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風云突變
當我回到雷公館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徹底黑了下來。不過雷地寶顯然沒有下班的意思,就在我來到大廳門口的時候,各自忙碌的三人竟全沒注意到,依然自顧自地說話。
雷地寶道:“已經(jīng)和雷諾阿說好了,英租界未來的月利他要一成,歸他個人。其他的事他不管?!?p> 雷凡道:“一成,口氣真不小?!?p> 熊立道:“給他就給他,大頭還是我們的!”
雷凡又道:“約翰遜我還沒找到,說是跑出去親自帶隊抓捕楊守才。我在領事館喝了一下午咖啡也沒等到他。”
熊立一愣:“堂堂英國總領事帶隊出去抓人?這楊守才是日了他親娘還是怎么了?哈哈……”說完,大家齊齊笑了出來。
這時,一名弟子走上前,稟告道:“老板,金少回來了,就在門口候著?!?p> 雷地寶趕忙道:“快讓他進來?!崩椎貙氁呀?jīng)隱約猜到,這次的事件很可能與我的作為脫不了干系。
我大步走進,面對三位躬身行禮,意氣風發(fā)地拜道:“金少見過各位老板!”
熊立道:“快說說,漕幫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我道:“各位有所不知,這次清水湖一行可謂是九死一生!”
熊立不屑地嗤道:“又他媽是九死一生!怎么這九死一生總讓你趕上?”顯然這熊立之前聽金少說過太多“九死一生”的事情,早都聽得耳根生繭了。
雷凡笑道:“金少,你不要添油加醋,直接告訴我們漕幫的情況就好!”
我搖頭嘆氣道:“諸位有所不知,真不是添油加醋啊,早前熊先生派過兩名心腹去過清水湖對吧?”
“是啊,”雷地寶:“可被吳郁直接推了回來,完全不顧我們之間的交情!”
我笑道:“那是因為吳郁根本就不是吳郁?!?p> 三人互相望望,都是一愣。雷地寶正色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道:“漕幫二當家蔣英,三當家陳龍波聯(lián)合楊守才謀權篡位,囚禁吳郁,獨霸漕幫!并假冒吳幫主停掉我雷公館漕運航線轉(zhuǎn)投英租界楊守才。我孤身前往清水湖,還被他們設下鴻門宴,還好我眼明手快藝高膽大,及時識破了蔣英陳龍波的陰謀,并借力打力生擒了假吳郁救出了真幫主。不僅助漕幫匡扶了正義,更為我雷公館雷老板光耀了招牌。漕幫幫主,水運之王吳郁,為了感謝弟子,不僅和弟子結(jié)為異姓兄弟,更是向在下保證,未來漕運航線只向我雷公館開放,漕雷兩幫友誼之樹常青,百年永好?!蔽移綍r說話都是十言五虛,唯獨這次是難得的是十言一虛。整段話不假思索,機關槍似地一口氣說完,只把見慣了大風浪的幾位都說得目瞪口呆。
熊立張大了嘴巴,愣道:“這么說,我的煙土沒問題嘍?”
“煙土的問題嘛……”我臉色一沉,卻從懷里拿出一份書信:“吳幫主寫了一封親筆信讓我轉(zhuǎn)交雷老板?!闭f著,把信遞給雷地寶。雷地寶焦急地拆開信封,仔細看了半晌,忽然把信紙一巴掌拍桌子上。
“怎么說?”熊立問道。
雷地寶沉吟道:“鴉片不除,中國不強?媽的,這吳郁什么時候有這種覺悟了?”
“什么?”熊立一愣,忙一把搶過信來看。默讀一番之后,卻氣得不打一處來。也把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我低聲道:“我那大哥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說以后雷公館其他的貨都可以運,就是不再運鴉片,哦……他好像說是被囚禁的這些天,有天夜里觀世音托夢給他對他指點了迷津什么的……”雷凡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也拿過信掃了一眼。
熊立盯著我,厲聲問道:“這確實是吳郁的親筆信嗎?”我正要說話,雷地寶卻搶過話頭:“吳郁的字體我見過,這么難看的字別人想學也還真學不來?!?p> 熊立猛地搶過雷凡手中的信,把信揉成一團扔了出去:“媽的,說到底,你去漕幫是幫人家平內(nèi)亂去了?對我們雷公館,還是相當于白去一遭?”
我道:“也不算白去,弟子還有其他遭遇……”看我這么賣關子,雷地寶也有點沉不住氣了,喝道:“快說!”
“其實也沒什么……”我正要講述救出四個洋人的故事,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熙熙攘攘的腳步。扭頭看時,只見兩列洋士兵簇擁兩名衣著光鮮的洋人大踏步走了進來。從制服顏色看來,來者似乎是法租界、英租界的駐軍,而領頭的兩個大人物我依稀覺得面熟,似乎在哪個報紙上見過,一時卻分不清是誰。
雷地寶見此陣仗臉色都是一變,同時起身相迎接,雷地寶上前賠笑道:“兩位領事大人一起來我雷家這么大的陣仗所為何事啊?”
