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璐從未想過,僅僅是冰釋后的第一次交往,竟也會有這么多的波折。從感動到激動,從恭候到贈物,這一切都十分順利;從蟬歌到樂理,從談笑到玄奇,和青禾的初次交往已然是收獲滿滿;但直到眼下,徐璐璐第一次動搖了,她從來沒想過她竟也會欺騙于她。
她當然不后悔與這位曾經(jīng)的冤家的冰釋前嫌,她真正猶豫的卻是重歸于好,雖然雨青禾的隱瞞既成過往,真正的問題卻是:她身上的秘密實在是太多了,她看不透也猜不著,和她在一起的這短短半日,歡喜的部分簡直歡喜到了骨髓,而驚喜的部分也能達到驚嚇的程度,她實在太沒安全感了,她需要時間去適應,也需要時間去思考。
耳畔,雨青禾還在講述著未說完的故事:“清風學院以學術享譽天下,致令天下學人為了區(qū)區(qū)入學資格不惜爭得頭破血流,乃至實力不弱的天才也甘愿為此窮經(jīng)皓首,世人都道入了清風學院便是拿到了學術的金鑰匙,從此平步青云前途無量,但對于一個至今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學術天資為何的人來說,這卻更像是一個笑話!他們究竟看中了我什么?”
徐璐璐珉珉薄唇,低頭看著杯盞中吹拂的一圈圈紋樣不無怨恨地輕聲道:“也許,更重要的是讓人覺得是什么。”
雨青禾起身走向桌案,一面接續(xù)道:“也對,過程不重要,結(jié)果是什么才關鍵。何必去揣測那么多呢?”
她似乎沒有聽出徐璐璐的怨懟,仍然一副單純只顧著接著講下去的樣子。
桌案上擺放著的,無非是些松果、石頭、木葉、土塤之屬的‘收藏’,看起來大抵是些時常把玩的物件;倒是桌案上另有一冊青黃晦暗的簿子,莊重而規(guī)整地合在正中,占據(jù)了好大一片‘土地’,只不知記載著什么。
但雨青禾在桌案前并未停留太久,只不過耗費了些必要的停留,折返回來時不至“空手而歸”而已:一只間有殘破的土塤毫不起眼,以及那本青黃晦暗的簿子裝幀平凡。
徐璐璐本來無意看她,但簿子已經(jīng)遞到了面前,只得付之隨意一瞥,似乎這也是眾多事情中的一樁,又或者依稀某種神秘的轉(zhuǎn)輪被人推到了眼前。
這是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她分明地看見——
——雨青禾清瘦的臉龐在不很光明的屋子內(nèi)顯得烏青甚至晦暗,當她執(zhí)意坐了下來,簡直有些土里土氣,甚至還有些莫名地好笑,但只有當厚重而深沉的音響從殘破的塤腔里流瀉出來的時候,徐璐璐才真正看清她的整張臉其實根本就是一根竹杖或者幾尺平塘的印象,而在音樂起來的瞬間立馬就成為了次要而不起眼的存在,在那一刻,就在那一瞬間,她感覺似乎只有音樂才是真正活著的。
低沉乃至有些發(fā)悶的音響在悠緩的旋律中被拉得很長很長,偶爾的幾聲嗚咽甚至都成為絕無僅有的高音,它靜靜地流淌著,仿佛一夕之間整個世界就將變得蒼涼悲戚,但智慧之波循著水汽蔓延過來,又迅速將它救活復生,讓它滿眼看去又立馬有了希望。
有人在吹塤,真是大蒼透,真是大歡喜,真是大自在!
是雨青禾在吹塤!
