就會暖起來了。

　　今天是開學的前一天，宿舍里，還是放假的氛圍，大家的心一時半會收不回來。

　　“猴子，來嘗嘗我們那里的波波酥、刺梨干，牙牙特意給你們選的，快來?！贝髱熜衷谧雷由蠑[出一大堆零食，招呼著我。

　　一看到這花花綠綠的包裝帶，我的胃里就鉆出了饞蟲，口水不自覺地吞咽起來。

　　“太棒了，來嘗嘗牙牙的眼光?！痹诿朗趁媲?，剛才的憂郁一掃而過。

　　寢室里的人都圍了過來，別看大伙都是成年人，吃起零食來和三歲小孩沒分別，尤其是當人被集中管理以后，興趣愛好慢慢就退化了。比如，休息時一袋薯片、一部電影就是最大的享受；無聊時掰手腕、斗雞，都能玩一下午；外出時，坐在繁華的商業(yè)街的長椅上，看來來往往的美女，還能討論半天……

　　“這個叫啥？‘波波糖’？”歐陽浩“比啊及”著滿是芝麻的嘴，問大師兄。

　　“這個大名叫‘落口酥’，是我們那里外婆做給孫子吃的點心，叫‘婆婆糖’，家鄉(xiāng)話同音就是‘波波糖’?！?p>　　“好吃，我外婆就做不出來這樣的好東西。”聶海航兩手里各拿一塊，嘴里還塞著一塊，全咽進肚子里后才問道，“你不給隊長送點？”

　　“也是，那你們少吃點，我給隊長也拿點。”大師兄分急忙搶出來一份，精心打包好，再回頭，已經(jīng)被我們瓜分完了。

　　“對了，現(xiàn)在牙牙怎么樣？”我問大師兄。

　　“牙牙今年高考，臨走我給她留了一張銀行卡，每月支持她上學，她說以后掙錢了翻倍還我?！币惶崞鹧姥溃髱熜譂M眼桃色，咧著的嘴都合不攏。

　　“牙牙不會把人抵給你了吧？”我調(diào)侃道。

　　“現(xiàn)在我是她最親的大哥，她就是我的人。除夕夜，我倆一起包餃子，熬夜聊天一個通宵。”

　　“還熬夜聊天？就說你倆是咋就寢的吧？”聶海航來了精神。

　　“我倆中間有個大熊隔開，一人睡床一邊，你別瞎想，她那里地方小，只能放一個床，之前她和她哥哥也那樣睡的?！?p>　　“你倆睡醒時，是不是發(fā)現(xiàn)你抱著熊，她抱著你；或者你抱著她，她抱著熊?！?p>　　“海航，你行了啊，人家可是你救命恩人的妹妹?！?p>　　“哎呀，我這不是為你倆感到高興嗎，對了給她的銀行卡號是多少，我也資助一下，報答恩情?！?p>　　“沒事，我來就行了，你要資助你自己想辦法?！?p>　　“真小氣，那我給牙牙寄過去張銀行卡吧。”

　　大師兄又拿出了他和牙牙一起爬山，游玩的照片，兩個人笑的那么開心，在照片里甜蜜地揮手向我們打招呼呢，真好啊！

　　整個寒假，除了護校，我都在家里呆著，每天和莊一一保持聯(lián)系，莊一一告訴我她把歐陽浩刪了，這事歐陽浩沒和我提。

　　護校時，江之琪來看過我3次，想喊我吃飯，我都拒絕了。

　　江之琪看起來變得有些憂郁了，那股子活潑勁也少了，卻更成熟懂事了，她說自己鋼琴考級沒過，加上又失戀，覺得自己很失敗，我不好說什么，只能陪著她，看她一個人抹眼淚，遞上衛(wèi)生紙。

