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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入夢遲

第四十章 逍遙游(十九)

春風入夢遲 墨章 58 2020-04-04 19:20:57

  某個空域,雨青禾一襲紅裝靜立著,她呼吸均勻面色紅潤,滿眼精神似將養(yǎng)得生龍活虎,儼然是休息得不錯,卻不知為何忽然轉(zhuǎn)身抬眼望向虛空,似如看到了久違的面容聽到了熟悉的呼喚一般。

  但她凝望了好久,才終于確定,整個空間還是一如既往的空空蕩蕩一無所有。此刻,她終于確定自己已經(jīng)掉入了某個絕對的界域里,在這里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更沒有任何別的物質(zhì),或者說,在這里,一切的差別和形容都隱退了,這里就是個純粹的混沌界域。

  雨青禾不知自己如何就到了這里,她只記得當時風沙大作,虛空甚至破碎得將自己撕裂了,便在這雷霆萬鈞的時刻,應著鵑鳥的啼鳴聲,她就來到了這方界域。

  雨青禾功力低微,尤其是在修道上面的見識還很淺陋,她自然不知道正是那虛空即將吞沒一切之時,神域之力受到壓迫反彈將形體化為無形,這才來到了這方純粹界域——而風沙和虛空掠去的,無非是一時遺留在時空中的形體曲線而已。

  其實,非但她不明白發(fā)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饒是劉子妍也不清楚,那道令她重生,那道讓嬰寧抓住最后機會的聲息也來源于此處,而這要到后來嬰寧詢問起來才逐漸變得清楚。

  山壁前,劉子妍激切地道:“師尊,青禾師妹不會有事吧,看她周圍的情況,似乎連虛空都難以存活,情況似乎比我遇到的還要糟糕,我們該怎么幫她?”

  嬰寧語速平緩:“幫她么?暫時還用不著。那空域的生存環(huán)境更為惡劣不假,但看她的樣子她已經(jīng)適應了界域的環(huán)境,實際上,沒有比此處更安全的地方了,饒是我們腳下的世界,要論穩(wěn)定性還真是不如她那兒呢!”

  “那也就是說,其實師妹只是被困住了,并沒有生命危險?!眲⒆渝a充道。

  “是被困住了,生命危險嘛也還是有的。此處界域,據(jù)我推測,應是由某種純粹的境界構(gòu)成,很是奇特,根本不以來物質(zhì)這種穩(wěn)定性很差的東西來搭建空間結(jié)構(gòu),和混沌很像,穩(wěn)定性極其高,這種界域的一般特性是外人進不去而里面的人也很難出來。暫時沒有危險的意思是說,如果長時間得不到生命補給,物質(zhì)生命因其脆弱的穩(wěn)定性會整個被界域所同化,到時候,即使出來了,也基本不是物質(zhì)生命了。”嬰寧開解道。

  “那……師尊……這該如何是好?”劉子妍才穩(wěn)落的心緒不由得吊了起來。

  “如何是好?!目前這卻不是我們該管的,青禾仙緣深厚,在修證一途的造化匪淺,若是一個小小的混沌界域就將她困住,恐怕我這山門也將不適合于她?!眿雽庮H有氣度,對雨青禾很是信任。

  劉子妍見師尊本無掛礙,心中思定他必有良方報備,這才想起雨青禾頭上的東西來:“師尊,子妍明白了,有您贈予的那件東西在,青禾定能安然無恙!”

  嬰寧對此并不急于否認,卻先好生嘆息一聲,才緩緩搖頭道:“子妍,你不該生起妒心,同門之間要以情誼為先,姐妹之間更是要長護幼愛,我門下授徒僅你三人,在我眼中,你們都是我的孩子而非僅僅是傳承功法的徒弟,況且若要繼承衣缽卻并非誰就能一力擔得的,淺竹天性憨直耿介,青禾修為短淺滯礙,往后歲月,雖也說要你們姐妹三人共同進退,而關(guān)鍵時刻能擔大任的卻惟你一人,淺竹老實或為人誆騙,青禾任性也容易闖下禍事,只有你穩(wěn)居其中了為師才好放心。當然,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只是你年紀尚幼,遇事還不夠冷靜,若非如此,無盡之淵這一番遭遇也是可以避免的?!?p>  嬰寧說著,隨手往她頭上一抹,竟也是琴書模樣的簪子,與雨青禾的簡直一模一樣。

  劉子妍戴著簪子,心中滿是慚愧,即使她后來悔過了也原諒了青禾的僭越,卻直到師尊特意的饋贈和推心置腹的一席話才徹底解開了心結(jié),故而越是念想就越是感動得情不自已,一任落下了感動的淚水。

