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的余波蕩開后,引動得界域上方的經(jīng)緯發(fā)出光亮,似乎引發(fā)的震動還不小。
龍君在異域看來,卻也為之一緊,祭神殿,接下來終于要開啟祭神殿了,她們真正的考驗至此終于要來臨了——
——他理應(yīng)為她們高興,卻還是禁不住擔憂起來,他只怕前番的經(jīng)歷會引起祭神殿敵視,唯恐機緣沒等到而等來的卻是不速之客——自從太虛鏡落到他的手里后,他曾不止一次想敲開祭神殿這扇大門,卻都一一失敗,對于祭神殿內(nèi)的力量,他早領(lǐng)教過深有體會!
吳淺竹看著眼前的朱門紫殿,不覺有些可惜,對劉子妍道:“師姐,你先來!”
“好!”應(yīng)聲而去的,是一股強悍無比的劍氣急速蕩遠,正是瞄準的大門正中。
轟隆隆聲響傳來,不僅門楣被當場打碎,整個門墻都塌了半面,裸露出里室回廊來。
劉子妍冷哼一聲,和吳淺竹先后跨過門墻,進入里院。龍君卻對此頗感驚奇,要知道約二百年前,在嬰寧的慫恿下,自己再度闖過一次,卻饒是他千年的底蘊也撼它紋絲不動,這這……小小的筑基居然就能輕松破了困擾自己的難題,說出來鬼都不信。
更令他吃驚的還在后頭。
入了內(nèi)院,劉子妍先行越過回廊,徑直向內(nèi)堂走去,祭神殿的供奉位置正是位于最里側(cè)的巍巍殿堂里,只從外觀上就與其它不同,儼然是最神圣最威嚴的所在。
其它的房間也僅隨意布置些歌功頌德勸解良善的符文文字,以龍為主題點綴些許雕刻圖繪也就能了,即是最接近大殿的偏殿,陳設(shè)稍繁卻不僅矮了半截,紋飾的遣用也樸素得多,根本不能比。
來到大殿前,饒是對建筑有些研究的劉子妍,也不得不嘆服,此殿不僅藻飾華麗,而且寓意頗深——
——說它華麗不在于線條和雕琢的難度很高,而是說,這種藻飾乃是自有生機的設(shè)計,以其中最簡的斗拱為例,掛角處的斗拱不僅做到了力學與數(shù)學的美,而且斗拱每個部件本身就是一條活著的龍木,它們自己就能夠單獨活動,更會根據(jù)整體的需要調(diào)整自己的位置,最神奇的是,這是一種會繁育的結(jié)構(gòu),目測來看,約略一天就會將大殿抬升一節(jié)。
——說它寓意頗深,卻不僅僅是一則簡單的深刻意象,而是說,這里面飽含著古老而悠遠的智慧,不僅是五行八卦或者太極混沌之變異機理,單以大殿“祭神殿”額匾左上角的一個玲瓏掛飾就非同凡響,首先是玄妙無比的羅文毫無規(guī)律層層相生無窮無盡,還不僅此,劉子妍從站立的位置看來,這個玲瓏掛飾便有三百六十種成相,維度層級達到十二維六十層之多……
——大殿立地有三十六根奇異柱子,僅看其材質(zhì)就絕非一般的界域所能擁有的造物,它高貴大氣,內(nèi)蘊涵泳也不避諱,在每根碩大結(jié)實的柱子上,都雕刻著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盤旋在石柱之上,與大殿比肩高勢,細細聆來尚有聲響而看其妝貌亦頗令人畏懼。
世間竟有如此神奇的建筑,劉子妍看了一刻,竟生起愛憐來,看它渾似超越時空的藝術(shù)品,絕勝完美的美麗景觀,差點就舍不得了——奈何它觸犯了不觸犯的,留給它的也就只有一個結(jié)果!
哎,便就怨自己命運不好!
嘆息一聲后,劉子妍和吳淺竹雙雙橫劍蓄力,引動真氣向大殿劈砍去。
轟轟轟,啪啪啪!
一番操作氣吞山河,卻任誰也不可能料到,真氣爆炸的煙塵依稀可見和建筑破碎倒塌的聲響盈盈在耳,這大殿卻依舊殿門緊縮,掩映在朱紫玄黃之中,竟是巋然不動!絲毫沒有一點受損的痕跡!當真是齊了!
前番還怕有所耗損不免可惜,這打臉的速度可真快,言語坍塌失效的速度竟然這么快,誰能想到?
眼下的境況因此有了改變,主要的問題不再是要不要摧毀這惱人的殿宇,而是還能不能摧毀這奇異的建筑!
