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本來剛才看見小女兒將眼神瞅向自己時，還擅自漲價，心里是帶著氣的。
十歲的姑娘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為了五文錢，算計弟弟，算計母親，這般小心眼，這般好勝，真是白瞎了自己平日里對她的教導(dǎo)。
柳氏對二女兒不滿，但又不忍駁了兒子的興致。
張明烽的身體差，一入秋，就容易生病。如今連學(xué)堂都沒去成，整天關(guān)在家里。
兩個姐姐又大他許多，男女有別，玩不到一塊去。
這孩子也算懂事沒事就寫寫字，背背書，讓她又欣慰又是心疼。
柳氏心中暗暗存住氣，聽了兒子的話，又將想出口的話咽了回去，算是默認(rèn)了兩姐弟的打賭。
“那我去開門！”張明麗沒有意識到母親的不滿，她滿腦子就是贏了可以得到五文錢，高興的朝著院子跑去！
還沒等張明麗跑到院子門口，就聽見門“咯吱”一聲。
應(yīng)該是門開的聲音，但自家大門沒人動，自然是紋絲不動。想也不用想，也知道是隔壁大門打開了。
接著，聽到隔壁李二小子，那像撞鐘一般的大嗓門響起來：
“娘！小妹！老爹下衙回來了?！备抢畈额^爽朗的大笑聲，和“砰”的一聲關(guān)門響。
聽著隔壁動靜的張明麗，此刻心情沮喪極了，剛剛跑出門的興奮勁兒全丟了，垂著頭往里走。
剛走到屋子門口就看見，張明慧和母親柳氏傳來的打趣笑聲。
母親柳氏還算能保持體面。
張明慧卻笑得前仰后倒。一邊笑一邊打趣道：“怎么出門是小獅子，回來來威風(fēng)全丟了？”
母親柳氏也看著她孝道：“麗娘，你輸了，快掏五文錢來賠給弟弟！”。
“不是五文錢，應(yīng)該是十文錢，剛才二姐自個兒加了價！”張明烽也緊跟著起哄道。
看見一家子人笑話自己，張明麗再也沒繃住，特別是弟弟張明烽的最后一句，讓她賠十文錢，在她看來就是落井下石。
明明知道自己所有家當(dāng)加起來也就剛剛五文錢，哪里來的十文錢，他就是訛詐自己，欺負(fù)人。
母親和大姐不僅不幫自己，還跟著笑，大家都在奚落她。
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了啞巴虧，張明麗再也沒忍住，眼圈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她不敢朝著柳氏發(fā)火，卻將氣撒向幼弟。
“我手里沒有那么多錢，只有五文錢，你是知道的，偏偏要我拿十文錢，你就是故意坑我?！?p> 在張明麗眼里看來，母親的心偏的沒了邊，對女兒和兒子的態(tài)度簡直是天淵之別。
今天若是打賭輸?shù)娜耸敲鞣椋鼷惪梢钥隙ǖ恼f，柳氏絕對不會這樣奚落兒子，又是另一幅慈母面孔。
但在柳氏認(rèn)知里，從來沒有體會到小女兒的心思。
她的確有些偏心兒子，但她卻不自知，因為這樣的想法和做法，在她心中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兒。
柳氏覺得兒子年紀(jì)小，身體又不好，加之又是家里唯一的男丁，長大了那是要替張家傳遞香火，頂立門戶的。
而且兒子又懂事又聰明，自己多寵著愛著不是很應(yīng)該嗎？
更何況她夫妻二人又不曾虧待兩個女兒，只在家里幫襯著做一些家務(wù)，自己和丈夫都是斯文人，更不曾打罵過孩子們。
她甚至還認(rèn)為兩個姐姐也要像自己一般關(guān)心弟弟才是。
畢竟兄弟出息了，女兒以后嫁出去，在婆家也有底氣不是，有娘家兄弟撐腰不是。
作為沒有娘家人的柳氏，因為自身經(jīng)歷的緣故，所以對于這一點，格外的固執(zhí)。
所以，當(dāng)張明麗說出這話來的時候，明烽還未有表示，柳氏心頭早就按奈不住的邪火，一起爆發(fā)了。
“你就不能學(xué)學(xué)你大姐的嫻靜？天生就不是一個不省心的。
每日里就只知道了弟弟爭搶，哪家不是大讓小。
偏偏咱們家里，卻是體弱的弟弟讓著驕橫的姐姐，說出去，你不嫌丟人，我還怕讓人說嘴?！?p> 明麗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已經(jīng)讓柳氏怒火中燒，這個丫頭素來爭強好勝，事事掐尖。
平日里她教育過多少次，收效甚微，一遇到點事，就暴露本性。
看來是自己敲打的還不夠。
柳氏的話語里一點情面也沒給張明麗留。
吃了母親一頓排頭，小姑娘臉皮薄，卻又猶自倔強著，不肯掉眼淚，眼睛通紅，淚珠兒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卻強忍不落，看上去帶著幾分可憐。
可柳氏正在氣頭上，也不搭理她。
明慧心軟，于是上前去將妹妹抱懷中，拍了拍她的后背道：
“大姐哪兒有些銅錢，我替你賠給小弟，那五文錢你留著自個買糖吃！”
按道理來講，張大姐從中緩和，明麗就該借坡下驢，順勢服個軟，完結(jié)此事。
可張明麗的性子卻再倔強不過了。
她咬緊嘴唇，搖搖頭，卻不說話，一看就是心里卻又壓著氣。
這死也不服軟的模樣，可把柳氏氣壞了，“這還有理了？”。
她眉頭一挑，抓起桌上的雞毛撣子，便想發(fā)作。
張明烽看見二姐的可憐卻又倔強樣子，覺得她又可憐又可氣。
他本來不打算理會，但見母親動了真怒，若是不攔著，張二姐今日便要遭一頓好打。
幾步上前，攔著了母親柳氏，轉(zhuǎn)頭向張二姐問道：
“賭約是誰人立下？”
“溢價又是誰人主動提出來的？”
“二姐不必覺得委屈，愿賭就要學(xué)習(xí)認(rèn)輸，在家，我們還可由著你反悔耍賴。
“那世間的人都能讓著你？花錢買個教訓(xùn)，你也不冤?！?p> 受到弟弟的詰問，張二姐臉色一紅，她也知道小弟說的在理，可嘴上卻依舊不饒人，強自狡辯道：
“不過運氣好些罷了，也能讓你得意忘形的教訓(xùn)我！”
張明烽挑眉看了看張明麗，氣極反笑：“運氣好？”
若不是場合不合適，他真想將一件件一樁樁的“好運氣”，掰開來和她好好說道說道。
“剛才那件事兒，說是打賭，可在打賭之前，我已經(jīng)知道輸贏結(jié)果了?！?p> “好啊！你解釋清楚，讓姐姐輸也輸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