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鄀畋城記

第二十八章 反擊

鄀畋城記 琮琪 5062 2020-03-20 20:00:00

  鄀畋147年5月28日,陰

  也記不清到底忙碌奔波了多少天,總之這一陣子我們是半會兒都沒閑著,終于可以像這樣,輕輕松松的大家圍坐在花園里的一個石桌旁邊,喝著茶,賞著花,聊著天,自在啊......

  樂正家不愧為全城首富,拋開老爺夫人少爺小姐不說,那些來來往往的丫鬟小廝的穿著打扮和言談氣質(zhì)都比外面的百姓強上幾倍。雖不知這家人暗地里在搞些什么,但是從明面上來講可真是大家風范,對于入住的賓客從日常起居到休閑娛樂安排的井井有條,連我們這些無名之輩都照顧的賓至如歸。

  早上四個人來到一個昨天沒逛過的小花園,發(fā)現(xiàn)這旁邊有幾個規(guī)整的石桌,便隨意坐了下來,很快就跑來兩個小丫鬟,我們最初還以為是壞了什么規(guī)矩忙得站起身來,結(jié)果丫鬟們卻恭恭敬敬的詢問我們想要什么茶水和糕點,然后趕緊給送來,還囑咐著:“如果各位還有什么需求,可以隨時招喚府園中任何一位下人。”

  如此熱情的待客之道,難怪這些賓客們各個是喜笑顏開,對樂正家連連稱贊。我們也是受到了厚待,才難得在閑談中說了他們幾句好聽的話。本來還想在這僻靜的小角落,開一個針對這家人的譴責大會呢。

  其實當初住在南叔的醫(yī)館,也沒有覺得那么快樂,只是感到很安逸,那時候竟還每天盼著能趕快出去外面瞧瞧。如今真的走出來,奔忙了這么久,經(jīng)歷了好些事,腦子像漁網(wǎng)一樣凌亂,心里像塞了棉花一樣愁悶,才真的是分外懷念在醫(yī)館的時光了。所謂的“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原來也不是件很享受的事,一個小小的鄀畋城,我才看了一半,就快癱瘓了,連這短暫的可以放空頭腦的機會都顯得彌足珍貴。

  可惜,悠哉的時光很快就結(jié)束了,越是不想提起什么,就越引人想起什么,我們四個好不容易達成共識,這兩天里誰都不許再說任何關(guān)于昨晚的事,卻瞧見樂正瑤抱著一只貓領著白婕走來:“原來是你們啊,真是巧呀?!碑斨祖嫉拿孢@樣說,實際上她分明是打遠看見我們就直接走過來了,臉上就跟寫著“我有事要找你們”一樣。

  “原來是樂正小姐,我們幾個今……”

  “哎呀!”

  “喵!”

  我招呼才打到一半,她懷里的貓突然就跑了出去,雖然看起來她是被嚇到了,可我怎么都覺得是她自己故意伸手把貓扔出去的,被扔開的貓很快就順著花叢一路狂奔跑到了花園外面。

  “遭了!米粒跑走了,現(xiàn)在正是迎接賓客的時候,要是它這會兒從正門跑出去了可就難找了!白婕,你快去帶人把它追回來!”

  “這……”

  樂正瑤表現(xiàn)的是很焦急,直跺腳,可白婕卻有點疑慮,眨著眼睛就是不應聲,明顯是不想讓大小姐離開她的視線。

  “你還愣著干什么!要是米粒跑丟了,你負得起責任嗎!”

