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柳貫一離開萬壽山五莊觀之后,便只身前往浮屠山而去。
浮屠山位于西牛賀洲極西地一處婆娑凈土之中,乃佛門三大圣地之一,準(zhǔn)圣大日如來坐鎮(zhèn)其中。
這大日如來乃是先天離火之精,玄門正宗,后入西方,成就大日化身,奉以佛祖位果。
這一日,他從入定中醒來,目光所至,萬里皆在眼前,嘴角微微上揚,冷冷一笑:“不知死活的東西,你還真敢來?!?p> 下一刻,坐下蓮苔便載著他消失在了這處大殿之中。
浮屠山外,一尊磅礴金色大日化身端坐蓮苔,浮于空中,萬丈入云,白蓮華手定一。
只見他面色和藹,目光空明,俯視萬般,
“無極子道友遠道而來,貧僧有失遠迎,阿彌陀佛?!?p> 柳貫一手執(zhí)龍云槍,走在浮屠山的山道之中,見這尊大日化身突然出現(xiàn),也不驚訝,他仰視著天空中的佛尊,哈哈一笑,法身立現(xiàn)。
“貧道特來此向道君討教?!绷炓环ㄉ黼p足踏地,腰過云端,頭若星辰,像極了腳踩大地,頭頂清天的盤古,此刻他低下頭來俯視著比他更小的大日化身,淡淡道。
那大日如來見無極子將他比了下去,也不惱怒,仰視著眼前的巨人,輕笑道:“不知你有何本事,欲要來此向貧僧討教呢?”
柳貫一冷哼一聲,“賊禿喜歡裝腔作勢,貧道正是來找你麻煩的?!?p> 說罷,法身揮動同樣變化為擎天巨柱的龍云槍,向大日如來法身上打去。
槍如霹靂而至,裹攜著死亡的氣息快速接近,大日如來面色不變,白蓮華手合十,頓時夾住此槍,令其動彈不得。
柳貫一想要抽出龍云槍,卻是不能動之分毫,槍頭處被那雙手掌夾的死死的。
大日如來微微一笑,“無我相,無眾生相,一切有為法,盡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盡還無,不外如是。”
柳貫一聽此之言,頓時上、下、左、右梵音四起,直入心房,這股梵音較之索命觀音咒更加催人迷離,令人心智皆失。
他腦海中,只聽得有無數(shù)道聲音,在訴說,在哭別,在低語,他們說,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五蘊熾盛苦。唯有身心放空,方能人離難,難離身,一切災(zāi)殃化為塵。
拋下那道聲音,又一道聲音攻入心房,他們說,放下紅塵之事得人間大道!好淬煉舍利子得正菩提!渾忘世間一切煩惱。風(fēng)聲,雨聲,一世的相思。涅磐,頓悟,一世的禪鋒。
柳貫一面容漸漸苦澀起來,梵音侵心,蝕人百智,苦也,苦也.....
一息之間,他的腦海中便憑空接收到了海量的佛門渡人之音。
柳貫一強忍不適,松了龍云槍,眼睛緊閉,雙手打出幾道玄妙的法訣。
突然,他口吐一道金光,化為一個光罩,光罩將他罩入其中,而那些原本無形無狀的梵音也同時化為一個個梵文異字,被擋在了光罩之外。
這是《上清仙法》中的術(shù)法:清心咒。
柳貫一重新看向大日如來,卻見他嘴唇上下張合,速度越來越快,無數(shù)的梵文字如同綿綿細雨般襲來。
多數(shù)被清心咒光罩所阻,但梵音漸多,如恒河之沙,連綿不絕,這層光罩也在不斷消耗,終于在數(shù)個呼息之后,光罩轟然消散。
......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坐亦禪,行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
吾法念無念念,行無行行,言無言言,修無修修。會者近爾,迷者遠乎,言語道斷,非物所拘,差之毫厘,失之須臾。
大懷愛欲,不見道者,譬如澄水,致手?jǐn)囍?,眾人共臨,無有睹其影者,人以愛欲交錯,心中濁興,故不見道,汝等沙門,當(dāng)舍愛欲,愛欲垢盡,道可見矣。
沒想到準(zhǔn)圣之勢,勢不可擋,柳貫一心中駭然,面對陸壓道君,難道如同那石猴子般,毫無還手之力嗎?