但徐璐璐既然沒再抬頭,也就不可能奢望她還能從那灰頭土臉乃至無關緊要的臉的印象里再得出些什么,她惟有翻閱著,在大蒼透大自在大歡喜的指引下翻閱著。
簿子之青黃晦暗,自然不會是封面的顏色,當然也談不上什么奇異的符文,除了恭敬地稱許是智慧和汗水成就了它,誰也不情愿指出它原本是多么清白的廉價本子。粗糙的紙面下,寬闊的版面和足量的厚度特點十分突出,這種廉價而實惠的簿子,整個學院也只有雨青禾才會用,但實惠的結(jié)果是,事實上雨青禾寫到三分之一厚的時候本子就已經(jīng)破舊不堪了,乃至若不是謹慎的書寫加之細心的維護,隨時都還將面臨散架的風險,尤其是對于勤勞的寫作者,有些特別的印記不足為奇,往好聽了說,這也是令人難忘的回憶之一。
但徐璐璐卻很珍視它,這對于見慣和用慣了精美裝幀的工藝品卷軸的大小姐而言,這就像難得一見的奇跡。尤其是在大蒼透大歡喜大自在的塤樂中偶然翻開了一兩頁后,這種奇妙的體驗升華了。
盡管徐璐璐早就察覺她會有所預謀,卻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來得竟是這般的赤裸裸,只道是再精巧的謊言被識破之后也只是妖媚誘惑的靡靡之音,我又豈會上當。
盡管不奢望能從青黃晦暗的簿子中獲得一絲欣慰,但她還是翻開了一頁,她就是要看看究竟是如何的一段虛佞故事竟要用上如此精心裝扮的音樂。
翻開的那一頁開頭兩句這樣寫道:“美麗的故事總是要經(jīng)過一番惱人的精心裝點,而作者的孤獨才是最難以解讀的神話。”
神話?作者?孤獨?這些惱人的精心裝點,像極了漁人垂釣時所用的餌料,如果確有高論,為什么不直接說出那飽含見地的話語呢?作為一部私密筆記,憑空虛設哪怕一個讀者都是多余,這拙劣的表演已經(jīng)顯露出了她的刻意。
“且看下去?!?p> 后面的文字開始潦草,卻行云流水地整整書寫了十數(shù)行,徐璐璐不厭其煩地看完后,才發(fā)現(xiàn)大抵都是類似的話語:“我或許永遠也不會明白,也終究不想去明白,這個精巧而美妙的世界究竟出自何人之手,既然她用最壯麗的語言寫下了那絢爛了無數(shù)個白晝與黑夜的日月山河,我就不想再用數(shù)不盡的神話去忖度她,因為沉默的語言最孤獨而孤獨者的語言最沉默,我害怕開口就打破了沉默,而當說起時卻轉(zhuǎn)瞬成了虛無?!?p> 期間夾雜有一則小故事:“我從昨夜的星辰中采擷來一抔激越,望著它就感受到恒久的安寧,為此常常激動不已。三年來,晨風中的露水一直滋養(yǎng)著花瓣,卻從未有人愿意去驚擾光線。露水是孤獨的,倒不是因為歡喜的花瓣不夠多,卻偏偏是怡人的芬芳總讓她忘記水乃生命之源,卻時常忘記了枯渴時要生長自己。麋鹿有角,但一副好口齒才是生長在空中草木的枝丫。這可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最為直白淺露的是這樣一句:“她坐在河岸望著天空笑了,青青的石板還有不少奔跑時留下的痕跡,別人都以為她找到了快樂,我卻知道她只是剛哭過而已。梧塘的春天美麗極了,鳥兒也過來歌唱,如果我那友人在此停留,我必定猜得出,她許是感染了風寒,因為這里有風?!?p> 本子上的文字看得令人心驚,憑著一腔怨恨,徐璐璐竟不知不覺看到了結(jié)尾,一口氣讀完了滿滿兩頁。她說不出,卻很明顯地感受到了一股曠世的蒼涼,心中隱隱有感卻始終沒有發(fā)作,直到那淺白的段落一出,便直接打破了預先備下的心情,轉(zhuǎn)而陷入極大的悲苦失聲哽咽起來。
對她而言,淺白段落的前半句雖有莫名的悸動,但終究不知所以而自因,也無什么大礙,偏偏是后半句,徐璐璐覺得真是不可思議,因為她自己就是那樣的人,她喜歡風致卻天生體弱,她的性格天生卑弱但性情卻十分地狷介不周,特別是在患上風寒之際,最是貪歡那習習的涼風簡直都要把她吹化了,哪怕為此她的病情將持續(xù)惡化。
