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好聚好散
被傅言景一手拖著站在地上，她伸手死死拽住厲寒塵的衣袖，眼眶通紅，咬牙道：“厲寒塵，你不準(zhǔn)去……你不準(zhǔn)去……我不準(zhǔn)你救她！”
因欠著別人天大的恩情，厲寒塵忍著內(nèi)心的不舍與心疼，終是掰開她的手，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轉(zhuǎn)身策馬離去。
手掌無力垂落在身側(cè)，看著那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心里種種情緒仿佛被一盆冷水澆滅，一切喧囂歸于平靜。
無論夏侯姒做什么，他永遠(yuǎn)也不會不管她。
因?yàn)椋饝?yīng)夏侯將軍，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那自己……算什么？
被傅言景一路快馬加鞭帶回傅府，夜鴉奉命將她背回房，替她處理傷口，清洗身子。
躺在床上，腦海一片空白，無神的雙眼一眨一眨頂著蘭花紋賬頂，頓覺心里困乏。
檀木圓桌上高山流水的倒流爐里燃著安神的流香，白色煙霧順著凹處緩緩流下，宛似瀑布。
夜鴉靜靜坐在一旁守著她，心里不覺生出同情。
不知多了多久，門扉被人推開，傅言景端著剛熬好的藥湯大步走進(jìn)來，身后跟著寒月。
行至床沿邊坐下，許朝暮轉(zhuǎn)眸看她，眼里一派平靜：“喜樂怎么樣了？”
傅言景將藥碗放在手邊的雕花小桌上，接過夜鴉遞來的熱帕替她擦臉，柔聲安撫：“表妹放心，我已經(jīng)替喜樂看過了，無大礙?！?p> 許朝暮心里的重石終于落下，緩緩閉上眼。
“只是——”嗓音難得低沉，男人猶豫出聲，“表妹肚里的孩子，沒了……”
“孩子”兩個字落進(jìn)耳里，許朝暮驀然睜眼，不可置信看著他，聲音微微顫抖：“孩子？我肚子的孩子……你是說，我有孩子了……”
傅言景沉重點(diǎn)頭，艱難開口：“現(xiàn)在沒了?！?p> “什么……”下意識伸手護(hù)著肚子，她幾乎要失控，“什么意思……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有了……沒有了……”
打擊太大，她一時無法接受，只覺心口被什么物什堵住一般，仿佛連呼吸都忘了。
一滴熱淚自眼角滾落，她喃喃自語：“我的孩子……被人害死了……沒有了……”
體內(nèi)突然散開一陣撕心裂肺的疼，她微微張唇大口喘氣：“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額頭青筋暴起，她神色痛苦，痛不欲生。
適時，屋外傳來噠噠馬蹄聲，下一秒門扉被人推開，厲寒塵箭步?jīng)_至床邊，面容嚴(yán)肅，忙問傅言景：“傷得可嚴(yán)重？”
傅言景搖頭，不說話。
許朝暮的目光越過她，落在門外瑟瑟發(fā)抖的夏侯姒身上。
眼里頓時迸發(fā)滔天恨意，咬牙切齒：“是她……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
踢開被子，一把推開厲寒塵，拖著身子搖搖晃晃朝門外走去。
行了幾步突然愣住，倒回身自顧自抽出寒月手里的利劍，一步一步朝夏侯姒走去。
鋒利劍尖劃過地板，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
“夏侯姒，此刻我一人在世上無親無故，殺了你，我下去陪你便是。今日，你必須給我的孩子陪葬！”
視死如歸的眼神令夏侯姒愣在原地，一時忘了反應(yīng)。
小鷹見來者不善，立即擋在夏侯姒身邊：“不準(zhǔn)傷害小姐！”
許朝暮哪里聽得進(jìn)去，心中一心只想為死于肚里的孩兒報仇，抬手，毫不猶豫舉劍刺進(jìn)小鷹左肩，冷冷出聲：“滾開，否則我連你一起殺！”
夏侯姒見小鷹受傷，驚呼一聲，趕忙上前扶住小鷹：“小鷹！”
拔出劍，劍尖染上溫?zé)岬孽r血，一滴一滴，染紅了她淺藍(lán)裙擺。
下一秒，劍尖一轉(zhuǎn)抵上夏侯姒的喉嚨，語氣如刀刃鋒利：“去死！”
手腕使力，抵在她脖子上的劍尖卻紋絲不動。
厲寒塵徒手握住了劍身。
手掌被劃破，與劍上的血混在一起。
“厲寒塵，你想阻止我？”一開口，凜冽寒意襲來。
厲寒塵深深看著她：“暮兒?！?p> “夠了！”她突然大吼一聲，眼中恨意翻滾，“滾開！”
厲寒塵顯然不會遂她的愿，依舊握住刀刃不放。
與他對視良久，她突然笑起來，從他手里拔出劍，帶出一竄血珠灑落地面。
胸口微微起伏，話語里蘊(yùn)著無限悲哀：“你到現(xiàn)在還要護(hù)著她是么？厲寒塵，你總是這樣，無論她什么，你都不會傷害她。你只記得保護(hù)她，那我呢？你曾經(jīng)也說過要好好保護(hù)我的……你就是這么保護(hù)我的，連我的孩子，都保護(hù)沒了……你真是一個好夫君，一個好爹爹！”
厲寒塵的反應(yīng)同她初始一模一樣，驚了片刻，眼里蘊(yùn)了點(diǎn)點(diǎn)淚水：“我們的孩子……”
“不是我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還未出生，就這么離開了……厲寒塵，我恨夏侯姒，更恨你！你不配當(dāng)他的爹爹！”
只覺呼吸一窒，眼中心痛彌漫。
只有他知道，他多么想要一個和她的孩子……
兩人相隔不過三步之遙，他朝她走來，想抱她，卻被他用劍尖抵住胸口，冷冷警告：“我再說一遍，滾?！?p> 厲寒塵依舊我行我素，哪怕被利劍狠狠刺進(jìn)胸口也毫不在乎，他只想，去抱一抱她。
失去孩子，母親的心，比父親更疼。
夫妻一場，終是不忍心重傷他。
她一步一步后退，他一步一步前進(jìn)。
宛如初見時的模樣——在那片起伏如波浪的花海里，少女一步一步走，公子一步一步跟。
“厲寒塵，不準(zhǔn)……噗……”許是氣急攻心，喉嚨涌上一陣腥甜，她松開劍柄，一口血噴在地板上，好似開出一朵妖冶的紅花。
鐵器與地面碰撞發(fā)出清脆響聲，厲寒塵不顧冒血的傷口上前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暮兒……”
整個人仿佛被抽干力氣，軟軟靠在他的懷里。
她低頭，解下皓腕上自戴上便未曾取下過的紅繩，握住他的手，將紅繩認(rèn)認(rèn)真真放進(jìn)他的手里，眉目淡淡，好似鯨波萬仞后重歸于平靜的海面。
說話的語氣不摻雜任何一絲感情：“還給你，全部還給你。委屈我孩兒一條小生命，與夏侯姒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與你的情分，也一筆勾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