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們當時選路線的時候,不知道嗎?”
“不知道什么?”
“新藏線是世界海拔最高的公路,號稱‘天路’,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荒無人煙,雪山連綿,氣候變化無常?!?p> “前期了解線路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了這條線路厲害?!?p> “更嚴重的是,新藏線也是世界上空氣最稀薄的公路,新藏線沿途,醫(yī)學家叫做‘生命禁區(qū)’。”
“正因為這樣,才吸引了我們。”
“你們沒有猶豫過?”
“我有過猶豫”
“白玉蘭不反對嗎?”
藍越河回憶著他和白玉蘭之間關(guān)于線路的討論。
“當時,我跟花兒說,‘太危險了,不能去。’?!?p> “但是她說,‘沒事,不行半路再搭車唄?!?p> “‘要是半路沒有車呢?’,“那是國道,怎么會沒車?’”
“‘那里沒車很正常?!畬嵲诓恍?,我們撤回來?!?p> 我問:“你們是幾個人一起騎?”
“我和花兒兩個人從南疆的葉城出發(fā),后來在麻扎兵站加了三個騎友,我們一直騎到SQH鎮(zhèn)。從SQH鎮(zhèn)開始,我、花兒和大胡子繼續(xù)騎去LS。”
“你們是騎自行車的,為什么要搭車進去扎達縣?”
“本來我們不想進去的,在巴爾兵站吃飯的時候,東哥邀請我們搭他的車去,看著挺方便的,也不遠,就搭車進去了?!?p> “后來為什么又去底雅鄉(xiāng)呢?”
“在香孜古堡碰到一個美女,她告訴我們她的家是在底雅鄉(xiāng),那里是香巴拉,東哥就開車帶我們過去了。”
“香巴拉?”
“她是這么說的,當時我們也很好奇,所以我們就去了?!?p> “后來呢?”
藍越河想了一下,然后說:“我們當天傍晚進到了底雅鄉(xiāng),逛了兩天。第三天計劃出來的,但是跟著曲珍,上山去采草藥和雪蓮花了。后面的,之前已經(jīng)跟您說過,我們出事了?!?p> “扎達縣確實有一個底雅鄉(xiāng),在喜馬拉雅山深處,但是你們沒有去到那里?!?p> 之前,梁曉雪和丁啟年都已經(jīng)跟藍越河說過車禍的事,但是藍越河不相信車禍。
藍越河仍然相信自己是進去過底雅鄉(xiāng)的,是在底雅鄉(xiāng)發(fā)生的意外。
除了梁曉雪跟我說過警察調(diào)查報告外,前兩天我花了一點時間了解了車禍現(xiàn)場那一帶的情況。
藍越河驚愕地看著我問:“什么?”
“你們在香孜鄉(xiāng)沿著香孜曲往西走,本來應(yīng)該在加德村前面的路口右拐進去,但是你們繼續(xù)往前開了?!?p> “不會吧?”
“你們拐進去的那條土路,是去香孜強磁場山谷的,不是去底雅鄉(xiāng)的?!?p> “不可能”
“你們在那條崎嶇不平的土路上出了車禍,你們就沒有去到底雅鄉(xiāng)?!?p> “不可能”
“知道嗎?是香孜鄉(xiāng)加德村一位牧民,冒險進去強磁場山谷找丟失的羊,才發(fā)現(xiàn)你們的車翻在土路下的斜坡上,這才及時救了你,不是,是你們。”
“不可能。我們?nèi)サ搅说籽培l(xiāng),還在底雅轉(zhuǎn)了一圈?!?p> “那你還記得底雅鄉(xiāng)是什么樣子嗎?”
“我當然記得。我真的看過底雅鄉(xiāng)的象泉河、雪山、森林、鮮花、村民,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那可能是你的夢境,不是真實的?!?p> “不可能。你們有什么證據(jù)說我是做夢嗎?”