看著徐璐璐陷入了某種情執(zhí),雨青禾恨恨地拍了拍近側(cè)的座子,尤其是看著徐璐璐臉上的痛苦逐漸顯露出一絲驚懼,一股陰云登時浮上眉心:“沒想到就算做了這么多準備卻還是沒能避免風魔發(fā)作。小璐璐,我對不起你??墒?,我雨青禾難道就真的不配擁有哪怕一個可以交心的知己么,六塵不共情,十八界永世孤獨,老天,你可真是待我不薄啊?!?p> 雨青禾的心頭燃起不滅的火焰,而陷入某種神秘的惶恐之中的徐璐璐,竟昏厥過去。
她想起了那日在無極之淵的遭遇,那背后突然襲來的巨大樹叉,那滾滾而來的滔天巨浪,那邪惡卑下的水魔,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那一刻,她甚至想到了死,想到了要用最快的手段了結(jié)此生,但只要一想到還有那罪魁禍首沒有伏誅,她就有萬分的不甘心。為什么,一切的努力都注定白費,一切的快樂都要被詛咒,她的心悲傷不已,眼淚卻不自覺地滑落下來。
蟬聲躁動起來,天云變得黢黑,俄而風濤怒吼,院門外狂風卷集,如風刀霜劍一般將小院周遭冰封起來,直待蟬聲終于寒噤,花松鼠在風霜中探頭探腦終于又縮了回去。
盡管時令還在酷熱的夏日,小院卻一瞬間變成了風雪的王國,徐璐璐臉上的陰云還未散,一副嬌弱的身軀卻因這變化更蜷縮成一團,顫栗的呼吸聲清晰可聞,而凜冽的風還在不停地吹打著門窗。
“我這是怎么了?”雨青禾突然發(fā)現(xiàn)了身體內(nèi)不受控制的異常,她感覺到了窒息,感受到了萬分的難過,感覺到了悲傷如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奔襲過去。
似一聲沉悶的吶喊從冥池起底,攪擾得一方天地開始錯亂,而在神域之中綠鵑卻在不停地啼喚著,一道道充沛的意蘊就此四散開來,她開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水榭的波紋疊起回文,凝櫻子眉心一聚,也感受到了奇異的波動,旋即止住音波將琴弦按下:“不好,青禾失控了……”
流光中一道掠影從水榭閃身而出,隨機加速向清風小院方向奔行,多少年了,她已經(jīng)很久沒這樣急切地趕路了,心中唯一的念頭是:“希望還來得及……青禾,你可要挺住啊……”少時,半空中那浮光掠影再次加速,迅捷消失在長空中。
廣場一角的涼亭,高明兄和佩服兄二人正圍著八八小姐交流筆記內(nèi)容,不時發(fā)出贊嘆的詞語,忽然為一陣寒氣所激,紛紛抑制不住打了個噴嚏。不明所以的三人面面相覷,卻一無所獲,稍時又投入了情報的推演之中。
而散布在廣場四周但人們則一如所見,盡是些三五成群的俊俏男女來來去去,仍在歡聲笑語中樂不思歸。
清風小院的氣溫仍在不斷下降,僅僅是一墻之隔,便已然判若兩個世界:小院之內(nèi)冰封厚達數(shù)尺,嚴厲的風刀霜劍下大雪紛飛從無斷絕;而在院門之外,依舊是烈日當頭汗涔涔熱辣如火。但,隨著院門內(nèi)外溫差大急劇擴大,一股股失控的寒氣正從門縫乃至磚墻的孔隙里向外透射,百丈之內(nèi),光景已經(jīng)從夏季回轉(zhuǎn)到嚴冬。
卻在廣場上空時,凝櫻子遠遠覺察出一道洶涌的寒流正面襲來,將四周空氣凝滯一齊,稍時,竟化作片片飛流灑落下來。而一剎騰空閃避的時間,凝櫻子已經(jīng)轉(zhuǎn)去他方。
突然而來的細雨,為廣場帶來一份清涼,真是好雨好雨啊,眾人感嘆著,他們并不知道,這所謂的清涼竟然是整個學院的危險源。
清風小院的寒氣繼續(xù)擴散著,一陣和煦柔軟的風波沿院墻四側(cè)螺旋升起,一道堅實的風力結(jié)界霎時將小院和外界隔離開來,竟止住了外散之勢。隨之,一道清透之力向四外散開,將寒氣帶來的損毀破壞一一修復。春天回轉(zhuǎn)了!
