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陽真人北上并不只是為了賀家?”諏取聽李淳陽這般一說,登時臉色大變。
李淳陽望了諏取一眼,眼中情緒也變得深沉。
“我剛才說了,關(guān)山銅最初只是為了收降賀家,根本就沒必要驚動太一道,就算他后來想要借助太一道對付小李相公,也沒必要動用火陽子這樣的絕頂高手吧,憑他小小的賀家還遠沒有這個資格。”
“你的意思是,太一道之所以會讓林素靈北上,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老頭兒?”
雖然諏取早就有所懷疑,但聽李淳陽這般一說,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李淳陽點點頭。
“這天下除了五大精靈外,能驚動太一道動用一宗之宗主,尤其是林素靈這樣的頂尖人物,恐怕除了在下,也就只有白袍張君佐了吧?!?p> “林素靈真正目的真是為了要除掉老頭兒?”
李淳陽喟然一嘆:“你們遇見林素靈乃是在孝滄鎮(zhèn)以北,當時林素靈正急急趕路北上,沿著那條官道向北,能通向哪里,你諏取不是比我更清楚嗎?”
諏取滿面驚色,腦子猛然一轉(zhuǎn),登時說道:“對啊,你是怎么知道我們曾碰上了林素靈?又為何知道她當時正要去往黃覺寺?難不成……”
李淳陽毫無隱瞞,“不錯,當時我就在你們不遠處的樹林之中,發(fā)生的一切看的一清二楚?!?p> “你當時就在左右?”
“不然,我怎么能知道的如此詳細,而且不光如此,之后也是我告之林素靈不必再繼續(xù)去往黃覺寺了,因為張君佐已經(jīng)死了?!?p> “你已經(jīng)知道老頭兒……好哇,牛鼻子,你既然早就算到老頭兒會遭此大難,為何不出手相救,你難道忘了當年老頭兒對你可是有數(shù)次救命之恩,還曾和你義結(jié)金蘭?”
李淳陽聽諏取這般一說,臉上也隱隱露出愧意。
“雖然世人都傳我李淳陽有洞察天機之能,扶乩能前知三百載,問卦能后曉五百年,但你還能不清楚,我哪有未卜先知之能,如果事先就能算到他會在黃覺寺遇險,又豈能不出手相救?”
“你事先并不知道?”
李淳陽點點頭,“我事先的確毫無所知,甚至當我看到這小和尚披著六魂幡時,都沒能想到,他會把六魂幡傳給這個蠢貨。”
諏取愣了好半天,“那你是怎么知道老頭已經(jīng)……哦,對了,你看見我了?!?p> 李淳陽又點點頭,“其實自從靡兒離開華山,我就一直悄悄跟著她,畢竟她尚未出師,這次又是單獨一人,我委實放心不下,因此一路暗中相隨,路上也替她除掉了幾個窮奇派出的金妖?!?p> 諏取點點頭,“我說呢,之前我就奇怪,既然小姑娘早就被西妖族盯上了,為何卻還能從華山一路平安無事到了孝滄,原來身后有你這個護短的師父暗中保護?!?p> “所以,當我再看到了你之后,才知道恐怕義兄他已經(jīng)遭遇不測了,而林素靈之所以沒有察覺,只是因為當時你被這小和尚驚慌失措之下,扔進了河里,再加上他又蠢的出奇,才讓大名鼎鼎的林素靈也看走了眼,錯認為是個欺世盜名的小騙子而已?!?p> 諏取這才明白當時發(fā)生了什么,但卻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什么要現(xiàn)身見林素靈,告訴他老頭兒已經(jīng)死了呢?難道你就不怕當年的武當之約?”
“因為我壓根沒想到,你們會尾隨靡兒來了孝滄鎮(zhèn),更沒想到,你們也會牽扯其中,要不是如此,靡兒就不會遭此大難,因為我的本意是讓林素靈回轉(zhuǎn)孝滄,憑她的本事,只需一眼,就能看穿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而且有她出面,血傀儡也根本傷不了靡兒?!?p> “你本來是要引火陽真人來對付血傀儡的?”
