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伯見謝麟韞出永康侯府時神色輕松了許多,駕車時忍不住問道,“世子可是說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嗎?公子看起來心情不錯?!?p> 謝麟韞其人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若真有什么令他掛心的,大概也就只有謝清婉了,“謝伯,明日府里設宴,你派人回去告知婉姐一聲,今日還是先回禮部衙門吧?!?p> 謝麟韞正盤算著明日如何誆騙蘇睿解決了謝清婉這個麻煩,見謝伯欲言又止,便已知曉他又要念叨一些老調陳詞,“回府的事情我自有打算,你無需擔憂?!?p> “可是公子這幾日住在禮部衙門實在是太簡陋了,連蘭陵別館都比不上,還是明日找個時間和大小姐道個歉,咱們還是搬回府里去吧?”
謝伯看著他們姐弟長大,后來又隨著他來到淼都,謝麟韞拿他當長輩,此時語調放緩了幾分,“謝伯,長姐的脾氣我最清楚,我有分寸。”
“唉,那我先送公子回禮部衙門。”謝伯長嘆一口氣,這姐弟倆的性格簡直一個天一個地,好的時候互相惦念,差的時候能一年半載不通信不見面,有道是水火不容,外人恐怕無法想象。
謝清婉聽到謝伯傳話,一巴掌拍在檀木桌上,震得茶水都蕩起了一圈漣漪,謝伯吞了吞口水,說起好話來,“大小姐,公子才接任禮部的事務,新官上任忙的飯都吃不上呢……”
“謝伯你就別替他說話了,這小子簡直無法無天,故意躲著我?我還不稀罕看到他那張臉呢,我就當沒這個弟弟!”謝清婉氣的眉頭直跳,坐在一邊一直微笑示人的江湖郎中謝家女婿云子遙搭上她的手,“夫人,你又激動了?!?p> 謝清婉的臉頓時紅了幾分,翻過手腕,“我、我激動又怎么了,是這小子太不像話!”
“夫人,小韞性格悶,就你一個親姐,自你嫁與我,這些年隨我游歷江湖,是我們沒有陪伴在他身邊,如今又怎么能怪他不親近我們呢?!?p> 謝伯聞言抬眼望了望這位姑爺,果不其然,這位姑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恐怕再說幾句就要哭天搶地了。謝清婉是極了解自家夫君的,及時出聲打住,“子遙,你說的是我小弟嗎,他悶?他精明的很呢。你就是太老實了,才會被他騙?!?p> 這場景似曾相識……謝伯當即小碎步退了出去,秉持著少看少聽少說話的方針,決定過一個時辰再來。
果不其然謝伯一退出兩人視線范圍,謝清婉就原形畢露了,“云子遙,你聽好了,以前是我沒管好這小子,這次我一定要給他個教訓!你說什么都不能插手!”
“夫人!你又兇我!”云子遙十分委屈的別過臉,嗓音低了幾分,“我自小便沒有兄弟姐妹,小韞小我?guī)讱q,既然我們已經成婚,就是一家人,我們就該包容、照顧他,他做什么都不過分?!?p>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縱容!”謝清婉本就面容姣好,生起氣來更是活色生香,云子遙看著這樣的夫人,十分沒骨氣的說了句,“夫人,雖然我不認同你,但你生起氣來竟然也這般可愛?!?p> “???”謝清婉一愣,退后了兩步,“說好聽話也沒用。”
云子遙點頭,誠懇的不得了,“不要誤會,我實話實說而已?!?p> 這也太高段了吧,謝清婉徹底敗下陣來,“行行行,我這次聽你的還不行么。你這個性子,和你吵架吵贏了也沒成就感。”
“我怎么會與夫人吵架呢,沒有夫人我什么都做不好?!痹谱舆b那雙沁了水一般的鹿眼此時好像在放光,謝清婉泄氣的攤在椅子里,“……算你狠?!?p> 云子遙年紀比謝清婉還小兩歲,師承藥王谷,乃是藥王的親侄子,全族上下就等他成年繼承家業(yè),可他卻不屑,非要云游四方濟世救人,藥王一氣之下將他逐了出來,若不是遇見謝清婉,他可能就要成為狼群的晚餐。
謝清婉是這樣形容當時的情景的:那天夜黑風高,一個瘦弱如雞的人蹲在山坡上,好像是要尋短見,但又有些怯懦,一會哭一會笑的,一群野狼在他身后逼近,但那人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哦,原來是個傻子。
云子遙當即反駁:我的藥包掉下去了,里面有驅獸散,還有我不是傻子。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云子遙謝清婉成婚后,兩人在外行醫(yī)常常分文不取,有時一年半載都沒有音信,不過這兩人一個文一個武,一個柔軟一個霸道,且都有一副善良俠義的好心腸,可謂天生一對相得益彰。
謝麟韞當時不過十來歲,對謝清婉突然下嫁的決定深表憂心,但與云子遙徹夜長談后,便再沒有說一句反對的話來。
謝伯一向謹慎,倒是反常的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未來姑爺很是滿意,后來也時常惦念著這位姑爺?shù)某源┫埠?,且記得在大小姐姑爺回來之前,要準備好足量的藥材并在府外開設免費醫(yī)棚,為貧苦人家施醫(yī)送藥。
是以謝麟韞蘭陵公子的好名聲,一小部分也來自這對醫(yī)中俠侶。
謝伯滿心歡喜的辦完謝麟韞交代的差事,還沒忘了要核對醫(yī)棚所需的藥材缺漏情況,快速的列了一張藥材名目,囑咐府中管事及時去采買。
說起來大禹國以文立國,翰林院供奉學士多如牛毛,有才華者多不甘居于人下,是以朝廷并不重視禮部。而上任禮部尚書告老還鄉(xiāng)時已經是耳順的年紀,聽說因為志氣難抒不受重用還帶著一身病痛。
謝麟韞在禮部衙門住了幾日便有所感,淼都乃國都,六部衙門在皇城正門外的中軸線上,分布開來看起來既集中又獨立,近年來幾個衙門皆擴張修葺過,只剩下禮部無人問津,甚至后面一條街的太醫(yī)院都比禮部衙門氣派些。
禮部官吏老的老小的小,謝麟韞親自挑了幾個資質不錯的上來,花了半天時間基本了解了禮部近幾年的狀況。
簡單說來:爹不疼娘不愛,沒有靠山,沒有實權,沒有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