  我這下是明白她為何只帶白婕自己出來了,原來是早就準備好了這出戲。

  “是。”滿不情愿的白婕只好趕出去,還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直到她完全拐出了園子,樂正瑤才嚴肅的轉(zhuǎn)過身來。

  “樂正小姐,你故意支開那個丫鬟,是有什么話想對我們說嗎?”郁良人半張臉藏在扇子后面,卻也早已看清了一切。

  “這位是……”

  “初次見面,在下郁良人,是這幾位的朋友,姑娘有話,但說無妨?!彼故呛苤鲃樱贿^樂正瑤還是在看到絮兒認真的點過頭以后才敢相信。

  “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請求你們!”看來昨天的對視不僅沒有遭到她的懷疑,反而得到了不小的信任:“我知道,你們正在探查我們家里的事,其實,我自己也一樣!我一直懷疑我娘和宇文家之間有什么不正當?shù)耐鶃?,可是卻始終沒有確鑿的證據(jù),以前,我也試圖跟蹤過她,瞧見她走進了樂正家西北角的一個密道里,可是因為險些被兵士給發(fā)現(xiàn),只好作罷。”

  原來身為女兒的她,也一樣對母親的行為有所懷疑,只是……

  “這件事,恕我們暫不能答應!”我這樣說絮兒當然很驚訝,以她的性子,向來有人委托她什么,總是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被我拒絕,樂正瑤好像深受打擊,緊緊的攥住手帕,絕望的低下頭嘆息。

  “樂正小姐,請不要誤會,我們并非無心相助,但是有些話我不得不直說。你自己就是樂正家的大小姐,一直生活在這里,夫人又是你的母親,她的事,為何要讓我們?nèi)ゲ??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不得不拜托我們的理由,也請直言,否則,我是不會輕易拿朋友們的安危去冒險的!”這樣解釋,絮兒似乎能夠理解了,蕭翎姐和郁良人也都很滿意。

  “原來如此,那我便長話短說了,我娘,她是個不擇手段的人!這些年她私下里做過很多壞事,但我卻沒有證據(jù)。白婕,是從小陪著我長大,朝夕相伴形影不離的丫鬟,但同時也是我娘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睛,時時刻刻盯著我的一言一行。這些年,我從來不敢違背我娘的任何命令,縱使對她有多少懷疑和不滿,這樂正家的大權(quán)終究是在她的手里!”

  “那么!”見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幾乎快要失控,我只好及時打斷她:“你如今想通了嗎?真的要我們?nèi)ゲ樗??如果查出了什么,這個家承受不起的事實,你也不后悔嗎?”

  “對!我不后悔!這樣的富貴和名譽,根本毫無意義,我也再不想做她的傀儡!如果我不反擊,用不了幾天,她就會去和宇文家商談,把我嫁給宇文丞……”

  宇文丞,是宇文家的二少爺,傳聞他在十二年前的事變中因為目睹了繼母和表妹被活活燒死而受到嚴重的打擊,從此癡傻瘋癲,被宇文肆澤幽禁在齊欒市一個偏僻的府院中,十幾年來沒有見過任何人。嫁給這樣的人,無疑是毀了終生,而且這樁婚事,也不過是一場交易。宇文家用其控制樂正家,樂正家用其攀附宇文家,得利是那些玩弄權(quán)貴的長輩,摧殘的卻是無辜的子女。

  “那不是很好嗎?可以嫁給宇文家的二少爺,也算是一份榮幸啊?!庇袅既说降字恢雷约涸谡f什么啊,宇文丞的情況還是他講給我們的,現(xiàn)在居然這般開人家的玩笑。

  “世人皆知,那宇文丞是個癡傻之人,我與他之間如何會有情愫,更何況我樂正瑤豈會為了名譽出賣自己?今生若要嫁人,也必要嫁給我心中真正的英雄,而不是那些倚仗父母權(quán)財坐擁江山的無能之輩!”

  “可是你又沒有見過他,當然也不了解他,不過是在流言中徒生偏見罷了,也許等你見過了這個人,會發(fā)現(xiàn)對方其實是個英俊瀟灑的翩翩少年也不一定哦?!边@種時候也就只有他會在這耍嘴皮子,人家大小姐萬般急切就快要當場落淚了,卻還像在他的樂坊喝酒一般不知輕重的隨意胡說。

  “別聽他的了,這人是個臭無賴,小瑤姐,你還是和我們說說,具體都需要我們做什么吧?!?p>  絮兒說郁良人是臭無賴,這可是對他造成了不小的打擊,但他剛舉起扇子想要辯解,蕭翎姐把茶杯猛得往桌上一敲,僅用臉上的一抹殺氣就讓這家伙閉了嘴。

  “我希望你們能去那個密道確認一下她和宇文家私下來往到底所為何事,我憂心的,一個是樂正家莫名無盡的錢財,一個是前幾日松陵君山古跡的坍塌,還有......”

