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的面前,一片淡金色的符紙懸空而立,散發(fā)著幽幽華光。
“想來也是,不鬧出一點足以令人刻骨銘心的場面,恐怕是不會有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吧?”眾目睽睽之下,戴著夜叉面具的黑袍男人打起一個響指,那漫天散落的符紙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浮空而起,宛如數(shù)以千計的飛蝗懸停半空。
正因為足夠密集,所以那群符所帶來的的視覺沖擊力,遠遠超過了轟入人群的火球。
火焰席卷著,吞沒了七八個士兵的身軀,他們就連一聲呼喊都不曾發(fā)出,便即刻化作焦黑的枯骨。周遭的士兵面露詫異之色,有人吹響號角,遠處可以聽到大批人馬集結(jié)的腳步聲。
“狂妄之徒,你要以一敵百嗎!”陳平明白了那片符紙的意思,它僅僅只是阻攔住自己的前進路線,他用自己僅存的那只手臂拔出佩刀,佩刀于陽光下折射出炫目的輝芒。陳平不假思索地轉(zhuǎn)過身來,怒不可遏地目視那面目可憎的夜叉面具,刀刃弧閃而過,目標正是夜雨!
“莫要說以一敵百,即便你有千萬人,又能奈我何?!”夜雨墨綠色的豎瞳之中閃過一抹冷色調(diào)的光,他那左右兩手瞬間合十,頃刻間,那成百上千的符紙好似獲得了靈智一般飛舞起來。
它們整齊劃一地旋轉(zhuǎn)著,奪目的光芒在它們周圍閃耀,那是靈力凝聚的標志,而夜雨,最不缺的便是靈力。
大街上原本有許多行人,丘北城中的民眾們原本只是聚在這里饒有興致地看熱鬧,直到火球出現(xiàn)時,已經(jīng)有人意識到大事不好準備開溜,而直到此刻,絕大多數(shù)智力正常四肢健全的民眾早已一哄而散,順便沖散了士兵們原本匕鬯不驚的陣型!
“不要亂跑!你們這樣會影響守城衛(wèi)兵的支援!”陳平怒吼一聲,然而卻沒有一個人聽進他的命令,他的刀須臾間便是殺到了夜雨面前,然而擋在他刀前的,卻是一片小小的符。
戴著夜叉面具的男人鼓起了手掌,陳平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充斥著譏諷與狂傲的言語沖擊著自己的耳膜:“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畫面,當原有的秩序分崩離析,動亂,便是一觸即發(fā)!”
那小小的符紙向前挪動起來,它似乎不僅僅滿足于抵擋住陳平的刀鋒,所以它向陳平的方向推進了一步。
陳平吃力地握緊長刀,汗水從額前滴落,他的虎口有些酸麻,符紙上傳來的莫名怪力令他有些招架不住。
“只要是人類構(gòu)建而成的國度,就永遠避免不了動亂,動亂可能是微小的,也可能是巨大的,它潛藏在人類內(nèi)心深處,潛藏在每個人心底最為深沉的黑暗面中?!币褂昴G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住陳平的雙眼,此時此刻,兩人近在咫尺,身著黑袍者絲毫不懼鎧甲覆體者手中的刀刃,他饒有興致地踏前一步,觀摩對方瞬息萬變的表情。
“你這是在試圖洗腦帝國最為忠誠的將領(lǐng)嗎?”陳平冷哼一聲,他的手死死地握緊刀柄,并不曾松懈半分,“不要癡心妄想了!”
“忠誠?哈哈哈哈!”夜雨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他的身側(cè),幾道靈符頗為輕巧地抵擋住身側(cè)幾個士兵拼盡全力的一擊,他的視線甚至不曾側(cè)一下,因為他知道,那種程度的攻擊,根本傷不了他,“你是說那個對敵未曾超過30秒,眼看不敵拔腿就跑的‘忠誠將領(lǐng)’嗎?”
