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靈臺,在山林原野中,像皇宮一般的裝潢,但又不失原林的本貌,金磚碧瓦,玉砌鉆嵌,宮殿就穿插設(shè)在原林之間,原林前面有一片河流,過了河流便是山嶺,河流上有一條彎延的石橋,靈臺的靜修地便在山中。
空靈殿是金裘的住所,此時,他正坐在大殿金椅上頭痛,殿下是他二十幾個妃子,正哭哭啼啼的吵人。
“好了,不要再哭了,我又沒死。”金裘終于忍無可忍,這女人又麻煩又黏人,為什么只有女人能生孩子?
“爺,您走了讓我們怎么辦嗎?”一妖里妖氣女子抹著淚道。
“什么事非您去不可?”另一女子也用絲巾擦淚。
“就是嘛......”
“就是......”
......
這些妃子像商量好的一樣,囗氣一致。金裘睨著下面的一群女人,平日里爭風(fēng)吃醋,現(xiàn)在還挺有默契。
他按了按太陽穴,下定了主意,“我這一走,不知何時能回來,你們想留便留,想走便走,留下來的不許有怨言,走的我也會送你們一顆飛升丹。”
飛升丹是歷代妖王所煉,也只有在妖王處收藏,據(jù)說至多不過百顆,這東西雖然吃了不能成仙,但可增加百年功力,這可比修煉強(qiáng)多了。
但妖界為避免眾妖爭奪,而引發(fā)禍亂,便在煉制這藥時加了一味□□,而解藥當(dāng)然只有妖王知道,可想而知,即使有妖覬覦這丹藥也不敢搶奪,難道不要命了。
正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必竟跟了他一場,他也不是無情之人,自然不想薄待她們。
飛升丹?殿下剛剛還哭啼不止的女妖們都望眼欲穿的看著他。
妖本就無情,這金裘又這么多女人,哪里來的情愛,她們無非都想著當(dāng)妖后,可這妖界又規(guī)定只有誕下太子才能封后,眼看過了這許久時候,她們的肚子都沒動靜,也都灰了心,又聽金裘說贈她們飛升丹,當(dāng)然是動心。
“行了行了,你們且先回去,明日想好了再告訴我。”他一揮手,心煩地讓她們離開。
在這群女人中,有一灰衣女子,杏眼朱唇,楚楚動人,名喚謹(jǐn)姒,始終不哭也不鬧,靜靜地看著他。聽他說要離開,她是傷心的,她被納為妃已有幾年了,開始時他經(jīng)常來,可她肚子不爭氣,漸漸地他開始有了新的妃子,也離他越來越遠(yuǎn)。
但在飛升,她至少能隨時看到他,不管他在哪個女人房里,至少能感覺到他的氣息,和那些女人不同,她敬畏他,愛慕他,所以,她根本不會飛升成仙,又怎會需要飛升丹,她不奢望很多,能呆在他身邊就夠了。
晚上,瑾姒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腦中浮現(xiàn)多年前遇到他的那一天——
她是修煉了幾百年的蛇妖,本在山中靜靜潛修,不料冤家路窄,碰到了她的死對頭鶴妖,打斗中她身負(fù)重傷,本以為就此成了它的口中食,誰知危難關(guān)頭,妖王從天而降,救了她一命。她永遠(yuǎn)都不會忘了那一天,他俯下高大威武的身軀,為她避去了日月,也避去了危險(xiǎn),他英氣粗獷的臉龐在對著他時那樣的溫和,
“你沒事吧?”
她傻傻的搖頭,他拉她起身,并將真氣緩緩送進(jìn)她體內(nèi),她不知道身體是何時好轉(zhuǎn),她的心跳的好快,直到看見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連連求饒的鶴妖,她才知他是妖王金裘。
后來發(fā)生的事比她想象中還要順利,她要報(bào)答他的救命之恩,為奴為婢都可以,他看了她一會兒,問道,“納你為妃你可愿意?”