他眼神漸漸陷入空洞,瞳孔也慢慢增大,仿佛下一刻,便要沉淪在這梵音之海中。
“終于,終于要脫離苦海了嗎?”柳貫一喃喃道,他看著彼岸花開,溫煦柔美,好一幅人間極樂世界。
只見其眼簾緩緩下墜,下一刻便將上下相合,陷入無盡樂土之中。
“不!”柳貫一猛然睜大了眼睛,兩道焚天光柱從其雙眼中奪目而出,光柱所到之處,萬般皆寂,歸于虛無。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柳貫一撰緊了雙拳,低頭重新俯視著那尊大日化身。
眼中光柱威能不減,直沖大日如來而去。
這一刻,連浩蕩天威都為之失色,大日如來陸壓感受著這兩道光柱氣息,心頭悸動不已,重新打出白蓮華手,連忙閃躲開來。
光柱是如此刺眼,數(shù)十里白云化為晴空,地面數(shù)百座山頭化為齏粉。
瞬息之間,柳貫一雙眼重新閉合,光柱消散,法身大手一揮,將還在原地的龍云槍重新抓握于手中,轉(zhuǎn)身之下,再次指向大日如來。
大日如來陸壓看著眼前之人,眼神愈發(fā)陰冷,暗道留此人不得。
“哼,孽障?!标憠豪浜咭宦?,右掌一伸,向柳貫一拍去。
柳貫一怡然不懼,龍云槍同時向其掌心刺去。
巨掌以雷霆萬鈞之勢,裹著千里云層,電光四起,朝柳貫一壓來。
錚錚......
龍云槍與掌心相接,頓時轟然之音響徹云霄,穿云裂石。
柳貫一五臟六腑如同受到了重擊一般,血液沸騰,化為霧氣,噴涌而出。
這龍云槍刺向那只巨掌,如同是刺向了一堵銅墻鐵壁,半寸之后,再無法深入半分。
強烈的震動襲來,柳貫一堅持不住,倒飛而去。
趁著柳貫一倒飛出去,陸壓又是一掌,朝他而來。
柳貫一強忍體內(nèi)重傷,想要飛出巨掌攻擊范圍,可是,掌勢已然牢牢鎖定住他,任他如何移動,巨掌也緊跟而來。
忽然間,天空中,下起了尖銳的細雨,每一根雨絲,只有半寸來長,卻鋒銳無比,大有洞穿世間一切的威勢。
柳貫一邊四處飛離,一邊操控著這些雨絲,打在巨掌之上。
陸壓眉頭微皺,這些雨絲雖然無足輕重,但每一絲都能穿透自己的掌心,令其掌勢又減一分,如此下去,也不能再次重傷此人。
于是乎,他便收了巨掌,與那重新站定的無極子搖遙相望。
此時的柳貫一,正極力穩(wěn)定體內(nèi)傷勢,警惕地望著陸壓,幾次交鋒下來,眼前之人游刃有余,根本就是在戲耍自己。況且,他還身懷斬仙飛刀,卻是一直不出,不知是何意。
反觀自身,全力為之,卻不能傷其分毫,差距不可謂不大,果然,準(zhǔn)圣修為,皆是通天徹地之能,不能以常理窺探。
當(dāng)柳貫一全神戒備之時,那陸壓心中也是十分訝然,想不到這無極子區(qū)區(qū)大羅之境,竟能在自己這位準(zhǔn)圣中期手中走過幾招,實屬罕見。而這,也堅定了陸壓打殺無極子的想法。
哼哼,這方天地,如今圣人不能出手,除了天帝昊天與那妖師鯤鵬外,本座誰也不懼,今日看你如何逃脫本座手心,陸壓暗道。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回憶起十余年前,準(zhǔn)提圣人找到他,向他說起道祖法旨,圣人不得在洪荒中出手,以此暗示他可以對截教弟子出手,不成想還真有今日之事。
陸壓臉色陰晴不定,他并不確定這個消息的真實性,而且,這是否是那圣人借他之手,除掉此人,惡心通天圣人的計謀也尚未可知。
罷了,既然已經(jīng)得罪了,便索性得罪到底吧,陸壓神色堅定,正要再次對那無極子施以重手。
只不過,那無極子卻搶先一步,先行對他出手。陸壓冷哼一聲,“自不量力,蜉蚍撼樹?!?p> 柳貫一雙手平伸,緩緩上抬,只見一座座大山,被連根拔起,飛入半空,他咬牙大喝,“疾!”
這些大山,紛紛向那大日法身飛去。緊接著,他又大呼一聲:“陸壓,受死吧!看殺招?!?p> 陸壓將飛來的大山擊碎,無數(shù)的巨石、塵土漫天,令這方天地為之一濁,讓人看不清前方,他只聽得那無極子一聲大喝,心中警惕萬分,莫不是圣人賜寶,來對付于他?
半晌之后,塵土墜落,天地清明,而那無極子殺招遲遲不來,令陸壓有些疑惑,神熾探查之下,卻知道那人居然跑了!
陸壓怒極而笑,“好,好得很,居然敢戲耍于本座,本座看你能跑到哪里去?!?p> 說罷,便瞬間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