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這是我們夫妻的事

　　雖有帝后在場(chǎng)，但飯桌上的氣氛并不低沉。

　　大曌上自高官大臣下自黎民百姓，皆知他們的皇帝陛下向來是以恩慈待百姓，以尊重遇大臣。

　　況且每年跟著來避暑的差不多也就是這些人，早已不似第一次拘束。

　　明仁帝長(zhǎng)眉星目，模樣俊雅。

　　他今日換了一身便服，看上去便如同一位溫文爾雅的勛貴子弟，但舉手投足間卻有帝王之風(fēng)，令人不敢小覷。

　　他掃量眾人一眼，語(yǔ)氣平和：“今年復(fù)與諸君相聚于此，皆不必拘束，行事自由?！?p>　　顧丞相舉起斟滿酒的金樽敬上：“臣等幸得陛下寵禮，是三生之幸。臣敬愛陛下，愿陛下龍?bào)w安康，江山永存！”

　　丞相帶頭，其余人紛紛舉起酒杯：“陛下龍?bào)w安康，江山永存?！?p>　　一番敬辭之后眾人便各自聚成三三兩兩談天，年長(zhǎng)的聊國(guó)家百姓，年少的聊兒女之情。

　　萱德皇后瞧見夏侯姒心不在焉，朝她招手：“姒兒，來姐姐這里?！?p>　　夏侯姒離開座位快步走去，在她身前蹲下。

　　萱德皇后輕柔順著她的發(fā)，問道：“今日怎么不笑了？是趕路疲乏還是不開心？”

　　夏侯姒搖頭。

　　萱德皇后不由看了一眼許朝暮，知道這丫頭是吃酸了。

　　雖然只是側(cè)室，但有哪一個(gè)女人會(huì)喜歡與別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若是她的夫君也有佳麗三千，那么這個(gè)皇后不當(dāng)也罷。

　　除了寒塵之外，這個(gè)一天到晚無憂無慮小丫頭還會(huì)為什么苦惱？

　　“姐姐，宸兒呢？”夏侯掃了周圍一眼，也沒見到那個(gè)小家伙的身影。

　　小家伙是帝后的兒子，名喚厲少宸。

　　小太子很會(huì)逗人開心，夏侯姒每次與厲寒塵鬧別扭時(shí)小太子都會(huì)噔噔噔跑去和厲寒塵講道理。

　　告訴他姒兒小姨是女子，不能惹她生氣。

　　“近日天氣炎熱，宸兒精神稍差，現(xiàn)下還未睡醒。”

　　“哦?！毕暮铈κ鋺?yīng)聲，又道：“姐姐，姒兒今日沒什么胃口，就先回房了。”

　　“寒塵，不如你送姒兒回去吧?！毙禄屎箜槃?shì)拉線。

　　“好?！眳柡畨m爽快答應(yīng)，牽上許朝暮的手：“我們一起去?！?p>　　夏侯姒撇撇嘴：“阿塵哥哥，我有話要和你一個(gè)人說?！?p>　　厲寒塵握緊許朝暮的手：“有什么話明天再說?！?p>　　氣氛陷入沉默。

　　明仁帝淡淡一笑，知道他這個(gè)皇弟性子向來如此，故也并未過多管束他。

　　這時(shí)，對(duì)面許汀蘭出聲打破沉默：“妹妹，曾經(jīng)在家里時(shí)你素來懂事，今日是怎的了？”

　　話里攜暗諷之意。

　　許朝暮還未說話，厲寒塵便先開口了：“世子妃說的這是什么話，我家暮兒一直很懂事，只不過外人不知罷了?！?p>　　許汀蘭微微一笑：“是么？那可能是妹妹嫁進(jìn)王府后改性子了吧。”

　　“蘭兒?！眳枱o夜握了握她的手，冷峻的面容在光線下也柔和了幾分，貼在她耳邊低聲道：“這是別人的家事。”

　　許汀蘭垂下頭，柔聲道：“夫君說的是，是蘭兒多嘴了?！?p>　　許朝暮倒是不在意別人說什么，只是現(xiàn)下這么多人都看著，她也不愿厲寒塵為難。

　　“阿塵哥哥，你來還是不來？”夏侯姒睜著小鹿般的眼睛盯著她，有些鬧情緒的意味。

　　許朝暮淺淺一笑：“你去吧，我等你。”