她趕忙點(diǎn)點(diǎn)頭,臉上已緋了紅潤。
就這樣,她便跟了他??傻搅孙w升才知道,他的女人好多,而且都是妖界各族送過來的女人,她們好漂亮,她沒有家族為她撐腰,也不會巴結(jié)奉承,總受她們欺負(fù),有一次被他看見了,訓(xùn)斥了那些女人,她的日子才好過一點(diǎn)。
夜已深,她又翻了個身,想著今晚他會在哪個女人懷里,淚沾濕了衣襟,卻漸漸入夢......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驚慌的六神無主,默念口訣,卻沒有任何反應(yīng)。不對,她剛剛已經(jīng)睡著了,那這是在她的夢境里,只是這夢好生奇怪,真實(shí)的可怕。
她慢慢往前走,適應(yīng)了這里的黑暗,終于發(fā)現(xiàn)眼前有東西在蠕動,縱橫交錯著蠕動,像人體的血脈圖,幾條血脈相繼起伏,遠(yuǎn)處看就像蠕動一般,里面流淌著黏膩的紅色液體。
嘔~瑾姒惡心的嘔了出來。
“歡迎來到這里,瑾姒......”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瑾姒嚇的向后踉蹌了一步,“誰?你是誰?”
“我是天魔子......”
天魔子?
“你為何會在我的夢里?”飛升有結(jié)界護(hù)著,它不可能沖破結(jié)界,到她的夢里來。
“我為何會在你的夢里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金裘明天就要離開了,不知何年才會回返,難道你就不想念他嗎?”
瑾姒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它怎會知道她的心思,
“你,你到底是誰?”
“哈哈哈,我說過這不重要......”天魔子得意道,“重要的是我可以幫你得到他的心......”
瑾姒挺起了脖子,卻還是告訴自己,千萬不要相信它的話,它來歷不明,不知是妖是魔,是仙是鬼,它能進(jìn)到她夢中,必也費(fèi)了不少心思,又與她非親非故,怎會這般好心,這其中必有陰謀。
“我不需要......”
天魔子陰陽怪氣的哼笑道,“何必自己騙自己,你比誰心里都清楚,金裘沒有感情,他只想為妖族傳宗接代,他這一走,你還指望他能記得你嗎?凡塵的煙花世界看多了,再回來他只會覺得你更加厭惡,也說不定他在外面就把孩子生了,再回來你也只會被驅(qū)趕出飛升。男人,一向都是只聞新人笑,不識舊人哭......退一萬步講,就算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你也只不過是他的妃子,他許多女人中的一個,你甘心他每天在不同的女人懷里嗎?任你流干了眼淚,他也看不到吧。”
這個天魔子太可怕了,它似乎能看穿她的所思所想,一剎那,她覺得自己像被活剝般,遍體鱗傷的站在她面前,她的心跳的厲害,因?yàn)樗渚涠即讨兴膫矗伎梢郧宄目吹阶约旱翁实孽r血。
“他不會的,他不是你說的這樣的人?!睂?,金裘不是這樣的人,他雖無情,但還算有義,這些年他待她不薄,她不能被它蠱惑,她不能。
“情與義你想要哪一個?還是等他有了孩子,封了妖后,你傷心欲絕卻只能躲在暗處看著他們一家人夫妻和睦,父慈子孝時才會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它蠱惑的聲音像利劍直戳進(jìn)她的五臟六腑,熱流涌動,她抱住頭,蹲在了地上。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這是她的惡夢,她最怕的惡夢,她不止一次夢到的惡夢,夢里一個可愛的孩子坐在他的腿上,他逗著孩子,而旁邊坐的那個女人開始時是她,后來她就變成了看客,旁邊的女人換成了一個溫柔美麗的女人,任她喊叫,他都不理她,只和孩子與那個女人說笑,他的笑容是那樣溫柔,是她從沒見到過的……夢醒后才發(fā)現(xiàn)被褥全是濕的。
天魔子看著她崩潰,竟興奮地加速了蠕動,但它也不勉強(qiáng),一切要她自愿才行,不過它相信不管是誰都會有弱點(diǎn),都會有……心魔。
“這里有一顆丹藥,只要你讓金裘服下,從自以后,他只會對你好,即使他離開飛升,只要你召喚,他會隨時回到你身邊。”
瑾姒慢慢抬起頭,臉上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一滴滴落在了地上,那丹藥像施了魔咒般讓她欲罷不能,手指動了動,但心中還有一絲清明,
“我為什么要相信你,那藥若真像你說的那么神奇,你又為什么要給我?”萬一那是□□,它只是想借她的手除掉金裘,那她豈不是害了他。她雖然不知道金裘有沒有仇家,但高處不勝寒,難免會引人不滿。
“你大可以放心,這不是□□,我與金裘無怨無仇,沒必要這么大費(fèi)周張的害他,”天魔子頓了下又道,“你反倒應(yīng)該擔(dān)心,他這一去兇險(xiǎn)無比,保不住會遇到什么危險(xiǎn)。”
瑾姒想了想,他并沒有說要去做什么,難道真的會有危險(xiǎn)?
