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頓大快朵頤之后，常愈擦擦嘴，看著顧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來的期待眼神，很是無奈。
“嘖嘖嘖，我說姑奶奶，你這才批評完別人，自己就往里面跑，這是什么話？”
顧恙湊近他，把聲音拉低：
“其實吧，我剛剛張望那院子，看到有很多胡人長相，卻喬裝漢人的男子涌了進去，所以，我就想去看看，大師兄不是說了，青成郡最近來了許多胡人?？墒怯械暮舜蟠蠓椒?，有的胡人卻喬裝打扮，不是很奇怪嘛？”
常愈起身，往院子下看了好一會：
“的確是有許多胡人，偽裝的還挺好，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呢，那.......我們去看看？”
“去啊，當然要去，就是得要低調點?！?p> 說完二人結賬下樓。
那隔壁桌的懷虛，看看自家公子，見他也沒有要繼續(xù)用餐的意思，便也叫伙計來結了帳。
“公子，隔壁的走了?！?p> “你聽見她們的話了吧？”
“聽到了，這二人想必是哪個鏢局里的，受人之托，出來辦事情?！?p> “哦？現(xiàn)在官府已無用至此了？”
“這幾年，誰家有個事情，急著要解決，求助世家山莊和鏢局已是很常見的事了?！?p> “既然如此，我們也去看他一看?！?p> 顧恙二人下到一樓，看見那勾欄院里門口實在是擁擠的很。
不過這樣正合她意，即使她梳著簡單的發(fā)髻，也沒有佩戴釵環(huán)，可是還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女子。
顧恙正要往前擠，想趁著人多趕緊混進去，可是一轉頭，卻不見了常愈。
她左顧右盼，著急尋找，好在一會，常愈便拿著個東西過來了。
顧恙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頂大氈帽，疑惑之際，就待詢問，
常愈先開口了：
“你這細皮嫩肉的，就算是混進去了，里面的姑娘，也會把你轟出來的，畢竟她們常年防著客人的妻子來尋事，可是格外警覺，你把這氈帽，像那些胡人一般戴在頭上，把長發(fā)遮住，再把臉給擋好了?！?p> 顧恙接過來，把頭發(fā)盡數(shù)綰好，藏進那大氈帽里。
常愈走在顧恙前面，盡量幫她擋著臉，趁著人最多的一個檔口，終于混了進去。
這玉娃館外頭看著，雖然不甚招搖，可這里頭卻是紅幃羅帳，燭影搖紅，酒香漫漫，絲竹之聲不絕于耳。
四處都是耳鬢廝磨，歡聲笑語，鶯鶯燕燕，狎笑呢喃。
里頭最中心的欄臺上，還筑著一個大大蓮花臺，用薄薄一層霞影色羅紗圍著。
其中坐著個彈著琵琶的女子，依稀可以看出容色艷麗，一看就是奇貨可居的花魁娘子。
霞色搖曳中，隱約可見玉腕纖纖，五指輕攏慢捻，左右撥弄，琵琶聲陣陣透出。
顧恙扯扯常愈的衣袖：
“從前我看那話本上，只以為這里是個不潔之地，原來這里頭還有這么多講究啊?！?p> “呦，原來你說，你是博覽群書，竟覽的是這些?？磥砥饺绽锎髱熜炙蛠淼臅?，都在角落里吃灰了?！?p> “呸，什么吃灰？沒有的事，我這是雅俗同賞?！?p> 常愈笑笑，招來一個伙計，讓他開個能看見大堂的雅間。
“你這大氈帽雖然遮擋住了頭發(fā)，可是還是容易露出破綻，要是待會被那些胡人注意到，發(fā)現(xiàn)我們盯著他們看，那可就惹麻煩了。還是去雅間安全?！?p> “沒想到啊常愈，平日里多不靠譜，辦起大事來還是想的周到?！?p> 說話間，就有一女子來帶他們上二樓的雅間。
兩人進入房間坐下，正想打開窗戶，身后的女子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那女子把門一關，腰肢一扭，徑直就向顧恙軟軟塌來。
顧恙哪里見過這陣仗，趕緊一把把她推開了。
可是顧恙的帽子也歪了幾許，女子撲了一個空，一下子跌在地上。
女子半撐著身子，抬起頭做嗔怪狀，也不知到底是生氣，還是高興。
顧恙想去扶，卻被常愈搶了先：
“好姑娘，我們就是來看看花魁娘子的，這不用你了，你下去吧?！?p> 說著又遞給她一錠銀子。
那女子略顯驚訝，但是這種既不用出力還可以拿銀子的好事，并不是天天都有的，于是也就高高興興的接過來下去了。
“你是女子，本來就嫩皮嫩臉，還去扶她，小心被她看出端倪來?！?p> 常愈說完，把窗子兩面打開，兩人一起往下頭張望。
那一看就是胡人賓客，都在屏風后頭摟著姑娘喝酒。
而那些喬裝打扮成漢人的，卻都站在暗處。
有幾個還和那老鴇子戴媽媽在竊竊低語。
花魁娘子跪坐在蓮花臺里，手扶琵琶，叮叮咚咚，時而明亮剛勁，時而柔和潤澤，時而淳厚悠遠。
臺前的人喝彩陣陣，那臺前接賞的蓮葉狀銅盤，也是很快就蓄滿了銀錢，一曲又一曲，簡直熱鬧極了。
忽然，那一群人里有一個人，大喊著：
“明珠姑娘！明珠姑娘！把羅紗揭開吧！揭開，我就往這蓮葉盤里頭，投一錠金子！”
這種事一旦有人起頭，便收不住了。
一時間大家都在喊著，要花魁揭開羅紗出來，聲音已經大過了琵琶聲，明珠已是彈不下去了。
那戴媽媽見狀，趕緊撇了那幾個胡人，走到臺前來。
“各位老爺公子，我家明珠今日身體不適，再彈一會兒就要回房了，再說按我們的老規(guī)矩，明珠還未單獨接見過客人，今日怕是不能得見，待明珠尋得好歸宿，再當面給大家彈上幾曲盡興?！?p> 眾人一聽，噓聲陣陣，眼看就要作罷。突然人群中一小廝嚷嚷開了
“戴媽媽好不厚道，明珠姑娘從前早與我家老爺喝過酒了，如今又在這里惺惺作態(tài)，拿一個殘次品糊弄大家伙兒，今天再怎么著，我家老爺也要見明珠?！?p> 人群中那位老爺也站出來：
“明珠小心肝兒，我來了！”
大家聽了，都極為不滿，紛紛譴責戴媽媽怎么如此行事。
那戴媽媽更慌了，轉過去叱罵一個小丫頭：
“小賤種，怎么讓明珠見人了？”
那小丫頭連聲呼冤說不知道，戴媽媽只好趕緊穩(wěn)定局面。
可是就在戴媽媽和小丫頭說話期間。那老爺已經沖上臺去，揭開了羅紗。
那幾個胡人見狀蠢蠢欲動，可是又像是等這什么，遲遲沒有出手的意思。
明珠嚇得摔了琵琶，趕緊捂住自己的臉。一旁擊鼓伴奏的幾個小丫頭，也沖上來把明珠圍住。
那魯莽老爺一把踢開所有人，又扯住明珠，鉗住明珠的手腕。就是這么一看了一眼，那老爺就急急退了幾步，往臺下大喊：
“她根本不是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