青禾的情況穩(wěn)住了?難道是師兄回來了?不然,還有誰有此功力?凝櫻子遠遠地也感受到了這股清透之力,懸著的心稍稍平靜下來。正在疑惑之際,百丈外一段綽約身影走進凝櫻子目力之中,離小院十分接近。
“安瀾?你在這里做什么?”凝櫻子從背后叫住了她。
“院長,你怎么……”
“回答我的話……”
她感到眼前之人分外地陌生,一股透心的寒流鉆入心跡,她的心臟感到了十足的壓迫。一切的猶疑驚定仿佛一瞬之間落成,她感覺自己的口齒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動作起來,完全不受心腦的支配,全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自己說了什么。
與此同時,凝櫻子動用神識探知,稍遣片刻,在她衣襟之內(nèi)發(fā)現(xiàn)一件特別的物什。
“你是來赴約的?”凝櫻子道。
“稟院長,應青禾之邀,故舊相好特來一聚?!卑矠懖桓铱茨龣炎幽潜滗J利的眼神,謹慎地道。
“嗯……道遠而來,或有所疲困,曾有不適么?”凝櫻子好似在關心,但安瀾卻好似一點也未察覺。
安瀾道:“也是初來乍到,不敢懈怠……勞院長費心,未有任何不適。不知院長到此……”
不愧是形體班、妍色班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拋出的話無不極具價值。既想知道凝櫻子來問的態(tài)度,卻不便直接詢問長官詳情細微,一句院長到此,點中了問答的要害。
可是,凝櫻子又豈會將青禾的真實身份直接暴露出來,她所猶疑的是,既是故舊相好的聚會,雨青禾連安瀾都想到了,為何偏偏自己這里成了空缺?早間她不是才來過么,為何不直接邀請自己呢?雖然縱使雨青禾發(fā)出了邀請,她也是不會到場的。
“要起風了……”凝櫻子似漫不經(jīng)心地隨口一說。
“院長高瞻遠矚,時刻心系教育心系學員,實乃我輩之幸,實乃眾學員之福,勞煩院長過問已然罪過不淺,安瀾不敢再耽擱院長事業(yè),院長請?!?p> “不急,清風小院有些風致還要照看,既然同路,且走走吧……”
“與有榮焉?!?p> “小安,妍色班不比一般專業(yè)輕松,學員們頑皮得厲害,何況你還兼任形體、妍色兩項教學,怎么樣,壓力不小吧?”
“勞院長記掛,還算順利。學員們自信樂觀,長得又俊俏帥氣,能和她們教學相長,是我的福分,若非當年院長看得起我,任我為教導,哪有我實現(xiàn)理想一展抱負的機會。我沒什么話說的,謝謝您,院長?!?p> “還是和當初見你時候那樣惹人喜歡。小安,三年了,我從未許諾你什么,甚至從招你入院起三年來我也從未對你再言講什么,但就算是這樣,就算是我從未私下暗示你或者告訴你我想要你做什么,就算是我從來沒有給過你任何特權和獎勵,你也還是靠著自己的努力做到了高級導師,成為了導師中的翹楚……”
“安瀾心里清楚,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當院長想要安瀾做什么的時候,您自然會說的,你若不說,那就是說安瀾還做得不夠好,還不能令您滿意,還達不到您的標準……安瀾絕不允許在您想考驗我的時候我達不到您的期望……”
“你很聰明,也很努力,盡管不現(xiàn)實,可是我還是希望你更開心一點……”
凝櫻子撫了撫安瀾的肩膀,就好像在撫摸自己的孩子一樣,盡管表面上看起來凝櫻子顯得更年輕許多。她當然也注意到了安瀾情緒的變化,但相對來說,此刻都可忽略不計了。
稍時近了蒼松,凝櫻子覺察到了院中突然達成的平靜,盡管還有所猶疑,卻自信雨青禾暫時已無大礙,便不待安瀾請示,也不管安瀾是否能夠察覺,只略微示意,便先行離開了。