“將丹藥與他服下,就算他真的遇到危險(xiǎn),你也可以將他召回,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瑾姒咬了咬唇,心里糾結(jié)著,“我憑什么相信你?”
“跟你說了也無妨......”天魔子輕描淡寫的開口,“之所以讓你隨時召回金裘,是因?yàn)樗谀抢飼恋K我的大事,”語氣突然上揚(yáng),威脅道,“要不然我殺了他也可以。”
“不要——”瑾姒大驚,雖然知道它不可能輕易殺了金裘,但聽到他有危險(xiǎn),她的心就怕的要命。
啪——
丹藥不知從何處彈到她的腳下,“你好好想想,我等你的好消息?!?p> 語罷,一切如閉合雙目般,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瑾姒顫顫地?fù)炱鸬厣系牡に帲o緊抓在了手里,靜謐的黑暗中她清楚聽到自己咆哮的心跳聲,她不確定,這藥到底是不是□□,但她確定,她不能沒有他。次日,在飛升的議事廳中,金裘坐在上座,看見下面的女人一個個領(lǐng)過飛升丹,歡天喜地的離去,心中竟也有一絲悲涼,心中暗嘆,他一個大活人坐在這里,竟沒有一個女人正眼看他一眼,她們的目光中急切著盼望的是那些比芝麻大點(diǎn)有限的丹藥,不過,這樣也好,他討厭女人哭哭啼啼的聲音,這樣痛快的離開也是他的幸事,他本就不奢望什么愛呀情呀,這輩子只要有個兒子就好,他就算對的住父親,對的住妖族了。
瑾姒來的遲,她進(jìn)來時,已經(jīng)走的七七八八了,她一聲不響地站到了最后,看著座上的金裘沒有任何表情的閉目養(yǎng)神,他似乎不屑這一切的發(fā)生,似乎這些女人跟他毫無關(guān)系,走留都與他無關(guān)。那么她在他心中是不是更無稽。
她的思緒更亂,再抬頭已經(jīng)輪到了她,
看著他的侍從遞過來的飛升丹,她咬牙道,“我不要飛升丹,我,我要留下來?!苯痿脝⒛浚行┎幌嘈抛约旱亩?,
“你要留下來?”