　　“我很快就回來?！?p>　　得到她的允許，厲寒塵才起身跟著夏侯姒離開。

　　青石小路上落滿銀色光輝，路上竹柏墨影如水中藻荇交橫，隨風(fēng)夜微晃。

　　一路上兩人無話。

　　以往夏侯姒會(huì)纏著他嘰嘰喳喳說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比如她今日做了什么，遇到什么好玩的，或者救了一只受傷的小白兔……

　　而今日她卻是沉默至極。

　　“你說。”厲寒塵先開口。

　　又是一陣沉默。

　　“阿塵哥哥?！弊吡艘欢温泛?，夏侯姒突然停下來拉住他的手。

　　“我問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誠(chéng)實(shí)回答姒兒好不好？”

　　那盛滿月色的大眼睛里里含著膽怯和擔(dān)憂，似嬌似俏的模樣十分惹人喜愛。

　　但厲寒塵不愛這種類型。

　　他不動(dòng)聲色抽出手：“你說?！?p>　　“阿塵哥哥是否和她有了夫妻之實(shí)？”

　　夏侯姒平日不是如此直言不諱的性子，只有在厲寒塵面前她才會(huì)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若是她如深閨小娘子般扭扭捏捏，那在阿塵哥哥眼里她與那些女子有何不同？

　　厲寒塵顯然沒想到她會(huì)問這樣私密的問題，眉頭微蹙似兄長(zhǎng)般教育道：“你問的這是什么問題？女兒家的不知道害臊么？”

　　杏眸微睜，夏侯姒不敢置信看著他，十分委屈。

　　“阿塵哥哥以前從來不會(huì)這樣說姒兒的?！?p>　　“那你聽聽你問的這是什么問題？”

　　“那你和她到底有沒有……”

　　“這是我們夫妻的事?！眳柡畨m打斷她。

　　“夫妻？阿塵哥哥是喜歡她么？”眸里淚花隱隱。

　　“喜歡，很早以前就喜歡?！?p>　　“可是她不喜歡你，她還讓我勸你休了她！”

　　“她遲早會(huì)明白自己心意?！?p>　　夏侯姒搖搖頭，似在安慰自己，又似在提醒他：“阿塵哥哥，你這不是喜歡，是覺得新鮮。你就算真的喜歡她，那你以后也要娶妃是不是？”

　　“娶妃？”厲寒塵好笑：“娶她一人就夠了。待時(shí)機(jī)成熟，她自會(huì)成為我的王妃?！?p>　　夏侯姒呼吸一窒，不敢相信。在許朝暮沒出現(xiàn)之前，她一直認(rèn)為阿塵哥哥也是喜歡她的。

　　“可她身份配不上你，你有沒有想過別人會(huì)怎么議論？況且姐夫會(huì)同意么？”

　　“我想做的事，沒人攔得住。皇兄知道我的性子?！?p>　　頓了頓，他決定把話挑明：“阿姒，我一直把你當(dāng)妹妹對(duì)待，從未有過非分之想。你此后定會(huì)覓得良人，被呵護(hù)終生。而我也有想攜手共度一生的人，為了不必要的誤會(huì)，你我，還是需保持距離?！?p>　　“阿塵哥哥！”夏侯姒癟嘴，猛然撲進(jìn)他懷里緊緊抱住他。

　　語(yǔ)氣帶著一絲哭腔：“姒兒對(duì)你的心意你難道看不見么？姒兒以為阿塵哥哥也喜歡姒兒的，阿塵哥哥不要喜歡別人好不好……”

　　聲音軟糯清脆，悅耳動(dòng)聽。

　　厲寒塵推開她，正色告訴她：“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心意這種東西不是想給誰(shuí)就給誰(shuí)的。”

　　夏侯姒又撲進(jìn)他懷里，委屈又可憐：“我不聽不聽，就不要阿塵哥哥喜歡別人，阿塵哥哥是姒兒一個(gè)人的……”

　　“夏侯姑娘?！?p>　　適時(shí)，一道泠泠女音傳來。

　　厲寒塵與夏侯姒同時(shí)望過去，只見身姿高挑的藍(lán)裙少女踏著月光款款而來，透色鮫綃披帛隨夜風(fēng)輕輕飛揚(yáng)，影子輕飄飄投在地上。

　　精致的眉目間灑著清冷的月色，映得眉尾處朱砂痣熠熠生輝。一眼看去，美麗又俏皮，好似一只久居于山中不染紅塵氣的小精靈。

　　厲寒塵第一反應(yīng)推開夏侯姒，后退幾步拉開與她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