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歲月深處
年少的厲寒塵,愛繁華,好熱鬧,喜自由。
身為大曌的二皇子,卻沒有皇子該有的模樣。
與成穩(wěn)的兄長相比,他是令宮里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養(yǎng)虎養(yǎng)蛇,斗鷹訓(xùn)馬、半夜裝鬼嚇人、用活人當(dāng)靶子……
活脫脫一個老紈绔!
關(guān)鍵老皇帝也不約束他,任由他鬧騰。
鬧完家里,又跑出宮去尋新鮮。
少年紈绔渾身上下唯一值得一夸的便是記憶力比較好。
朝陽城大到山川河流坐標,小到街道巷陌寬窄,只要他去過,便能記住。
哪座山上流淌幾條小溪,種植的是竹子還是松柏,他記得一清二楚。
哪株樹上有幾個鳥窩,窩里有幾個鳥蛋,也記得一清二楚。
某日,紈绔換上便服,騎著一只驢悠悠朝著拂月山而去。
拂月山是朝陽城最高的山峰,山頂直沖漢霄。
山頂長年有浮浮冉冉的云氣環(huán)繞,宛若仙人住地。
自山腳仰視,紈绔眼眸微彎彎。
拂月山。
夜晚高臥山頂抬頭賞明月,低頭瞰江山,必是一件樂事。
就是這一日,紈绔遇到了一個憨兮兮的小丫頭片子。
正值好時節(jié),朵朵山花吐芳正艷,陽光如金粉細碎透灑其間,仿若美人點輕妝。
“咯咯咯……咯咯咯……”路過一片幽地,傳來小孩子如銀鈴清脆的笑聲。
紈绔轉(zhuǎn)頭望去,只見一名身著鵝黃裙衫的小丫頭蹦跶著在花叢里捉蝴蝶。
突然,小丫頭絆了顆半露于地面的石子,一個重心不穩(wěn)身子前傾撲倒在地。
小丫頭愣了一瞬才爬起來坐在地上,伸出兩只被硬物磨破皮的小手呆呆看著。
隨后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不滿的哼鳴,語氣帶了一絲哭腔:“好疼,等我哭一下再捉蝴蝶……”
看著小丫頭兩肩一聳一聳,紈绔跳下驢,哈哈大笑著走向她。
爽朗的笑聲回蕩在幽靜的山林間,格外清晰。
小丫頭驀然轉(zhuǎn)頭,見有人,立刻用小手緊緊捂住嘴。
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茫然看著大笑的漂亮哥哥。
少年走到她身前蹲下與她平視,笑問:“疼嗎?”
小丫頭搖頭似撥浪鼓。
少年斂了笑意,佯做大人嚴肅模樣:“既然不疼,那你為何要哭?”
小丫頭捂著嘴,稚嫩的語氣有些含糊:“不是因為疼……是因為……因為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我摔傷了手,娘親會會……會心疼,我怕娘親心疼,所以才哭的……”
少年眉一挑,這小丫頭倒還挺機靈。
“既然不疼,就不準哭了,起來?!?p> 少年一手將小丫頭提起來穩(wěn)穩(wěn)放到地上。
用手帕幫小丫頭胡亂包扎一番后,似大人般撫摸著她柔軟的頭頂問道:“你家在何處,哥哥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丫頭扔搖頭,“娘親不開心,我要給娘親捉蝴蝶,不回去。”
少年打量著她,忽然伸出手戳了戳她右眉尾處那粒鮮紅的痣,笑意深深:“既然你不想回家,那哥哥就勉強留下來陪你一起捉吧?!?p> 小丫頭眼睛一亮,眉眼彎彎:“謝謝哥哥!”
此后,少年記住了小丫頭,時常跑出宮來到拂月山同她一起玩耍。
兩人漸漸熟悉,少年也不再覺得小丫頭憨兮兮的,其實她可聰明了。
少年每次出宮都會帶來好吃的好看的小玩意兒給她,因為他覺得小丫頭偏頭對他綻放出一朵燦爛的笑容時會讓他覺得愉悅。
他從未見過如此可愛的小丫頭。
一次,兩人玩累了,躺在花叢里曬太陽。
少年問:“我還不知道你喚什么名字?!?p> 小丫頭思忖片刻,目光追隨一只紫蝴蝶落在花瓣上,咧嘴一笑:“我叫小蝴蝶?!?p> “小蝴蝶?”
“我喜歡蝴蝶,就叫小蝴蝶?!?p> 少年亦笑:“那我還叫小花朵呢,有小花朵的地方就有小蝴蝶,對不對?”
