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旗袍店
我剛走出雷公館后，就發(fā)現(xiàn)身后有兩個神色可疑的人在跟蹤他。雖然我加入雷公館的時間并不算長，但因為多歷大事，早就對身邊的一切抱有警惕性。我猜到雷地寶定然不肯相信自己，是以派了這兩人前來跟蹤。
我漫無目地地連繞幾條大街，發(fā)現(xiàn)無論自己怎么繞，那兩個人就是不肯離開。正尋思如何脫身的時候，忽見一條煙花柳巷，我靈機一動，閃身竄了進去。
巷子里，諸多扮相妖艷的歡場女子對我左拉右拽。我逢場作戲，跟每個女子都調(diào)侃揩油一番，暗地里卻不斷窺視身后的兩人，趁兩人被一名歡場女子糾纏的時候，我連忙加快腳步，眨眼消失在煙花柳巷中……
雖然擺脫了兩個跟蹤者，我還是不敢掉心輕心，接連晃了幾條街，發(fā)現(xiàn)身后確實沒人跟蹤之后，這才來到計劃中的目的地——薛記旗袍店。
夜晚的薛記旗袍店格外冷清，只見一個大鎖頭醒目地掛在門外，除此而外，別無其他。我順著窗縫向里望去，見店內(nèi)空空蕩蕩，已是人去樓空，一派死氣沉沉的樣子。
走了？我遲疑著，正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忽然注意到大門旁邊有個半人高的窗戶。我四周看了看，見無人監(jiān)視，靈機一動，從地上撿起一片小小的梧桐葉悄悄塞進窗縫中……
回家路上，我撞見許多雷家弟子四處搜尋。有碰巧認識的，我便上前搭話，問詢之下得知：現(xiàn)在幾乎所有雷家弟子都出動了，配合警察滿上海搜尋雷碧春。無論車站、碼頭、城門，到處都設(shè)了關(guān)卡，就連街道上也布滿了青幫的耳目。只要雷碧春敢出現(xiàn)，肯定插翅難逃。不僅如此，雷碧春認識的所有男子都被當成嫌疑人抓了起來，嚴刑逼供，拷問雷碧春下落。不過只有薛記旗袍店的薛二沒抓到，因為雷家弟子趕到薛記旗袍店的時候早已人去樓空。眾弟子看到大門上鎖，又從窗子里窺見店內(nèi)冷清無人，便沒有進店查看。不過這樣看起來，顯然薛二嫌疑最大……
我打聽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便信步回家。這時候，跟蹤我的那兩個人才又找到我的影子。
我這回任由他們跟蹤，也不去理會。他相信這兩人不會把跟丟的事情向上報告，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失職的罪過誰也承擔不起。
……
夜已經(jīng)很深了，張雪卻還未入睡。此時這“大姑娘”般躲在閨房里，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內(nèi)衣，正對著鏡子端詳自己的身材，從頭到腳，一一看夠。
第二天一早，雷公館，已經(jīng)有幾十名記者迅速圍了上來，就連捧紅我的那個“名記”鄭偉也在其中。
閃光燈在“咔擦咔擦”的聲響中不斷閃爍，一名記者問道：“雷老板，雷老板說兩句吧！”
鄭偉也道：“是啊，雷老板，雷小姐失蹤有人傳聞是與幾年前的自殺有關(guān)，也有坊間傳聞是與人私奔，您能給大眾一個真相嗎？”
“對！同時失蹤的還有薛記旗袍店的薛二，你覺得這是個巧合嗎？”一眾雷家弟子護送著，走出院門，雷地寶邊走邊說：“謝謝各位關(guān)心，我們已經(jīng)報了警，相信很快會給大家一個交代?！?p> “雷老板，雷老板……”記者們爭先恐后地追上去，雷地寶卻什么都不肯說了。一眾弟子立刻擋在院子門前，將一眾狂熱的記者擋在大門外。
大樓門前，熊立已經(jīng)等候多時。
熊立道：“我一早起來就和賈德利說清楚了，現(xiàn)在警察局已經(jīng)開始搜捕小姐，但最好是我們先找到人，那時就是我們說什么就是什么！”
“沒錯，”雷地寶一邊走一邊說：“一定要搶在警察局前面，我也安排了巡捕房的弟兄們?nèi)砍鰟樱灰龥]跑出上海，我一定給她撬出來……昨晚的事辦得怎么樣？”
雷地寶道：“棉紗廠的黨佳軒，百貨店的齊公子我都派人抓回來了，嚴點拷打之下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應該就是旗袍店的薛二了。家里搬空了不說，旗袍店也在三天前就關(guān)門了，看來是蓄謀已久的?！?p> 雷地寶點頭道：“熊先生你辛苦啦！”
熊立道：“有什么辦法呢？這種事兒少爺他不愿意沾，咱們的臟活累活還不都得交給我？”
雷地寶坐在沙發(fā)上，拿起桌上的報紙，頭條頭版上赫然看到這樣一行字：“雷碧春被父驅(qū)逐，還是為情私奔？”