“是,我要留下來?!彼龍?jiān)定的眼神讓他心中涌過陣陣熱流。
當(dāng)年他將她帶回飛升,是看她可憐,他也知道,她與那些妃子不同,可是,他許不了她什么,除非她能誕下妖族的太子,但是她修為不夠,恐怕不能產(chǎn)子,他也是與她交合后才知的,只是沒有說出來,否則她在飛升的日子會更加不好過。如今,他本想勸她離開,但又一想,那只會徒增她難過,算了,他這一走,也許慢慢地她就淡了。
“隨便你好了。”語畢,起身離開了議事殿。
瑾姒如釋重負(fù)的吐了口氣,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更加堅(jiān)定了她的決心。
是夜,金裘在房里與侍從左放交談。
“爺,還是讓左放跟您一起去吧。”
金裘皺了下眉,罵道,“你又不是女人,跟著我干什么?!?p> 左放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這位爺?shù)钠猓泊蛉さ?,“我雖然不是女人,但也能伺候您呀。”
金裘雖然為人粗獷,說話總帶著你我他,但在左放眼里,他是最好的主子,待他如兄弟,時間久了,總是逗上幾句,知道他不會真生氣,也當(dāng)為他解悶。
“呸,我一個大男人還需要照顧?你以為我是孟希羽,成天有個伯兮跟著?!?p> 左放笑了,他家爺就是個直腸子。
“對了左放,我不在飛升的時候,大大小小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有事大可傳音于我,我及時趕回來就是?!彪m說妖界的生活一向自由自在,各長老族長也都大多懶散慣了,雖修了妖身,但動物的習(xí)性還是多少有點(diǎn),以致金裘的生活還算閑瑕,這一走,他也無需向他們交待,估計(jì)他們也不會問,倒是飛升有些瑣事還是要處理,他沒有兄弟姐妹,唯一能信的也只有左放了。
“爺放心......”左放眼珠一轉(zhuǎn),又逗道,“那些女人都遣散了,飛升應(yīng)該沒什么大事?!?p> 金裘知他尋自己開心,半怒半笑道,“你這小子,就會說風(fēng)涼話。”
左放嘿嘿一笑,飛升里最大的事就是女人的事,他也盼著他家爺能早日生個太子出來,飛升后繼有人,他家爺也就不用養(yǎng)這么多女人了。
這時,門外響起輕微的敲門聲,左放還想,誰這么大膽,晚上敢來敲他家爺?shù)姆块T,這一應(yīng)門又笑了,原來是瑾姒,見她羞低著頭,也就明白了,
“爺,沒什么事我先出去了?!?p> 金裘轉(zhuǎn)過臉去沒答話,左放瞥瞥唇,走了出去。
瑾姒見左放離開了,才姍姍走了進(jìn)來,卻見金裘轉(zhuǎn)身往后走,心下一涼,卻還是鼓起勇氣開口道,“爺,今晚我,我可以留下來嗎?”她聲音越來越小,小到她自己都聽不真切。
金裘沒轉(zhuǎn)過身,卻開口道,“瑾姒,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你想要的我給不了。”既然現(xiàn)下只有他們倆人,他不妨把話挑明了,不想她傻傻的白等下去。
“瑾姒什么都不想要,”她死咬著唇,可淚水還是不爭氣的往下淌,“我只想留下來,留在飛升,我不奢求什么,只想在這里靜靜的等你,我只想在未來無數(shù)的日子里,你能夠偶然一瞥,知道我的存在,你要離開我就等你回來,你要死了,碧落黃泉,玄天黃地,我都遠(yuǎn)遠(yuǎn)的跟著你......”
金裘內(nèi)心翻滾著,他慢慢回頭,見她哭成個淚人,卻又不停的擦拭著,他竟感覺眼中漲漲的,她真的很傻,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全天下超級無敵大混蛋,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他不值得她付出,但還是忍不住抬手為她擦拭淚水......
瑾姒被他這一舉動驚住了,也忘記了要去擦干淚水,她踮起腳尖,攬住他的脖子,印上了他的唇,金裘微微一怔,卻沒有躲開,瑾姒像受了鼓勵般,……
不知糾纏了多久,房內(nèi)終于安靜下來,瑾姒從沒感受過他如此的熱情,幾乎要將她融化般,火熱纏綿,她躺在他懷里,他已沉沉入睡,她還保持著清醒,因?yàn)檫€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瑾姒用術(shù)法變出那顆藥丸,看著它好像有股魔力,讓她無法不這么做,她已經(jīng)想好,如果藥吃下去后,他若有什么,她會以命相抵,相信那時他也恨透了她,若他真的死去,她也會如自己所言,上天入地,相隨永生。
打定主意,她不再遲疑,將藥含入口中,慢慢送到他嘴邊,誰知這藥像有感知般,化為一股氣流流入他的體內(nèi),瑾姒緊張的死咬著唇,可過了半晌,他都安然無恙,她才慢慢放下心來,
“爺,不要怪瑾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