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遠隔天涯
“撒謊！”黃尚問道：“那雷家現(xiàn)在是誰做主呢，還是雷地寶那老小子？”
我點頭：“是他?！彪[隱覺得這老者以前在雷公館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沒出息！”黃尚道：“這個后生，就沒有點氣量，至于熊立，我早說過讓他進雷家就是養(yǎng)虎為患……”一邊說一邊引三人走到一間茅草房外：“好了，這就是你們的安身之所了！”我和張雪各自露出驚喜的表情，齊問：“我們的？”
“不然呢？”黃尚呵呵一笑：“你們還真要和我一起住嗎？有這么個漂亮姑娘住我身邊我怕我會忍不住勾搭她的，你又很明顯沒我黃老頭有魅力，真釀成悲劇不就對不起老張頭了嗎？”這老者說話方式又似玩笑、又似瘋癲，倒把我說得不知如何作答，只是點頭賠笑。
黃尚道：“你們好好在這落地生根，頤養(yǎng)天年吧，你們很快就會明白天下之大，無非草木。既然老拐把你們交給我了，我一定好好照看。歡迎來到仙倦。我還要再去和孩子午睡一會兒，醒來做飯給你們吃哈……”說完打了個哈欠，轉(zhuǎn)身回菜地去了。
我看著黃尚漸漸遠去的背影，皺眉道：“真是個奇怪的老頭。”
張雪卻笑道：“我覺得他很好啊……”
我呲之以鼻：“真的嗎？”
張雪似認真又似玩笑地道：“是啊，很有魅力啊，如果年輕個二十歲，我還真未必會選你！”
“切！”
對于這對小情侶的“柔情蜜意”，范浩澤是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了，冷哼道：“你們繼續(xù)打情罵俏吧，我送佛送到西了。也該走了?！闭f著，扭身就要走。
我一愣：“你去哪？”
張雪也道：“是啊，大家互相照應(yīng)過日子不好嗎？你不是說喜歡土地，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范浩澤停下腳步，搖頭道：“算了，我現(xiàn)在身上戾氣太重，已經(jīng)做不回過去那個清純的學(xué)生了。再說，你們小兩口過著日子，我在旁邊，怪別扭的?！?p> 我問道：“那你有何打算？還回英雄嗎？”
范浩澤點頭：“你我使命不同，我還得在這花花世界戰(zhàn)斗！”
我一愣，隨即撫掌笑道：“一心為民，哈哈！好選擇！別忘記給我?guī)煾祹熌飯笃桨?，你有時間過來找我喝酒！”
“嗯！一定！我走了！”說著，大步踏出菜地。這一次他卻學(xué)了乖，不從黃尚睡覺的那一壟走。
我揮手道：“范小叔，一定保重。你還得回來找我喝酒呢！”
范浩澤一揮手，卻并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離開菜園的時候，他不自覺地吸了吸鼻子，竟忽然覺得有點不舍。也不知道自己是對我夫婦不舍，還是對這神仙般的鄉(xiāng)下生活不舍?？傊恢睕]有回頭，直到自己大步走出菜園，走下山腰，走出這個世外桃源般的仙倦村。
如果能回到十幾年前，讓他重新選擇的話，他一定不會離開自己的家鄉(xiāng)，離開自己的父親。但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沒法回頭了。
……
林巖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從訂婚宴上回到家的。也許是韓江南開車送她回來的，也或者是父親送他回來的。總之，她總算回家了。
她把自己鎖在屋子里，就像小時候同父母發(fā)脾氣不肯吃飯那般。一個人縮在門邊，一個人瑟瑟發(fā)抖，什么事都不想做，什么人都不想理。
傭人早就做好了飯，在門外不斷敲門祈求。林巖卻只是蹲坐墻角，愣愣地望著床頭柜上那幾朵插在花瓶里的紅玫瑰，那是我前幾日帶來的。
如今，花香依在，但那幾朵血紅色的鮮花卻已經(jīng)蔫在花瓶中，即將枯萎凋零。她的生命會不會也像這幾朵玫瑰一般行將枯萎凋零？