雷地寶把報紙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不甘道：“媽的，居然和一個裁縫！”
熊立搖頭道：“都說最近上海灘最大的兩個新聞莫過就是失蹤的兩個人，英租界的神父，法租界的家怒……哎！整個上海灘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各種風言風語了，我就怕他們已經(jīng)跑出上海了?！?p> 雷地寶咬牙道：“跑出上海？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給她抓回來！金少還是沒消息？”
熊立冷哼一聲：“怎么可能？你真當他是神了？”
正當此時，雷凡領(lǐng)著韓江南走了進來。韓江南忙給兩位請安問好：“雷老板，熊先生。”
熊立斜眼瞪了韓江南一眼：“聽說你昨天鎩羽而回啦？”
小個兒道：“是……”
熊立質(zhì)問道：“因為什么呀？”韓江南支支吾吾，不知如何開口。
熊立不耐煩的問道：“問你話呢！”
雷凡搭話道：“因為碰到個硬茬?！?p> “硬茬？”熊立冷笑道：“我倒要聽聽上海灘誰比咱們雷公館還硬？”
雷凡湊到熊立身邊：“要說這個工會領(lǐng)頭的可是有些來頭……”
雷地寶似乎猜到了什么，警覺地問道：“誰？”
雷凡道：“仇凌！”
熊立霍然起身：“媽的，是我疏忽了，當初金少還介紹給我說想來雷公館做事！叫我給忘了。”
雷地寶道：“那小子絕非善類，你還是要小心?！?p> 熊立哼道：“不對啊，他和楊守才有仇，當初也是想借我們的手和楊守才火拼，他真以為這上海灘還是陰陽山嗎？”
雷地寶吩咐道：“熊先生，不是朋友那就是敵人啦，我雷家還不需要求誰，凡兒你和熊先生一起?！?p> 雷凡道：“好?！毙芰?、雷凡兩人當即走出大廳，著手準備對付仇凌的事情。只剩下韓江南一人忐忑不安地站在雷地寶面前。
雷地寶有些失神，眼睛也不知道在看著什么，喃喃自語道：“老子二十多年的心血啊……”
韓江南一愣，正茫然間，雷地寶將目光轉(zhuǎn)向韓江南，一本正經(jīng)道：“欲壑難平，給她們多少都不會滿足?！毙€兒僵在當場，只覺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一聲竟無言以對。
……
酒廠的破爛倉庫里，仇凌正指揮著工人書寫傳單。不多時，一名工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邊跑邊嚷：“仇大哥，仇大哥你快走！”
仇凌一皺眉，抬頭問道：“怎么啦？”
那工人氣喘吁吁道：“仇大哥，熊立帶著好多打手已經(jīng)進了工廠大門了，應該是沖著你來的，你快走啊！”
昨天看到韓江南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猜到今天可能要會一會這位“狗腿子”了。呵呵，說什么十三太保？在仇凌眼里，熊立也不過是一個雷地寶手下的一個打手而已。當下沉著應道：“早晚要碰面，躲不掉的！你去通知李會長，這里我來應付?！蹦枪と霜q豫了下，仇凌不由分說道：“放心！快去！”那工人連忙點頭，吩咐眾人道：“大家務必保護好仇大哥！”
仇凌身后的幾個工友各自點頭，目送傳訊工人從后門跑了出去。后門才剛關(guān)上，工會的正門猛地被人推開。扭頭看時，熊立帶著幾十名青幫弟子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眾雷家弟子手持刀棍等武器，瞬間將仇凌等人圍了起來。那幾個工人何嘗見過這等場面，都顯得十分緊張，只有仇凌面無懼色，冷冰冰地與熊立對視。
熊立笑瞇瞇地四下觀望，又拿起桌子上的傳單看了看，“弄得還蠻有樣子的嘛……”說著，慢慢踱步到仇凌面前，笑吟吟問道：“堂堂的陰陽山大當家的竟然組織起了上海工人聯(lián)合會……誰的主意？你的？”
仇凌冷淡地應道：“過去我活的瀟灑卻沒有意義，經(jīng)歷了生死，也看清了一些東西，上海工人聯(lián)合會是我和李軍先生聯(lián)合幾家大廠的工會創(chuàng)辦的，意在保障更多工人生計維護更多工人利益?！?p> 熊立點了點頭：“聽著真不錯?！?p> 仇凌道：“亂世之秋，沒人能給我們這些底層工友保障，我們只能自保?！?p> “自保？”熊立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冷哼道：“你們保得是自己，防的又是誰？這酒廠已經(jīng)是雷家公管的產(chǎn)業(yè)了，你們防的是我們嗎？你們居然敢在雷家眼皮子底下搞動作？是真不拿我們當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