  她發(fā)誓,一定要護佑兩位師妹的周全,絕不辜負師尊的重重托付,以后定當更加勤學苦練,光耀蒙山為師尊長光。

  界域內(nèi),雨青禾對外面的事情毫不知悉,她已經(jīng)陷落此方界域很久了,她必須得考慮做些什么了,如今隊伍與師尊失卻了聯(lián)系,自己更是與子妍師姐失散分離,必須盡早出去與她們會合。

  雨青禾想著,隨手從腰間解下那方碟片:“墨蝶,原生的界域已經(jīng)新變,新的界域已經(jīng)生成,早前的測試說明,此方界域沒有物質(zhì),沒有時空,陣法對它也根本無效,針對這種純粹的虛空,你有何看法?”

  墨蝶:“墨蝶乃是高階存在物,擅長變化莫測迭變無窮的高精尖的復雜領(lǐng)域,但對于純粹的混沌界域,卻是沒有什么好的辦法。不過,主人乃是生命級別的存在,對于純粹基質(zhì),或有生命獨有的解決辦法。”

  “生命獨有的解決辦法?那是什么?”雨青禾輕聲喃喃道。

  墨蝶自知在混沌面前幫不上雨青禾什么大忙,卻也不想碌碌無為,總得做些什么,遂在雨青禾的前方搭設陣法,供她驗算。

  “也許是某種與混沌與純粹基質(zhì)流出同源而又不分軒輊的東西,也許又如玲瓏骰子中的那點紅豆,面面不同而其實為一,更堪神奇的是,也許根本就是某種精神而不是什么東西……”雨青禾陷入神思,一道道意念不停地注入陣法之中,陣法隨之也瘋狂地運轉(zhuǎn)起來。

  陣法之中光彩若煥,如浪潮一般令人目眩神迷,隨著陣法驗算的深入,隨著陣法驗算量的增發(fā),陣法本身也在不住拓展,雨青禾思想跳脫,有這般成效也屬正常,墨蝶光憑這演練的層級與手段便知沒有跟錯人,十分忙活心中卻歡欣不止。

  稍時陣法就驗算到了極大的體量,已經(jīng)超出了墨蝶自如掌控的程度,只得脫了控制任由陣法自行發(fā)揮,接下來就全靠雨青禾的了。

  驗算的時間越長,驗算的量越大,陣法提示的光華就越純正透亮,驗算的結(jié)果也就越接近預設的理想,卻在極端光明仿佛就要將整個界域都圓滿地照亮的時候,陣法突然冷落下來,指示光輝也瞬間停了下來。

  隨著光輝的停下,只覺陣法之中不斷有熱量向四周散開,稍時消失在界域內(nèi)。

  墨蝶言語激切,似怒似怨:“主人,離輸出結(jié)果就只差一步,眼看著就要成功了,您為何要就此罷手?這么大的算量,重新結(jié)元將耗費大量的時間,而且其中有些算路簡直不可忖度,根本無法再現(xiàn),似此等計量,墨蝶平生也不多見,依我看來,若是輸出報告作結(jié),少說也能超凡入圣立地成仙,就此放手,實在是……實在是太可惜了!”

  “沒想到一個隨意的決定,我竟然錯過了這么大一段機緣,哈哈哈哈哈……”雨青禾聽罷不僅不懊惱,卻放聲一笑,盡是一臉的輕松。

  尋常人等哪能頂?shù)米∵@種層級的誘惑,如今機緣散失失不再來,雨青禾竟然還這般歡愉,儼然沒把修證一途看得太重,墨蝶自我思忖,作為性靈道具,成道是她最大的夢想,饒是她自己面對這樣的機緣,便是說什么也要嘗試到底的。

  雨青禾毫無失落道:“墨蝶,你可知若是驗算下去,會是怎樣一個結(jié)果?”