  這兩點也是我們幾個最想知道的事了,她看起來好像還想說什么,卻又支支吾吾的不肯說清楚。

  “是不是還有什么事?你不要再猶豫不決的了,既然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就不能再姑息什么母女情分了,她可是要準備毀了你的一生啊,你難道還想為她包庇些什么嗎?”絮兒面對樂正瑤的哽咽,急得抓住她的肩膀一直問。

  “并非我想包庇,而是那件事情已經(jīng)過去兩年了,況且,所謂的真相基本上都可以確定了,只是我自己還有些疑慮而已?!?p>  “那也要說!”我可不想讓她再這么耗著,白婕隨時會回來,她卻還沒想清楚:“如果你覺得事有蹊蹺,那就一定要查個明白,不管是過去了兩年還是二十年,都有查明的必要!”

  “這......好吧,其實是兩年前,我弟弟樂正清與松陵樂坊的一位女子相戀,二人快要成親時,那女子卻在我家中遇害了?!睒氛巹傉f完,我們?nèi)说难凵颀R刷刷的瞄準了郁良人,這不就是,兩年前在問闕閣的那個,死于嫁人前兩天的,竇知轅的妹妹嗎?當初郁良人告訴我們,她是因為知道了樂正家的秘密才被私下“處理”了,樂正瑤居然要我們?nèi)ゲ檫@件事嗎?

  “你說的那名女子該不會是,問闕閣的人?”我試圖將這些凌亂的線索聯(lián)系在一起,如果真的是,搞不好就是樂正清抱著琵琶思念的,霽昕。

  “沒錯,她叫沈霽昕,曾是問闕閣的名人,能歌善舞,又精通多種樂器,尤其是琵琶,清兒出游時與她相識,私定了終身,便求我娘成全。我娘一開始并不同意,將沈姑娘趕了出去,后來她在府門外跪了三天三夜,才終于讓我娘軟了心,并且留她婚前暫住于西廂院里,可是,她卻突然被人殺了。”

  被人殺了?聽樂正瑤的口氣,她似乎是認為沈霽昕死于外人之手。

  “當天深夜抓到了一名刺客,說是月然洲施家的人,不過因為不想影響兩洲的和諧,我娘便將這件事壓了下來,但清兒卻一直......”

  如此,我倒是終于明白了,為何那暴躁小哥對寧安,對我們,都極為反感,應該說,這世上跟施家有關(guān)的一切,都是他的心頭之恨。

  “施家的刺客?那怎么可能呢?施家不會做這種事的。”絮兒好像完全不相信她的話,畢竟如果沈霽昕不是死于樂正家之手,也不會有人大費周章的,還要去“清理”樂坊了。

  “我當時正臥病在床,只聽得一些傳言,待我病愈,這件事已經(jīng)被禁止再提起,只是聽聞那刺客的手臂上有施家的紋印。”

  “紋?。俊?p>  “那是三家的傳統(tǒng)。”郁良人搶先回答了我:“三位洲主家里,所有直系親屬,以及所有直接由洲主和其直系親屬管制的手下,說白了,也就是他們最信任的刺客和正副將軍,都要在手臂上刺下紋印,圖案即是那一家的象征,施家的桃花,樂正家的鳶尾花,宇文家的曼陀羅花?!?p>  “正是,雖然我也不認為傳聞中敦厚和善的施老爺會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但聽丫鬟們說,那刺客左臂上確實紋著清楚的桃花?!?p>  “僅僅只憑這個就能證明?這種東西如果想要冒充,應該也不難吧?!毙鮾赫f的正是。

  “可是,似乎那個刺客,還當著所有人的面,承認了自己的身份?!?p>  “他自己承認的?”這我可就更要懷疑了,真是太明顯的作假痕跡了。

  “是的,那天除了我院里的人以外,樂正家上下都聚在正殿審問他,他似乎一上來就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說是施云桓給他下的密令,要來刺殺樂正夫人,但是認錯了人,才殺害了沈姑娘。”