聽到領事大人四個字,我心里陡然一驚,暗想:“兩位領事?莫非就是英法租界那兩個土皇帝雷諾阿和約翰遜?”
左首的洋人搖搖頭,指著右邊的大胡子說道:“我是陪約翰遜先生來的……”聽到這里我才確認,那英兵簇擁的大胡子果然便是英租界領事約翰遜。那同他一齊來的領事定然便是法租界領事雷諾阿了。
約翰遜開門見山地道:“雷先生,我今天來,是要找一個人!”
熊立聞言笑道:“我聽說“約”領事今天親自帶隊,抓了一天的楊守才,您不會以為他藏在我們這兒吧?”
約翰遜搖了搖頭,生硬地問道:“你們這里,誰是金少?”話音一落,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雷凡心頭一震,還以為我惹了什么大禍,忙一上步,對約翰遜道:“領事先生,金少是我的兄弟,不知他……”
約翰遜用手一攔:“雷公子,這和你沒關系!”說著,走到我面前,反復打量我:“你就是金少?”
我隱隱猜到約翰遜來找自己的原因與那四個洋人有關,當下也不懼怕,點頭道:“正是在下!”
約翰遜上下打量著我,表情頗為嚴肅,也看不出是善意惡意,皺眉問道:“你昨晚,在清水湖?”
“是?!?p> “人是你救的?”
“舉手之勞?!蔽椅⑽⒁恍?,表情竟顯得頗為淡定。
約翰遜猛地抱住我,激動地道:“謝謝你,thankyou!謝謝!”說到最后,竟哽咽得有點語無倫次。
我雖然猜到約翰遜不是來為難自己的,卻絕對沒想到他會對自己如此熱情,當下也有些傻眼。約翰遜低聲道:“謝謝你救了我最愛的人……明天一早到英領事館來,有個人想見你?!?p> 我點頭道:“好!”
約翰遜這才放開我,相繼和雷地寶熊立雷凡握手,不住地感恩戴德:“感謝你們的好員工幫我們解救出了四位英國公民,并找出了楊守才這個吃里扒外的混蛋!我代表英國政府,再次向你們表示感謝!而楊守才我會依照我們大英帝國的法律,對他進行最嚴格的制裁?!贝搜砸怀?,在場所有人包括雷地寶熊立都驚訝萬分,只有我面帶微笑,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似的。
約翰遜對我眨了眨眼:“那我們明天見?”
“好的?!蔽尹c頭。
約翰遜說完,又同雷諾阿帶人一同離開雷公館,只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雷地寶三人將目光統(tǒng)一集中在我身上,三人投來的目光有贊賞、有不解、有嘉許……
我羞澀地笑了笑。
晚上,我興高采烈回到雜院,正巧遇到走出門的秦素秋。
秦素秋一見我,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哭道:“臭小子,你可算回來了……”
我一愣:“師娘,我福大命大當然回來了,回來是好事,你哭個什么?”
“是那五……”
我聞言一驚:“那五怎么了?”
“那五他……你跟我來吧。”說著,拉著我來到那五的房間。
我剛一進門就隱隱覺得氣氛不對,張雪、林巖、榜爺、徐牧、張立成都守在床前陪著。那五卻一臉慘白地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神志不清……
“那五!”我忙撲到床頭,仔細看時,卻看不出那五身上所受何傷……
林巖輕聲道:“他脫離危險了,就是以后不能再說話了。”說著,眼角里已經(jīng)噙出淚花。
我驚訝地喊道:“到底怎么回事?說話呀!”
徐牧低聲道:“我倆跟著韓江南去劫楊守才的土,誰知中了埋伏……”
我一愣,差點吼了出來:“劫土?還是劫楊守才的土?他是不想活了嗎?小個兒人呢?”
張雪忙勸我:“他已經(jīng)很難過了,你就別責怪他了!”
我臉色一冷,一字一頓,厲聲道:“他人呢?”
張雪從來沒見過我臉色這么陰沉,低聲道:“在露臺……”我聞言扭身就走。
秦素秋見勢不妙,便想跟我過去,張雪忙拉住秦素秋道:“讓他們兩兄弟自己解決吧?!?p> 我大步邁上二樓,一直來到露臺上。只見韓江南正背對著他靜坐,雙腳從柵欄的縫隙間垂了下去。
我強行壓抑著怒火:“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和我商量?”
韓江南道:“我不想什么都靠著你?!闭Z氣中頗有些生無可戀的感覺。
“可結(jié)果就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痛心地道:“我和你說過,咱們?nèi)嗽诮?,時刻都要小心提防,一個不慎就會連命都搭進去……”
韓江南冷冷道:“如果你又是來教訓我的你可以下去了,我想一個人靜靜?!?p> 我嘆了口氣:“……那五和我們都手足情深,你想想怎么向大家伙交代吧?!?p> 韓江南道:“如果有必要,大不了我把命賠給他們。”聽到這句話時,我竟也覺無話可說??葱€兒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實在也是多說無益。我搖了搖頭,似乎想說點什么,卻什么都沒說出口,默默轉(zhuǎn)身離去。
露臺上,只剩下韓江南一人默默地仰望星空,臉色無悲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