  那碟片像被定住了似的毫無動感,似乎還負著氣,只默默有語道:“主人,墨蝶不知?!?p>  “不知么?那我告訴你吧,驗算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在輸出結(jié)果的同時陣法報廢,報廢了你懂吧墨蝶,就是你將徹底隕滅,再不存在?!庇昵嗪萄赞o激切地道。

  “這是多好的機會啊,為了我這么一個可有可無的道具而放棄這難得的機會,我不明白……我當然知道飛灰湮滅是什么,我更知道,道具的命運在鑄就的那一刻就決定了,那就是成就主人的道業(yè)為主人的目標奮不顧身,這就是道器的使命,如果能成就主人一番偉業(yè),墨蝶雖死無憾……死亡算什么,那是道器永不磨滅的榮耀!”墨蝶義正言辭,一番言語激昂澎湃。

  “我卻不這么看,若無必死志,焉配樂活心!雨青禾說過了要你與我同在,誓言便恒久有效,期限與世間存在同樣長久。道業(yè)算什么,在我心里,墨蝶不是什么性靈道具,而是和我共患難同生死的好伙伴!既然有必死的心志,又何妨樂活消歇!”雨青禾緩緩道。

  “可是……可是……墨蝶無能,讓主人犧牲至此!”墨蝶無法聲音柔軟,頗自怨懟。

  “哈哈哈,墨蝶好了,不傷感了,我沒有怪你,你也不要自責。機緣這東西,我既能弄出一次,便能弄出它兩次三次無數(shù)次,難道我的未來會比現(xiàn)在還差么?不就一個道業(yè)么,墨蝶你記住,待我成就道業(yè)的那天,我還要你也隨我一起成圣成神!”雨青禾嚴正地道。

  道器也能成神,墨蝶想都不敢想,這么荒唐的事情,還聞所未聞,卻是一個樂呵,對雨青禾道:“主人,道器是不能成神的,還從未聽聞有道器能夠修證的,主人高格待我我已是受寵若驚了,卻說什么也不敢再做成神的妄想!”

  原本墨蝶乃是奉承老主人之命才愿意接納雨青禾,又見她頗有易理數(shù)算的天賦堪為天這才跟從于她也只圖個不使寶器蒙塵負了一身的造化,卻直到此刻,她才終于從心底里認定,雨青禾就是她真正的主人,就是她新的主人,跟隨于她她無怨無悔,跟隨于她她怎樣都值得,跟隨于她她怎樣都行,再不需問些什么疑惑些什么了,從今而后,凡是主人說的凡是主人認為對的,直管去做就是。

  雨青禾卻極度認真地捧起墨蝶,凝凝地道:“從前沒有,便從我雨青禾起算,從今開始就有了!”

  她的手溫暖,在溫暖的包圍下,雖然理智仍將以道器成神為虛妄,卻對雨青禾說的堅信不疑,她說可以那就是可以。

  雨青禾甘于放棄驗算,還有一層道理在茲,那便是測算的結(jié)果畢竟是測算的結(jié)果,其中還有不少變量存在,為了一個尚且不知真假尚且不知時效如何的東西就放棄眼前的基礎,她才沒有那么傻,嬰寧在境外看著,早算定她會作何選擇。

  劉子妍沒嬰寧那般淡定,卻佩服雨青禾的能力,剛才一番陣法演算,便是有許多她不能理解的,雖然境界不夠不能如嬰寧那般詳知音聲細節(jié),這大致的劇情卻也看得清楚大差不差,心中所想只道是:“想不到青禾如此天賦,師尊選人果然不同凡響!青禾,師姐在這等你出來,以后共參易理數(shù)術(shù)就先預定了!”

  劉子妍只以為雨青禾也應如自己一般,如果出離得來,大致也是山壁之前,卻不曾想嬰寧突然說道:“子妍,我們走吧,淺竹她們還在無極之淵等著我們,先去與她們回合!”

  走?不是應該在這里等嗎?她們?什么意思?還有別人?無極之淵?不是無盡之淵么?

  劉子妍心中有所疑問,卻不待來問,嬰寧已御劍起走,她值得跟隨而去。

  一路上山疊云嶂,穿出橫絕峰,越過山下森林,經(jīng)過林中望湖,最終潛入湖底終于來到無極之淵,復跳下深淵,這才來到龍君的處所。

  也正是這一段路程和師尊的解疑,劉子妍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路線究竟偏離了多少,也見識了這望湖之下,竟然是如何神奇的構(gòu)造。

  時光如流,淺慢的被夾持,迅捷的會溜走,寒涼的還很殘酷,溫良的卻可以配生活。

  當嬰寧攜著劉子妍回到淵底龍君處所的時候,吳淺竹和龍君還在演習切磋,似乎并沒過去多久,而吳淺竹看到劉子妍安然站立在師尊身旁,卻一任失了身,亂了步法被龍君抓住機會,只一個氣浪就被推倒在地。

  “師姐,你回來了,太好了!”吳淺竹迅捷起身,渾沒有摔疼也不覺勞累,似小囀鳥聚攏過來這捏捏那看看這摸摸那碰碰,偌大的琉璃室因之歡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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