“對,蝴蝶喜歡和花朵玩耍,我也喜歡和哥哥玩耍。”
歲月珠流璧轉(zhuǎn)。
一年后,他十四歲,剛即位的兄長要將他送往軍隊。
他對她說:“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此后便不能再找你玩了。”
小丫頭睜著水靈靈的眸子仰視他,聲音帶著稚氣:“哥哥不要我了?”
“不是?!?p> 他伸手撫摸她柔軟頭頂:“沒有不要你,只是哥哥此次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所以只能暫時與你道別。”
說完又怕她聽不明白,補充一句:“不過哥哥不會忘記你的。等哥哥回來,一定來找你,所以你要乖乖等著?!?p> 小丫頭一臉堅定點頭:“好,我等哥哥回來?!?p> 說著解下腰間一串鏤空描金銀鈴鐺雙手捧給他。
“這是我的鈴鐺。娘親說,鈴鐺很快樂,因為它經(jīng)常叮鈴叮鈴地哈哈大笑。喏,我把他送給哥哥,讓哥哥每天都開開心心。哥哥要記得回來找我哦。”
少年握緊鈴鐺,堅定點頭:“一定會的?!?p> 小丫頭伸出瑩白小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p> “好。一百年,不許變。”
……
“原來是你。”許朝暮盯著那看起來依舊如新的鈴鐺,心里頗有些復(fù)雜。
對于她來說,幼時的回憶,快樂伴隨著痛苦。
而那個被時光忘記的少年再次出現(xiàn),對于自己來說不過就是久別重逢的老友,再無其他想法。
她伸手接過鈴鐺細細摩挲。
這鈴鐺有年頭了。
曾經(jīng)還是娘親親手給她系在腰間,娘親那時說了什么話她已經(jīng)記不清,但那溫柔無比的的笑容卻永遠刻在她的心上。
她正準備收回鈴鐺,纖細的手卻被一只大掌覆住。
那人眼里含笑,笑意直達眼底。
他說:“這是你送我的,豈有收回去的道理?”
許朝暮眸光微閃,順著他的話捋下去:“因為這是我送你的?!?p> 厲寒塵忙不迭搖頭,頗有幾分孩子氣:“不成。這是你的定情信物,我誰也不能給?!?p> 許朝暮:?
定情信物?
她怎么不知道?
胡說八道!
感受到那人手掌的溫?zé)?,許朝暮不動聲色將手抽出來,“罷了,一個鈴鐺而已,還給你?!?p> 夜色將至,黃花梨木桌上龍鳳喜燭火光盈盈,給四周物什蒙上一層柔軟光輝。
厲寒塵妥善收好鈴鐺,心念一動,右手握住她的手,佯裝正色:“該說正事了?!?p> “什么?”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
許朝暮心神一震,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她忘了還有這一茬。
現(xiàn)在可以拒絕么?
若是他不答應(yīng),自己也打不贏啊!
這可如何是好!
她轉(zhuǎn)頭看向厲寒塵,干凈的眸子里盛滿了細碎燭光,亮晶晶的。
語氣卻是帶著抵觸:“我不要?!?p> “不要也得要,難道你肚子不餓么?”
許朝暮冒了滿頭霧水,他在胡說什么?
見少女疑惑呆愣的模樣,他輕笑出聲,似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
他拍了拍手,門旋即被人推開,婢女們端著精美可口的佳肴魚貫而入。
“準備了一日,暮兒想必也餓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先吃飯,不然餓壞了我會心疼?!?p> 許朝暮不覺蹙眉。
這人說話怎么一套一套的。
大概是他對很多個女子說過同樣的話,才會如此順口。
……
翌日清早,王府里私下傳開一條八卦,眾丫鬟議論紛紛。
“哎哎哎,你們看見了么,昨夜咱們王爺被小夫人攆出房了!”
“這話你也敢亂說,即便王爺再喜愛小夫人,小夫人肯定也沒那膽!”
“你不信?你怎么能不信!昨夜許多姐妹都看見了,王爺在門外拍門,喊小夫人開門讓他進去呢!”
“真有這事?后來怎么樣了?”
“后來……后來我們被王爺發(fā)現(xiàn),擔(dān)心被處罰,就跑走了……”
丫鬟們討論八卦時,許朝暮已經(jīng)梳妝完畢。
咚咚咚——
屋外傳來敲門聲。
“何事?”
她起身朝外走去,淺藍曳地長裙隨著腳步緩緩拂過光滑地板。
打開門,許朝暮頗為驚訝。
初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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