“如果明知打不過,還不逃離現(xiàn)場去搬救兵,那不是忠誠,那是腦子有問題!”陳平針鋒相對,他收起佩刀,身形一側(cè),那一片符紙幾乎擦著他的臉頰爆射而過,下一秒便將三米外的一面墻壁轟成碎片!
“如果你的腦子沒有問題,那么你的下一步計劃恐怕不是去搬救兵,而是舍棄整個丘北城落荒而逃吧?”夜雨隨手一揮,遠處射來的幾十支羽箭無一例外懸停在他的面前,隨著某一片符紙化作粉末,那幾十支羽箭也隨之化作粉末。
“你怎么知道這座城里就沒有擋得住你的人?”陳平有些心虛,因為對方說的是事實,不過氣勢這種東西,一旦泄了,就真的無法挽回了。
“投石車,準備發(fā)射!”三百米外,某個衛(wèi)兵小隊的隊長命令自己的部下。
“隊長你瘋了!那片區(qū)域可是居民區(qū)!以投石車的破壞范圍,這一石頭砸下去,好幾戶人家都會和那個黑袍瘋子一起陪葬的!”衛(wèi)兵小隊副隊長抓住他的肩膀,“而且陳平大人與他的部下也在那邊,搞不好會誤傷陳平大人的!”
“如果用幾戶平民的命,來換那瘋子的命,這是一筆物超所值的買賣?!毙l(wèi)兵隊長的眼睛里沒有高光,他再次重復(fù)了一遍自己的命令,“投石車,準備發(fā)射!”
“那陳平大人呢?那可是朝中的欽差大臣!殺了他,我們整個丘北城都擋不住陛下的怒火!”副隊長扳過他的肩膀,迫使他直視自己的眼睛——盡管對方在極力躲避自己的視線,“我想你應(yīng)該明白問題的嚴重性吧?殺死幾個平民,死的只有你一個,殺死欽差大人,死的可是我們所有人!難道你就沒有顧惜過自己的家人嗎?”
“顧惜家人?是啊,我沒有考慮過,我告訴你,這種事情已經(jīng)不是顧及家人那種層面的問題了!”當他的眼睛暴露在對方視線之下時,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眼中的淚光,淚光并不深,僅僅只有淺淺的一層——這是衛(wèi)兵隊全員第一次看到自家隊長大人流過淚。
沒錯,自家隊長大人即便在三年之前的剿匪行動中,整個右腿被削去40%的皮肉,也不曾掉下過一滴眼淚,他輕描淡寫地扯下衣擺裹住右腿,身先士卒沖進敵陣!
“你說的那幾戶人家,里面就有我家,距離那個黑袍瘋子十米外就是我家屋門,此時此刻,我媳婦兒應(yīng)該抱著我們家寶貝兒子唱著小曲兒繡著花,而我娘不出意外,應(yīng)該在后院給我家那只母雞喂小米吧?
我娘知道,我和我兒子可最喜歡吃我媳婦做的蛋炒飯了?!?p> 說到這里,不知道名字的隊長冷冰冰的臉頰再也繃不住了,淚水沖出他的眼眶,宛如洪流般漫漶而出,他一把推開投射手,親自將投石車的目標鎖定那一片區(qū)域,他的嘴唇顫抖著,手上的活兒卻是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你知道那個黑袍瘋子是誰嗎?那是前朝安息帝國的宰相,僅此一人可抵十萬精兵!你覺得一個前朝宰相來到我們這小小的丘北城中,會帶來一些什么結(jié)果呢?”
副隊長愣住了,他不知道該說一些什么,民間流傳著那個擁有著鬼神一樣智略的宰相各種版本的傳說,可是他怎么也不會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夠目睹真容。
“他會毀了,我們整個丘北城!”不知道名字的隊長砍斷了拉繩,巨大的巖石呼嘯一聲,化作一顆流星激射而去!
“娘,孩兒不孝。
媳婦,為夫無能。
兒子,今天本來應(yīng)該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