“我昨天打電話問了扎達縣公安局”
“警察是胡扯的”
“那邊的民警說,你們拐進的那條土路,除了科研和部隊的車外,其他車一律不準進去的。”
“那條土路很很正常,不是方老師說的那樣?!?p> “那條土路的路口,平常有人看守,不知道你們當時是怎么進去的。那條土路是通往一個三面石山環(huán)繞的山谷,去不了底雅鄉(xiāng)?!?p> “我不相信”
“那個山谷的磁場特別強烈,那里的天氣也是異常的,牧民都不敢去那個地方,是一個目前還在研究的地方?!?p> 藍越河咆哮著說:“是你們搞錯了”
咆哮可能引起胸腔疼痛,藍越河流出了眼淚,我拿紙巾幫他擦了擦。
“小藍,你沒有去到底雅鄉(xiāng),這是事實?!?p> “我不相信方老師說的”
“但是,你說你有進去道底雅鄉(xiāng)和在底雅鄉(xiāng)玩了幾天的記憶,這個是很奇怪的,我也很好奇。”
“因為我們真的進去到底雅啊”
“你所說的去到了底雅鄉(xiāng),我覺得是那輛越野車在那條土路上發(fā)生車禍后,你受傷昏迷的時候,你的大腦在強烈磁場的影響下想象出來的。”
“是你們搞錯了吧”
“在香孜曲往西那段土路,我記得大概是中午兩點多。剛吃過飯,我看到花兒睡了,大胡子也睡了,我困了也睡個午覺,東哥在開車?!?p> “那就是你睡過去了,不知道發(fā)生車禍了?!?p> 藍越河反駁我說:“發(fā)生這么大的事,我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嗎?不可能?!?p> 說到最后兩句的時候,藍越河由于太過激動,又引起胸口疼痛,痛到流出了眼淚,我又拿紙巾幫他擦了擦。
“我沒有必要騙你”
“也有一種可能,在你受傷昏迷的情況下,強烈磁場將你的思維進行了‘漂移’,通過一些現(xiàn)在還沒明確的介質(zhì)去了底雅鄉(xiāng)。”
“沒明確的介質(zhì),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有那樣才能說的通。這樣的話,你算是去過了底雅鄉(xiāng)。那個強烈磁場對人的大腦影響到底是怎么樣的,一些專家還在研究中?!?p> 藍越河驚恐地睜大眼睛問:“那花兒呢?她怎么樣了,傷的有多重?”
“你的花兒,她還好。”
“我想去看看她”
正在這時,護士梁曉雪進來告訴我,讓我先出去到走廊,醫(yī)生和康復(fù)師要過來檢查藍越河,準備對藍越河做一些康復(fù)工作。
我只好退出病房,站在窗戶邊,透過玻璃看到藍越河瘦弱的身軀,就像擠在角落的一堆干枯樹枝??祻?fù)師緩慢拎起藍越河的胳膊,就像拿起一條柴火。
看著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于是,我離開了LS高原醫(yī)院。
走在LS的街上,我拐進一間茶館。
茶館里人很多,有的喝酥油茶,有的喝甜茶,有點吃藏面,無一例外都在聊著天。
沒有單獨的空桌子,我只好選擇靠窗的位置,在一個藏族阿佳(大姐)的對面坐了下來。
跟阿佳打了聲招呼,阿佳笑著,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臉上的兩坨高原紅笑開了,像兩朵格?;ā?p> 陽光斜斜地透過窗戶,灑進茶館里,照在我的身上。
一切都剛剛好,我安靜地曬著陽光。拿來一個杯子,掏出零錢放在桌子上,服務(wù)員轉(zhuǎn)過來上茶。
嗅著茶香,和著人聲,喝下一口香滑濃郁的甜茶,沉醉于一段屬于陽光和甜茶的愜意時光。
我喜歡喝地道的藏式甜茶,甜味伴著苦味,苦味中又包裹著甜味。
盡管無數(shù)次喝過酥油茶,但是我仍然不能從容地接受。
就像一個人,總有一些東西是可以接受的,也有一些東西是不能接受的。
當自己獨處的時候,我仍然會喝甜茶。
看著窗外人來人往,朝氣蓬勃,尤其是蹦蹦跳跳的小孩,心思不知不覺地飛向遠方……
不知道為什么,我的眼角流下了淚水。
我沒有擦去淚水,放任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