李淳陽點點頭,“你也知道,當年我混元教和太一道有武當之約,雙方以黃河潼關(guān)為界,混元掌關(guān)西,不可涉足關(guān)東,而太一道也絕不會踏出潼關(guān)一步,至今如此,如果我現(xiàn)身孝滄,就是犯了武當之約,到時太一道必定會上華山找宗主理論,所以我才絕不能露面。”
“那你就不怕火陽子對你徒弟不利?她也是混元弟子,這樣不也是越界?”
“這倒不會,一是火陽子身為泰山宗宗主,地位尊貴,她自持身份也不會難為靡兒,只要來的不是我們混元十金仙,太一道是不會大舉興師問罪的,二來,當年龍虎山太一道混元教斗法奪旗之時,林素靈曾欠我一個人情,所以我才想讓她保護靡兒。”
“唉,你想的倒是真周全,可惜卻只是為了你的寶貝徒弟,并不是為了正邪對錯,你與當年可大不一樣了。”
李淳陽也是一聲嘆息。
“世道艱辛,你不見朝堂之上,個個不都自稱扶正黜邪,但真有哪個是為了正邪對錯,小李相公拉攏張君佐,也只是為了對付太一道,而你們走畦人又什么時候講過正邪對錯?張君佐難道不也是為了要借助小李相公遍及天下六國的勢力,好去查找銀華的下落,才會去往京城的嗎?”
“老頭兒幫小李相公雖不是為了正邪對錯,但他并沒有害人之心,也只是為了尋找魂主的下落,怎知卻落得個如此下場?!?p> 李淳陽點點頭說道:
“這就是所謂的天道不公,以萬物為芻狗,其實不管小李相公,關(guān)山銅之流也好,還是太一道,混元教也罷,乃至于天下六國,無不打著扶正除邪的旗號,但追求的只有利益,為了利益,什么賀家,張君佐,就算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也能當做犧牲的籌碼?!?p> 諏取愣了半晌,頹然說道:“唉,怪不得十方他不愿北上出關(guān),又說老頭兒這般輕易結(jié)交權(quán)貴,就是一腳踏進了權(quán)力爭奪的旋渦,沒想到他一個孩子,看的比老頭兒還清楚啊。”
李淳陽聽諏取這么一說,雖然神情一愣,但卻冷哼一聲:
“看的清楚有什么用,身無長技還妄自出頭,真以為披了六魂幡,就天下無敵,莫說窮奇火陽子,就是血傀儡,也足以置他于死地,要真看的清楚,他還會如此不自量力強行出頭,最終把事情搞的一團槽嗎?”
“這也不能怪十方,他剛披幡掛頭,就能將血傀儡查個水落石出,讓葉小姐沉冤得雪,已是不俗,他又不知道賀家背后還有如此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但賀家鬧金妖的事情也算傳出去了,也不算壞了你們混元教的陰謀吧,何來是他把事情弄的一團糟?”
諏取聽李淳陽話說的刺耳,因而也說得毫不客氣。
李淳陽沒好氣膘了諏取一眼。
“但結(jié)果卻是他差點毀掉整個孝滄鎮(zhèn),才讓我迫不得已只能現(xiàn)身,至于你所謂的葉小姐,難道這個世上,除了這蠢貨以外,真會有人在乎她是不是冤死的?”
“這……”諏取黯然無語。
李淳陽也沉默半晌,又抬頭望向無盡的蒼穹。
“諏取,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能告訴他,一個人就算再聰明,也不可能憑借一己之力去抗衡一個派系,一個道門,更不可能抗天違命,與天道為敵,否則,最終都會被碾壓的粉身碎骨?!?p> 諏取微微一愣,“天道?”
哪知李淳陽卻說出一番極其古怪卻又意味深長的話來。
“諏取,天道之下,無論是我還是張君佐,無論是混元教還是太一道,甚至整個青銅王朝,天下六國,都不過是天道手中擺布的棋子,提線的傀儡,如果有一天,當天道認為我們已經(jīng)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沒有誰能逃出滅亡的結(jié)局,但或許他卻不同,只不過他現(xiàn)在太弱小,還沒到他粉墨登場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