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更為急促的敲門聲，隨后是父親林哲翰沉重的聲音：“巖兒，難過歸難過，飯還是要吃的。”
林巖抱著自己雙腿，輕聲道：“爹，我沒事，我真得不餓?！?p> “巖兒，愿意和爹聊兩句嗎？”
林巖故意微笑出來，用一種聽似愉快的聲音說道：“爹，我真的沒事，有點累了，想先睡了，我們明天再聊行嗎？”
“好，”林哲翰低聲道：“那你先休息。巖兒，記住爹說的，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別把自己憋壞了，人是你自己選的，所有后果你就要自己承擔(dān)……”說到這里，又嘆了口氣道：“人生不會一帆風(fēng)順，這也不會是你最后一次遭受打擊。但最重要的是，面對每一次打擊時你自己的心態(tài)。那小子不選你，只能說明他眼瞎，也說明還有更好的人在后面等你！再說了，真沒什么大不了的哈，你還有這么硬氣的老爹呢！別胡思亂想，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又是個晴天啦……”話音一落，林哲翰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只剩下林巖一個孤單單地坐在房間內(nèi)。
其實在林哲翰看來，不嫁給我對于林巖來說可能是好事。然而，林巖怎么看呢？
窗外，已是烏云密布、雷鳴電閃。雨，又要來了。坐在墻邊的林巖渾然不覺，她抱著枕頭，任憑眼淚不爭氣的從眼角悄然滑落。當(dāng)他聽到父親的腳步音終于消失的時候，再也忍耐不住，眼淚似決堤一般奔涌而出，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來。
……
一年之后，韓江南依然在林哲翰公館里做事。本來經(jīng)過我棄婚私奔的鬧劇之后，林哲翰不止一次有趕走韓江南的意思。然而這個提議卻在林巖一次次據(jù)理力爭的維護下而不得不作罷。林哲翰深深愛著自己的這個獨女，不忍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便只好委屈自己。
不過自從入了林家公館之后，韓江南明顯比以前守規(guī)矩多了。我同熊立鬧翻后，他也斷了回雷公館的念頭，一心一意在林家公館里做事。一年時間里，不僅學(xué)會了很多為人處世的道理，人也比之前成熟精明了不少。
這一日清晨，韓江南早早起床，吃完飯后，找到正要出門的林哲翰。林哲翰一邊走一邊看了眼韓江南，問道：“巖兒最近在忙什么？”
韓江南道：“主要是參與學(xué)校里一些事情。”
“沒干什么出格的事吧？”林哲翰忽然停下腳步，警覺地看了看韓江南。
韓江南道：“學(xué)生能做什么呢？”
林哲翰狐疑地道：“你別小瞧了這些學(xué)生，一個個心比天高，成天都吵著嚷著要改變這個世界。讓你每天陪巖兒，委曲你了，你本來是可以有更大用場的。”
韓江南道：“巖兒是您最在意的事兒，我認為沒什么比這更重要的差事兒了。”
林哲翰點點頭，又向大門外走去：“江南，不錯……這一年你進步很大。記住，穩(wěn)得住的人，才能是笑到最后的人?！?p> “我明白……”韓江南跟上林哲翰腳步，追道：“另外還有件事，林先生，我想請幾天假?！?p> 林哲翰一愣：“哦？怎么了？”
韓江南道：“到了父母的忌日，想回家拜祭?！?p> 林哲翰點點頭：“百善孝為先，應(yīng)該的。走之前跟巖兒交代一聲就好，再去賬房支一筆款子，要衣錦還鄉(xiāng)。”韓江南感恩戴德地拜謝道：“是，謝謝林先生?！?p> 請完假后，韓江南按時送林巖去學(xué)校。在林巖上課的時候，巖兒將車停在馬路對面，自己則躺在汽車后座上睡起了大覺。這一年以來，這種生活方式已經(jīng)成了韓江南的常態(tài)。不過韓江南在接送林巖上學(xué)的過程中也算練出一項特殊技能，那就是，他從來不用人喊，總能趕在林巖放學(xué)之前忽然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