蒼松挺拔有力,凝櫻子遠遠地看著安瀾走入松枝所覆而后整個消失在院墻內(nèi),沉沉地久久不遠移開視線,她目光深邃若星云,古老得像蒼透悠遠的黑洞。
她并未離開,正如她并未來過。
安瀾目送著凝櫻子走遠消失不見,院長對自己有知遇之恩,若非凝櫻子當年從匪徒手中救下自己,結(jié)果簡直不堪設想,她知道,這些年院長時刻倒在觀察自己,她雖然不親自現(xiàn)身施恩,但她又豈會不知,那些無端出現(xiàn)的神奇秘法,那些偶然尋獲的靈丹妙藥,若非凝櫻子有意為之,又豈是那無知的人物能碰巧得到的,又豈會是自己能夠有機緣收納下的。
——院長一身的謎團,她猜不著,也不想猜。
俄而敲門而入,雨青禾已經(jīng)聞聲到了眼前:“安瀾姐姐,快請里間歇下。”
大門緊閉后,凝櫻子并未散掉神識感知,她依舊透過門廊向里觀望,而在凝望的深淵中,一道激越的光柱向她激射而來,赫然正是劉子妍、吳淺竹入微乃至破妄境界的眼力所遭遇之物,時下卻在凝櫻子強大的神識面前頓時變得溫順,顯露出本真面目來。
原來,這流光的背后,乃是一道風巽禁制陣文,陣文由八道古老符文各主一方彼此拱衛(wèi),陣法極為隱蔽且強悍,惟有中心一點微火閃閃飄動,若非從里面打開,外界強力很難突破禁制進入禁制空間。
凝櫻子神識所到,道氣隨機攀附而上,解一道風巽禁制,對她而言如探囊取物一般毫無壓力,但道氣注入后禁制并未松動,凝櫻子也是再三嘗試后,想起來嬰寧臨行前的那段密語,稍時變更手法,再次緩緩注入道氣,果然將其解開。
禁制被解開后,一道清風就地浮起,凝櫻子不自覺地抬頭看了看,恰好松間的花松鼠也有所矚目,雖看不見凝櫻子的存在,但神秘的力量透視而來,四目相對萌萌噠花松鼠竟也不敢直視當下隱蔽躲藏起來,稍時松枝搖動起來,風力逐漸逐漸趨于緩和。
這還是凝櫻子第一次用神識去探查雨青禾的情況,她不想引起太多的異動,但當下的情形,讓她暫時也顧不了那么多,在那股神秘力量沒找到之前,她能做的就是把能做的一切都做了。
房間中,惟徐璐璐躺臥在床榻上失去了意識,安瀾和雨青禾則相互扶持著在床沿坐下,一臉神情哀傷的樣子,似乎某種晶瑩的精靈曾在其上停泊過。
凝櫻子凝想了許久,也還是想不起來這清風小院中竟會有某種神秘力量,這才終于斷定雨青禾進駐小院之后,其中必定發(fā)生了什么,而且從師兄嬰寧留下的禁制來看,他顯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只是眼下,她還并不十分清楚。
想到此處,凝櫻子又抬頭望了望松間的云朵,不知是看天還是看樹,而花松鼠已經(jīng)潛藏不出,只有高云來來去去,似乎一切又十分尋常,若非自身的修為境界超拔,那寒氣來去的痕跡尚未完全退散之外,真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般。
安瀾入院后,凝櫻子又探查了許久,直到終于沒了興致,才拂袖飄然離去,還給一方院落不被窺視的寧靜與自由。而院中的一切,無論是人還是物,似乎從來就毫無發(fā)覺,仍在過活著自己的存在,對外界的一切,似乎不了解也不關心。
雨青禾當然關切著安瀾的到來了,安瀾也確實是自己請來的,客人到訪,當然有許多事要預備下的,故從安瀾入門的那一刻,從臉上的笑容到屋內(nèi)的布置招待好不熱鬧,相比之下,凝櫻子孤身一人在外的觀感就相對冷落了許多,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無趣,她將神識收回向院落稍一指點待收卻禁制后竟無話地離開了。
時空仿佛就此安靜了下來,小院里的歡樂頻仍傳出,在古老蒼虬的巨松的懷抱里,清風徐徐如夢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