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春耕
牛車直接回了陳家村，白大姑婉拒了白老娘讓暫住白家的好意，鄉(xiāng)下農(nóng)戶人家，每家每戶的糧食都是有數(shù)的，多了一個人就少了一份口糧。
更何況，借了二兩銀子已經(jīng)讓娘家哥哥嫂嫂不喜，哪還有臉留在白家？
因此，白大姑回去趁著還沒開春，每天照顧家務孩子之余，一直細心照料水生，生怕一個疏忽造成一輩子的遺憾。
年里發(fā)生了這樣的意外，白家人連往常的拜年活動都沒了興致，只是草草地走了個過程，除了兩個媳婦回娘家之外，就只跟桃花村村長和陶二爺?shù)认嘟膸准疑祥T拜了個年。
錢是借出去了，陳水生的腿也在慢慢痊愈，可白家的氣氛卻漸漸發(fā)生了改變。
二兩銀子不是小數(shù)目，對于以種地為生的農(nóng)戶人家，有的一年到頭都攢不下二兩銀子，白家的條件在桃花村算是可以的了，說不上富裕但至少過得去，可這二兩銀子借出去，家里的生活恐怕就要大變樣了。
家里的氣氛變得復雜起來，白二與陶氏心中暗含不滿，白老爹為著白明誠的束脩發(fā)愁。小孩子心思敏感，白明薇他們在家里似乎都變得懂事了些。
家里人都為著賺錢省錢而苦惱，最直觀的影響就是在飯食上面了。
白明萱盯著眼前的一碗雜糧粥，心中微微發(fā)苦。
本來家里的伙食就只能勉強混個溫飽，現(xiàn)在連勉強的溫飽都難以保證，每個孩子早飯只有一碗雜糧粥，紅薯沒了，雜糧粥也稀了許多，一碗下肚恐怕不到一個時辰就消化掉了。
就是家里大人，早飯也只是一碗雜糧粥和一個小紅薯。晚飯也同樣減少了。
但是沒辦法，家里沒錢心里沒底，剛過完年，還沒有開始春耕，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當然要省著點。
好在才剛過完年，還沒到農(nóng)忙的時候，不需要干體力活，餓了忍一忍就好。
嘆了口氣，白明萱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再仔細咀嚼慢慢咽下去——據(jù)說，細嚼慢咽有利于增加飽腹感。
面上一派平靜，心里卻暗暗決定，等開春后一定要去山里找食物，給家里改善伙食，小孩子餓著了可是會影響一輩子的。
飯后，王氏在廚房里忙活，白老娘經(jīng)過時見廚房里就她一人，隨口問道：“怎么就你一個人？阿春呢？”
王氏正拿著洗好的碗筷，幾個幾個地小心放進碗柜，轉頭答道：“我也不知道，剛吃完飯她就出去了，也沒留句話?！?p> 剛吃完早飯就跑出去，那么今天家里的活一點都沒干。以前雖不勤快，好歹面上還裝個樣子，該做的事情都沒落下，現(xiàn)在確是越來越懶散了，竟把家務全甩給王氏。
白老娘皺了皺眉頭，心里越發(fā)不滿，嘴上卻沒說什么，只是打算待她回來說她兩句。家里人多事情更多，少一個人干活就會忙不過來，可不能由著她偷懶。
臨近晚飯，陶氏才回來，她剛一進門，就被白老娘堵住，眼睛盯著她道：“一天都沒見人影，你去哪了？家里什么活都不干，都推到你嫂嫂身上，現(xiàn)在吃晚飯了你倒知道回來？今天你要不給老娘說清楚，別想進家門！”
白明萱正好在屋子門口，恰好把這話聽得明明白白。
陶氏先是有些驚慌，隨即馬上鎮(zhèn)定下來，眼睛一閃，笑著回答道：“阿娘，我這是去了一趟娘家。這不，家里借了二兩銀子出去，孩子飯都吃不飽了，我想著回去問我阿爹他們借點，誰知道我娘家也難，竟是半點多的都沒有。唉，我只好這么回來了?！?p> 說到最后皺著眉頭，語氣越來越低沉，好似真的十分難過一樣。
白老娘冷笑一聲，心里明白她說的是假話。陶氏家里那個摳門樣，會借糧食？何況，自己看得清楚，她根本不是從她娘家那個方向回來的！
但白老娘也知道，這種事情糾纏下去沒意思，因此只淡淡說道：“你去娘家我不攔你，出去閑聊我也不管，只是不能偷懶不干活，再有下次你就別回來了?！?p> 陶氏心里懊惱這次運氣差，竟是被白老娘當場抓到，面上卻訕笑道：“知道了阿娘，這次是我出門太著急忘了，下次定不會這樣?！?p> 白老娘點點頭，“嗯”了一聲，放她進了屋。
陶氏一轉過去，臉就沉了下來，見白明萱從門后走出來，陰沉著臉斜瞥了她一眼。
白明萱見了深感莫名其妙，自己又不是故意在那里聽這些話，這脾氣真是奇怪，再說了，自己怕被說就應該做好被發(fā)現(xiàn)訓一頓的準備。她搖搖頭，走了出去。
......
農(nóng)家少閑月。很快，桃花村就要進入農(nóng)忙的時候了。
年后不久，桃花村果然下了一場小雪，把大地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白紗。那之后，氣候就開始慢慢回暖。
剛出了年關，白明誠就恢復了上學，家里實在湊不夠四兩銀子，只要帶過去先交了三兩，約定剩下一兩銀子盡快還上，這才沒有耽誤他的學業(yè)。
欠了束脩，白明誠面上沒什么，可白明萱在跟他學認字的時候，卻注意到他心里很是不滿，總是動不動就沉著臉，所剩不多的耐心也變得更少了。心里暗暗嘆氣的同時，也更堅定了她開始“事業(yè)”的決心。
同時，白明萱也開始了跟王大夫對于醫(yī)術的學習。學了一段時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生活中常見的藥材醫(yī)理學得差不多了，估計再過不久，就要靠著醫(yī)書學習了，幸好她也已經(jīng)把常見字認得差不多，實在不行，也可以假借著說跟白明誠學過。
一年之計在于春。為著不久之后的春耕，白家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忙碌起來了。
家里上一年存下來的糧種，統(tǒng)統(tǒng)收拾了出來，把壞的剔除，好的留下，預備著到時候播種。
稻谷，小麥，豆子，花生......這幾天白家院子里擺滿了這些種子。
另外，去年秋天種的越冬的小麥也要照顧好，以免發(fā)生蟲害。家里缺錢，這批小麥便顯得格外重要，白老爹天天扛著鋤頭跑去地里察看，唯恐出現(xiàn)什么差錯。
這天，正是稻谷播種的日子，白老爹和白大白二在地里，兩個鋤地，一個播種，干得熱火朝天。
寒風漸漸退卻，早春的野花已經(jīng)悄悄綻放，雖還有些冷意，但在陽光的照耀下勞作的人們已經(jīng)微微出汗。
過了一會，白老爹停下來拿汗巾擦擦汗，扭頭一看，卻見少了一個人。
這塊不大的地里，此時只剩下他和白大，白二竟不見了蹤影。
白老爹四下張望，都沒見他人影，不由皺了皺眉，回頭問白大道：“大昌啊，二昌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