滴水穿石,久久為功,愚公移山,功在不舍。劉子妍相信,沒有破不了的陣,沒有過不去的關(guān)隘,饒是它堅不可摧,亦必有能克制它的東西,否則它將立不起來。
精神上可以以此為前驅(qū),實干總還是要有個智慧巧勁發(fā)揮效力,否則真來個相蕩相磨,饒是有再多光陰也消耗不起。
為此,在劉子妍的鼓動下,饒是無意算計的吳淺竹也要擔綱一部分論題,參與探析這“神殿”的存在奧秘和結(jié)構(gòu)密碼的某些工作,并也不斷提出設(shè)想驗證摧折的合理化路徑,復(fù)在此基礎(chǔ)上進行可行性測算,最終實證其理論價值和誓言有效性,毫無疑問,此時的大殿儼然已成為實驗品,成了集理論創(chuàng)見方案實施事態(tài)驗證等高度集成化一體化的大型理論試驗場。
假說一個個破滅,理論一個個荒蕪,有的站住了一時轉(zhuǎn)身就湮滅,有的此起彼伏不時失效,總歸難有一個真正完美無缺的方案,其實,對于這異域的造物,非要以某種方式將其完美地探尋出來,無異于癡人說夢異想天開,本身就是不可能,卻也正是這個原因,一切卻又驀地可愛起來。——其實這其中最堪可說的,倒不是劉子妍吳淺竹二人,而正是遠遠地看著這一切發(fā)生的龍君!
到了此刻,作為太虛鏡的所有者,同時作為實驗的觀賞者,他的心情曾是矛盾的,破壞試煉破壞神殿這樣真的好嗎,更切近的念頭則是,她們能成功么,直到“實驗”的逐漸累計下去,他終于堅定地期待著她們能有個好結(jié)果,哪怕這樣的結(jié)果直接意味著太虛鏡不可逆轉(zhuǎn)的損壞!
有趣,真是有趣,她們讓人意想不到,我這居然也跟著瘋癲起來,龍君自忖著,失聲一笑。
若不是界域的限制,他甚至都有了沖到第一線的沖動,這惱人的東西,怎么就弄不壞呢?他甚至還想過,加上吳淺竹童真般的奇思妙想,加上劉子妍強大的驗證歸化能力,再加上自身這界域無雙的修為,真真是強強聯(lián)手珠聯(lián)璧合無可匹敵的了!
龍君嘿呀呀甩了甩龍頭,唾出一口濁氣,任它化為細霧潛入虛空。
他當然不是將惜這祭神殿,更不是舍不得太虛鏡。關(guān)于祭神殿,關(guān)于潛藏在祭神殿中的傳說,他總歸是將信將疑的,有人解惑不是壞事。至于太虛鏡,說到底也還只是幻境,龍君看重的只是它能聯(lián)通異界,尤其是直接的與遠古神王——龍族輝煌之世的戰(zhàn)神們——的殘魂對談的機會,只不過缺了太虛鏡幻現(xiàn)界域的神通,找到祭神殿并勾連神殿諸神將困難重重,但并不是說就不可能。實際上他更清楚的是,找到諸神最好的結(jié)果其實也對他想要做的事沒有太多助益,龍族要闖的關(guān)卡太多太多,而且一切都屬未知,從投下火種的那時起,他就決定了要從實事做起,畢竟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很多……
供奉殿外,平靜和喧鬧交替上演著,光明和晦暗輪番上陣,劉子妍吳淺竹二人忙活了好一會,卻始終無果。
劉子妍正冥神演策,分析計算著新反饋的和剛修正的參數(shù)結(jié)果,十分仔細,吳淺竹卻驀地站立起來,有了些奇思妙想。
吳淺竹道:“師姐,若是這東西堅不可摧,我們必將徒勞無益,不過,若它不是最堅不可摧,將會如何?”
“什么意思?”劉子妍算昏了頭腦,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有兩層意思,其一嘛,就是‘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引其鋒芒挫其鋒銳,若是這東西堅不可摧,何不引它自相毀棄?如此矛盾可解。其二,既然它專擅防守,莫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天下莫柔于水,何不引動三千弱水,逮要看它奈何幾分?”吳淺竹不無歡樂地道。
“淺竹,你說對極了!是個好方向!”劉子妍不由得指點起來,她看好這個思路。
“可是,具體該怎么辦呢?”劉子妍心下思忖嘀咕出來,思路是極好的,可一旦要實行起來還有一些困難必須要先解決。
劉子妍引申出問題語境道:“那么現(xiàn)在的問題就是,如何讓它攻擊自己,如何欺騙它的裁斷,以及如何尋來弱水……”
吳淺竹聞此不由得沉默,她善于起興生發(fā),實操方面卻不很注重,劉子妍的問題一逼迫,再好的理想都要向現(xiàn)實低頭,這是她的痛點所在。但正如所有的沉默都是暫時的,吳淺竹默了片刻,她只是要好好想想,以前她只關(guān)心歡樂的只對感興趣的理想的東西上心,現(xiàn)在,她要好好想象。
驀地,吳淺竹再生妙想:“從來出來,往去處去!它不是好生長么,它不是能抗壓么,我看也不需要弱水了,卻幫它助長助長也就是了!”
劉子妍聽得清白,吳淺竹的意思是說,幫助它走向極端自取滅亡,也就是煽風點火的意思,至于手段倒也簡單,十方界域無奇不有,單單只有一樣是永恒的,那就是彌衡大道各各如一,簡言之,以道氣灌注其中,必然能引動繁榮滋生,稍時再趁機破壞結(jié)構(gòu),則余事可期矣!
“淺竹,真有你的!平時那般歡樂萌系無公害,沒想到認真起來也是不輸老手!”劉子妍看著巍巍然森森然的大殿,臉上多了些自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