  施家篩選出作為刺客的人會愚蠢到如此地步?不僅認錯了刺殺對象,還如此坦誠招供。

  “可我認為,所謂的施家刺客只是一個幌子罷了!我娘她根本不是那種會善罷甘休的人,怎么會一聲不響的把這件事壓下來,而且在那之后很快,問闕閣就險些被她強行收買,我想這里面一定有問題,沈姑娘很可能就是死在我娘手里。我不想讓清兒再繼續(xù)這樣恨錯別人,也不想讓他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最愛的人到底去了哪里。”

  這位姐姐,對弟弟的感情還是很深厚的,即便姐弟兩人的性情相差甚遠,可從上次與樂正清擦肩而過時她的眼神就能看出來,她其實很關(guān)心弟弟,也很心疼他活在仇恨和痛苦之中。

  “其實我本來也想就這么算了,畢竟已經(jīng)是兩年前的往事,如今再翻起來,也怕是要驚動沈姑娘在天之靈了。”

  “這是什么話,這跟過去多久沒有關(guān)系!有是非就要辨明,有疑團就要破解,如果在那些被掩蓋了的過去里,真的有人犯了錯還逍遙法外的話,無論過去多久,都有將事情查明,讓罪人伏法的必要!這在我們外面就叫法律!公道!”我只是一時看不慣這些“古人”的庸弱,明明都是一些有權(quán)力或者有武力的人,卻總是選擇逃避一些往事不敢去面對,但似乎,語氣重了些。

  一時間,大家都在看著我不說話,片刻后才終于被郁良人又用玩笑打破了沉寂。我們與樂正瑤就此立下約定,要借以這次壽宴,好好給樂正家“卸個妝”。白婕很快就抱著米粒追回來,看著我們配合無暇的演繹著主客相敬的橋段,一雙尖尖的小眼睛翻來翻去的審視著,假裝低頭看貓的時候還悄悄的抬著眼珠子豎著耳朵。

  樂正瑤走后,大家討論了許久,都很心疼她在這樣的母親身邊長大的這二十幾年,而后,又開了一個針對郁良人的圍攻大會。

  “沈霽昕是樂正家害死的,連小瑤姐都不確定,你是怎么知道的,還給我們講的那么斬釘截鐵!”絮兒用杯子取代匕首勒著他的下巴審問。

  “別!別這么激動!我只是因為和鐘老爺?shù)年P(guān)系比較好所以知道的內(nèi)情略多一些!”有了長期被威脅的經(jīng)驗,郁良人的求生欲也變得強烈了,可是蕭翎姐就很不滿意他的解釋。

  “你確定你和鐘老爺?shù)年P(guān)系好?我已經(jīng)觀察很久了,那個一直跟著你伺機而動的家伙應該就是鐘水憶,郁先生,你是何方神圣,能和自己仇人的爹交好?”

  這確實有些矛盾,鐘水憶刺殺郁良人并且一路跟蹤這點,我們都看得出來,可是他自己就好像沒事人一樣,整日美滋滋的一會兒夸夸自己的才華和樣貌,一會兒調(diào)侃調(diào)侃別人的小玩笑,倒是絲毫不見擔憂??v使被我們這樣問,他還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開導起我們來。

  “事有輕重,現(xiàn)在最重要的應該是去查明樂正夫人過去的罪證和目前的陰謀,而不是糾結(jié)于一些無傷大雅的次要的小問題。更何況,像我這樣的人,有女子尾隨也未必是要加害與我,說不定她只是單純的想要追隨我呢?!?p>  在被他惡心死之前,大家很快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為了成全樂正瑤的反擊之心,也為了完成我們在陸理事那接到的使命,更為了讓無辜犧牲的人和被修改淹沒的真相能得到拯救,蕭翎姐再次給大家安排好了新的行動計劃和時間,而這一次,我們的收獲,可要比昨天夜里豐富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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