　　都說失戀能迅速讓一個人成熟起來，江之琪比之前成熟了很多，看來在愛情方面，她想得很深。

　　開學后，學校爆出了一個特大新聞。

　　韓教授將自己的50萬國家獎金全部捐給了災區(qū)百姓，幫助他們恢復重建被大雪侵害的農(nóng)田和家園。

　　韓教授，那個古板的老學究，那個刀子口豆腐心的好老師，那個心系國家的仁義大師，他是我們最敬仰的人，是帶有信仰的敬仰，而不同于對明星網(wǎng)紅的單純熱愛。

　　如果我有這么多錢，我會怎么做？因為我沒有錢，所以一定舍不得這些錢。

　　韓教授自己有大房子，有40萬的車，有幸福美滿的家，這些都來自于他勤勞的雙手和智慧的大腦，和一個普通中上層階級沒有區(qū)別。

　　可這樣，他還是很低調(diào)。他原本可以不用低調(diào)，像個明星一樣前呼后擁，像個網(wǎng)紅一樣天天上鏡，可他非要低調(diào)，這是他的選擇，超越了良心和使命的選擇。

　　隨之而來，是韓教授繼續(xù)召集我們參加國際數(shù)學建模競賽的30組學員，開始參賽。

　　美賽要求我們在四天四夜內(nèi)建好模型，給出合理答案并撰寫出成型的論文，看起來時間很長，卻一分一秒都很珍貴，這是智力、體力、耐力的拉鋸戰(zhàn)，一個“力”弱都拿不到好結(jié)果。

　　學校安排我們在地方一家五星級賓館，那里有互聯(lián)網(wǎng)，有寬松的環(huán)境，不用出操，不用點名，沒人隨便打擾我們。

　　提前一天到了賓館，我第一時間問到了莊一一的房間號，她和其他組一個女生先住在一起，等正式比賽再看情況重新安排。

　　我約她出來走走，借口提前買一些泡面咖啡之類的存貨，備好糧草才能放心打仗。

　　剛出門，就下起了小雨，我們在一起的外出總離不開小雨。淅瀝瀝的天空，不明朗；淅瀝瀝的愛情，不干脆。

　　走到一家超市，我挑了一把黑傘。

　　“你和女朋友可以直接買情侶傘?！崩习迥镄χ鴮ξ覀z說。

　　“不用了?！鼻f一一先推辭。

　　“這是我姐，不是對象，哈哈?！蔽揖怪便躲兜貋G出去一個謊言，我看了一眼莊一一，她的臉上有些慍色。

　　我在大腦中快速反思，我真是個傻蛋，哪有女生喜歡被同齡人叫姐姐的，再加上莊一一已經(jīng)拒絕了，我還非要畫蛇添足。

　　可我知道，我著急想解釋的原因是什么。

　　出了超市門，我聽見老板娘的聲音：“真有意思，兩個人用一個傘還說不是情侶?！?p>　　“我們目前真不是情侶”，可我在心里的解釋，老板娘哪里聽得到。

　　走在路上，剛好要過馬路，我很順手地輕輕挽著莊一一的腰，5個指尖輕輕搭在腰側(cè)面曲線的凹點，她走路在晃，我的指尖也貼著晃。

　　一個姿勢久了，就變換成摟著肩膀，一會是手腕搭在肩上，一會是手掌扶在大臂外側(cè)。堅持了一會，我們都感覺不舒服。

　　我的手順著她的胳膊滑下來，快接近手時，被甩開了，她似乎是不好意思。這一下，我的手只能老老實實裝在自己的口袋里，再想挽著腰、摟著肩都不可能了。

　　回到賓館，我說去看看她的居住環(huán)境，順便把買的儲備物資拿給她，正好她的室友也和自己的隊友出去耍了。

　　走進房間，一插上房卡，燈全亮了，兩張大床上分別堆著他們的行李，莊一一在我身后關(guān)上房門。

　　聽見房門鎖芯“啪嗒”扣上，我一把抱住了莊一一，右手夠著拔掉了房卡，房間一下子黑漆漆看不見了，傘也不知扔到了哪里。這下我順著她的胳膊，摸到了她的小手，沒有甩開，沒有尷尬，自然而然隨著我們的呼吸聲慢慢進行。

　　我忘不了黑暗中的那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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