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嵐予,一個天文系學生望其項背的存在。
所有人都以得到他的指點與認可為榮,但艱難的是這位老先生平日里和藹可親,一旦涉及學術(shù)問題便精益求精到死扣字眼的地步,打擊起人來也毫不留情,令無數(shù)人望而卻步。
在那么多人里,大二的李一盛脫穎而出,成為得到了鄭老青眼有加的幸運兒,但也僅僅只是“這孩子還不錯”的程度。
從小到大,李一盛一直覺得自己是天才。自小學開始,他永遠都是班里鐵打的第一名,當年高考也是頂著省狀元的頭銜高調(diào)進入天文系,風頭無量。
他曾經(jīng)以為自己會永遠站在頂端俯瞰人間,卻萬萬沒想到第二年就被人擼下王座。
那個叫何晰的,以各省狀元里的最高分拔得頭籌,又長著一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于是那一年的暑假人們都在津津樂道這個又聰明又好看的人。
“何晰”這兩個字,是那年當之無愧的最閃耀的星星。
隨后他也選了天文系,正式成為他的學弟,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從他手里搶走所有他為之驕傲的榮譽。
人氣比不過他,成績比不過他,論文比不過他,學術(shù)研究比不過他,無論從哪一方面都比不過他。更可氣的是,有一天鄭老領(lǐng)著何晰親自上門,用無比柔和的語氣跟他說:“這里是我們學校創(chuàng)立的研究小組,有很多厲害的人,你想不想加入?”
而那小子似乎根本沒意識到這里是多么神圣的地方,他打量了一眼,說:“哦?!?p> 然后他就進來了,都沒有參加考核。
光芒萬丈的榮譽和鄭老欽定的人,天才少年哪里還需要走形式。
李一盛很氣,比他大一屆的原組長也很氣,但是普通人和天才之間乍一看細微,卻如同天塹一般的距離真是太難跨越了。
發(fā)展到如今,連已經(jīng)畢業(yè)的前組長都變成欣賞何晰的態(tài)度,李一盛卻從沒有放棄過跟何晰的較量。
鄭嵐予仔細看完李一盛設想的宇宙理論,用贊賞的眼光看著他,說道:“不錯,看得出來你很用心了,這份報告肯定是一等的?!?p> 這是很高的評價了!
李一盛驚喜地說:“真的嗎?鄭老,您覺得我有沒有可能……拿下全國大學生宇宙模型理論賽的第一?”
鄭嵐予是個直腸子,一向是有什么說什么,他道:“有希望沖擊一下,不過很難?!?p> 李一盛怔住:“您的意思是?”
“你這份理論報告確實很頂尖了,但是只是‘穩(wěn)’,不夠‘另辟蹊徑’。我們知道宇宙大爆炸理論和平行宇宙理論等等,那些都是大家已經(jīng)提出來的,你的設想建立在他們之上,但思考的方式也局限在他們身上,假如你能看到何晰的報告你就會知道他的切入點很妙,更值得人們思考,你還略遜一籌?!编崓褂枵f完,又激勵道:“當然,你能贏過百分之九十多的人已經(jīng)是佼佼者,回去再好好改改,爭取在周一前交上去?!?p> “知道了,謝謝鄭老。”李一盛微笑著告辭。
“等會兒,看到何晰替我把他叫過來。”
“嗯?!?p> 李一盛關(guān)上門,眼底一片陰沉。
何晰二度無語:“您叫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不然嘞,反正你手頭上的事都做完了,明天又是周末,邀請建筑系那個小姑娘上家里吃飯,我和你師奶幫你看看嘛!”鄭嵐予為自己這沉默寡言的學生操碎了心。
何晰面無表情看著他。
鄭嵐予意識到什么似的說:“別告訴我你們這么久都沒進展,連邀請人家吃飯都不敢?”
何晰略一思考,道:“我不確定她答不答應,總之我會跟她說?!?p> “那你得加把勁了,想當年你爸為了追你媽――”鄭嵐予猛剎住話頭,卡殼了一秒,立刻說道:“抱歉,人老了總是說胡話,那個……你別往心里去啊?!?p> 何晰面色波瀾不驚道:“沒事?!?p> 鄭嵐予心中懊悔不已,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何晰的表情變化。
何晰平靜地說:“沒什么事我先回去了?!?p> “哦哦,你回去吧,”鄭嵐予忙不迭地說。
何晰點了一下頭,轉(zhuǎn)身出門。
鄭嵐予望著少年挺拔的身影,與記憶中的人重合,他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后悔自己嘴欠。
下午四點,天文小組研究室。
“嗯?”王臻吐槽道:“什么網(wǎng)速?。吭趺催@么卡?”
曹宇接過話頭說:“我也卡,有誰的網(wǎng)絡是好點的嗎?”
李一盛發(fā)話:“可能是用的人太多了,稍微等一下就會好起來的?!?p> “唉,今天得晚點回去咯,”曹宇唉聲嘆氣地說:“這把模擬運行中斷了又得重來?!?p> 他的話音剛落,好幾個附和他的人。
苑冉坐得離何晰近,問他:“你的網(wǎng)絡沒事?”
何晰看一眼她卡成狗的畫面道:“我的沒事。”
“奇怪了,”苑冉動了動鼠標,畫面突然流暢起來:“哦,我的也沒事了?!?p> 何晰收回視線,把準備參賽的資料拷貝到儲存卡里。
鬼使神差地,他隨手點了病毒查殺,光標跑了一陣顯示發(fā)現(xiàn)了病毒,被系統(tǒng)自動刪除了。
夕陽漸深,黑暗即將來臨。
苑冉小聲說:“你的事情做完了嗎?”
何晰回她:“做完了。”
“我也做完了,天快黑了我們走吧,明天就是周末了,李一盛要是還敢攔你我就罵他。”
何晰的目光觸到桌上一盒芒果味的餅干,微微點頭道:“好?!?p> 出乎意料的是李一盛竟然很爽快地放他倆走了,苑冉不明所以地與何晰對視一眼,不甚在意地聳聳肩便大步流星下樓。
還在掙扎的王臻和曹宇酸不溜秋地說:“不愧是南清第一天才,一個人就能做完我們兩個人的工作,真厲害呀?!?p> “是啊,我們沒那個命,想早走都不能走?!?p> “天才也會有犯錯的時候吧,”李一盛打斷兩人的對話,意味不明地說:“萬一無法挽回,豈不是愧對天才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