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曉雪說:“藍越河聽到我說,‘白玉蘭傷的很重’,藍越河就差點從病床上彈起來。”
我說:“嚇著你了吧?他太激動了,這是人之常情?!?p> 梁曉雪睜大眼睛,驚恐地說:“是啊,當時把我嚇壞了。他全身是傷,應(yīng)該是動不了才對。是不是?”
“你這么說,我都有點想笑?!?p> 梁曉雪撲閃著眼睛,說:“還有……”
“藍越河他跟我說,‘我要去看花兒’。我跟他說,‘你現(xiàn)在傷得很重,先把自己的傷養(yǎng)好,才能去看你的花兒。’?!?p> “然后,他怎么說?”
“他說,‘拍個她的視頻給我看看吧’”
“你怎么回他?”
“我說,‘這是醫(yī)院,不是景區(qū),不能拍視頻’?!?p> “他無話可說了吧”
“他被氣的‘哼哼哈哈’地亂叫,我才不理他。然后……”,梁曉雪用手掩著嘴,笑著。
“他就閉嘴了,哈哈”
“還沒有,是我問他”
“你問他什么了?”
“我問他,‘你知道你是怎么受傷的嗎?’”
“他說,‘跟別人從雅尼村上雪山摘雪蓮花,花兒滾下山坡,我也滾下了山坡’。”
“我跟他說,‘你們是因為車禍受的傷,車在路上翻了’?!?p> “他呢,連續(xù)說了幾次‘不可能’?!?p> 我問:“哦。小梁,他們車禍的事,你已經(jīng)告訴他了?”
“是的。不過,我覺得他失憶了。”
“那他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活著別的什么?”
“看他的表述,思路很清晰,不像是失憶的樣子?!?p> “小梁你剛才說,他說他是去摘雪蓮花嗎?雪蓮花就是岡拉梅朵嘛?!?p> “他自己是這么說的”
“雅尼村是哪里的?”
“我沒問他”
“藍越河的說法跟民警調(diào)查結(jié)果是矛盾的吧”
“是的,我覺得藍越河是瞎說的,他這人就是不靠譜。”
“他為什么要這樣說?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清楚”
“他有問同一輛車的另外兩個人嗎?”
“有問過”
“藍越河他怎么問的?”
“他問,‘大胡子的腳崴了,有人送他下山嗎?’,‘東哥呢?怎么不來看看我們’”
“你直接跟他說實際情況了嗎?”
“我都沒有告訴他實際情況。只是跟他說,‘先顧好你自己,別管別人?!?p> “我估計啊,他會反駁你。”
“方老師,你說對了。他反駁我說,‘他們是我在路上的朋友,怎么能不管?’。”
“小梁,我覺得吧,你聽聽我的分析。發(fā)生車禍,人還正常的情況下,發(fā)生車禍那一瞬間應(yīng)該有印象?!?p> “既然藍越河否認發(fā)生了車禍,可能是受傷導(dǎo)致了失憶?!?p> “至于摘雪蓮花然后滾下山坡,應(yīng)該是他印象最深的事情。這個只可能發(fā)生在車禍之前,因為車禍導(dǎo)致人都死了,也就沒有去摘雪蓮花然后滾下山坡這種事情?!?p> “但是,如果之前已經(jīng)發(fā)生過‘滾下山坡’這么嚴重的事故。再結(jié)合餐館老板說的時間,他們應(yīng)該是在醫(yī)院住院治療。”
“這后面怎么會,又發(fā)生這樣大的車禍,還死了3個人?這個不符合邏輯。”
“方老師,你說這么多,我都亂了,我覺得這事情也有點玄乎?!?p> “那你有問藍越河,滾下山坡前后的那些細節(jié)嗎?”
“我只是護士,很少會過問病人除病情之外的事情。不過,之前我有問過他,他不說話。也不敢多問,他現(xiàn)在的身體非常虛弱?!?p> “嗯,人不走運的時候,喝水都會噎著。”
“是啊,就像藍越河這樣,他已經(jīng)挺慘的了?!?p> “小梁,我走了。見到你,你堂哥委托的事就辦完了。”
“謝謝方老師來看我,再見?!?p> “再見”
我向梁曉雪告辭,往門口走了幾步后,突然覺得既然還在這里,不妨順便去看一看那個挺慘的“病人”,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于是,我又折身回去。
“小梁,我想去看看藍越河,可以嗎?”
“他可能不想和陌生人說話”
“就看看,不跟他說話?!?p> “方老師,你確定要去探望他嗎?”
“看一下,我就走了。他家里來人了嗎?”
“警察后來通知了他們的家里。藍越河的小姨來了,白玉蘭的爸爸和媽媽來處理白玉蘭的后事,其他兩個也有家人來。”
“還有,在藍越河昏迷的那段時間,白玉蘭的爸爸和媽媽來看過一次他,后來就沒來過了。”
“那藍越河跟他小姨也不說話嗎?”
“有說過。跟他的家人和朋友,他可能會說幾句。其他人,他可能一句話都不說?!?p> “他家人要把他轉(zhuǎn)移到內(nèi)地醫(yī)院去嗎?”
“路這么遠,費用可不低,他家小姨的意思是不轉(zhuǎn)。他現(xiàn)在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很虛弱?!?p> “他和白玉蘭是從廣州過來的騎行者?”
“那個餐館老板跟民警是這樣說的”
“帶我去看看他吧”
“那好吧”
我跟著護士梁曉雪,靜悄悄走進醫(yī)院的住院區(qū)域,去了藍越河所在的那個病房。藍越河不在單獨一個病房,他從昏迷中醒來后就轉(zhuǎn)移到了多人間病房。
病房安靜,多人間也沒多少病人,正是中午,病房里的病人都在睡覺。
我走近藍越河的病床,看到他也是正躺在病床上睡覺。
我湊近一看,嚇了一跳。藍越河整個腦袋,像一張沾滿了灰塵的舊紙包著一堆被野獸啃剩下的骨頭。
藍越河的頭發(fā)是毛寸,臟兮兮的,應(yīng)該很久沒洗了。臉很瘦削,嘴唇干裂,緊皺著眉頭。額頭上那在車禍中被劃傷的地方,傷痕清晰可見。
梁曉雪沒有叫醒藍越河,我們只呆了不到一分鐘就出來了。
“他怎么吃東西?”
出來病房后,我們一起走到護士休息間,我問梁曉雪。
“昏迷的時候,靠輸液維持。醒來后,他家小姨每天都熬粥帶過來,他偶爾會吃一點,經(jīng)常不吃?!?p> “有人給他做按摩或活動手腳嗎?”
“專業(yè)康復(fù)師每天過來”
“他一句話也不想說嗎?”
“嗯”
“明天早上,我再來。”
梁曉雪愣了一下,回應(yīng):“……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