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山脫力的擺擺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受傷了,傷到哪了?快讓我看看。”顧青見王大山一條腿極不自然的擺放著,褲子上都快被血水浸透了,又見他嘴唇泛白,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王大山瞧見她青白交加的臉色,強忍著疼痛擺擺手道:“沒事沒事,就是個小傷?!?p> 顧青扯著王大山的胳膊讓他半個身體都借力在她身上,眼眶泛紅:“血都流成這樣了還說是小傷,你知道不知道流這么多血會休克,失血過多會死掉,還有傷口感染。。?!?p> 她語無倫次的說著,也不管他能不能聽懂。
王大山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上遇見的第一個人,不管初衷是什么,他是第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她心里早已經把他當親哥哥了。
王大山咧著嘴聽著顧青的絮絮叨叨,雖然有好多都聽不懂,卻不妨礙他能感受到這里面濃濃的關心。
顧青摻著他一步一步的走著,每邁出一步,都會在原地灑下一串血紅。
“不行,血流的太多了。”她讓大王山停了下來,傷口在大腿上,看出血的速度很有可能傷到血管。
王大山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額頭上細細密密的布滿了汗珠。
顧青撕下衣擺扎在了他的傷口上方:“哥,堅持住?!?p> 王大山咬著牙,狠狠的點了點頭。
疼痛幾乎要喪失了他的理智,這條路太過漫長,他能感覺到身邊人的顫抖。
“阿青,沒事,死不了。”
“嗯。”顧青哽咽著聲音,應了一聲。
戰(zhàn)爭無情,刀劍無眼。多少熟悉或不熟悉的人被永遠留在了這里。
王大山被士兵抬走了,傷兵會集中起來處置。
顧青惴惴不安的留下來清理著戰(zhàn)場。
士兵們需要依照軍服分出敵我,是自己人的會留下腰牌集體焚燒,敵軍就難免落得個暴尸荒野的下場。
如果遇到沒有死透的敵軍,甚至還會補上一矛。
颯颯寒風卷起地上一片片雪花,被鮮血浸濕的地面不斷被一層層的白雪洗刷。
顧青埋著頭,機械性的抬起一具又一具的尸體。
忽然聽見陣陣馬蹄聲,她瞇著眼睛看見一人在馬上正透過風雪自遠方逆光而來。
馬蹄陣陣,烈風如刀,那人如一把能割裂蒼穹的利劍,似是這戰(zhàn)場上的王。
分神間,周圍忽然騷亂起來,她驚駭的看見一個本來躺在地上的虬髯大漢突然暴起,大漢身上擐甲操戈,高高舉起手中的鬼頭大刀向離他最近的人砍去。
而此時離他最近的人正是顧青。
葉離顯然發(fā)現了這一幕,他喝馬奔來,可與那副將的距離相比他離得太遠了。
他的眼中漸漸顯露出了些許遺憾,雙眸卻在下一刻猛然睜大。
那副將竟然被顧青一招斃命。
顧青心有余悸的看著徹底死在她腳邊的大漢,手中的匕首還在顫抖。
所有人都以為那大漢是被她的匕首殺死的,只有她知道,她的匕首根本就沒有碰到他。
馬蹄在她眼前停住,馬上之人問道:“你可知道此人是誰?”
顧青盡力克制住顫抖的聲音:“回將軍,屬下不知?!?p> 葉離垂下眼簾看著顧青煞白的臉色,慢悠悠的說道:“此人是吳鼎的副將,官至正五品。人是你殺的,你若能砍下他的頭顱,便可直接連升三級。”
周圍的士兵再次哄亂起來,連升三級,那是每一個士兵做夢都想的事情。
要不是有葉離在這,他們恨不得搶下這顆人頭。
顧青猛的看向腳邊橫陳著的尸體,砍還是不砍?她怎么下得了手?
她問自己難道要一輩子都當一個邊疆小兵嗎?連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顧青的腦中紛紛亂亂,周圍的士兵不知是誰先開的頭,他們放下手中正在搬運的尸體,舉起長矛面向著她與葉離震耳欲聾的呼喝著:“砍、砍、砍?!?p> 葉離極有耐心的在馬上等待著她的答案。
顧青汗如雨下,心中不斷的掙扎著最好她閉了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再睜眼時,她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鬼頭刀,來到大漢身前站定,口中爆吼一聲揮刀砍了下去。
葉離什么時候走的她都沒有注意,那句“此刻起,你便是隊率了?!眳s清晰的映在了她的腦海里。
滾滾濃煙中散發(fā)著刺鼻的氣味。
最初的時候讓人覺得難以忍受,可聞的多了也就變得麻木了。
王大山的傷很重,左腿的腿筋被人砍斷加上失血過多,已經昏迷不醒。
老黃死了,顧青沒有見到他的尸體。是同營的一個兄弟知道她和老黃關系好,特意來告訴她的,還帶來了那件淺黃色的皮襖。
皮襖上深深淺淺的沾著數不清的血跡,上面破了一個好大的洞。
顧青輕輕拂過那個破口,嘆息著:“老黃,這下你可要心疼死了?!?p> 殘陽如血,顧青倚靠在傷兵帳旁靜靜的望著天邊。
過去,她不理解老黃總是喜歡一個人曬太陽,一坐就是半天?,F在她才明白,原來,目之所及,皆是回憶。心之所想,皆是過往。眼之所看,皆是遺憾。
“塞外虜塵飛,頻年出武威。死生隨玉劍,辛苦向金微。久戎人將老,長征馬不肥。仍聞酒泉郡,已合數重圍?!?p> 顧青在涇河邊為老黃立了個衣冠冢。這首《塞上》是她念給老黃聽的,晚年的老黃一直在這苦寒之地四處征戰(zhàn),其中數不盡的滄桑凄涼。
“你那師父究竟是什么人?教了你多少?”清透的聲音自身后傳來。
顧青匆匆拭去了眼淚回過身:“你說什么?”
羅晉舉了舉手上的鬼頭刀遞給顧青:“你的戰(zhàn)利品,聽說的你斬了一個將軍。直接連升了三級,可有不少兄弟都羨慕你呢?!?p> 顧青接過那把刀,扯了扯唇角:“我那不過是撞大運罷了?!?p> 羅晉見顧青低落的樣子嘆了口氣,走到她的身邊與她并肩而立:“顧青,你這樣的人不該是個小兵。”
顧青偏頭看向他:“我是什么樣的人?”
羅晉望著遠處的滾滾濃煙,開口道:“你是不一樣的人。”
“不一樣?”顧青平靜的問道。
“不一樣?!?p> 羅晉收回遙望著遠處的視線,低頭看向顧青:“如果此戰(zhàn)后陳國與慶國休戰(zhàn),你有沒有想過要做什么?”
顧青作勢想了一會,回答道:“我想這天下無戰(zhàn)亂,百姓無饑荒。孩子有父母,老人有歸宿?!?p> 顧青一邊說著一邊走遠。少傾,又輕輕的道:
“還有,我想保護身邊的人。”
羅晉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嘀咕道:“葉離讓我問她這些干什么?不過她作的那首詩可真不錯?;厝ザㄒ煤谜f說?!?p> 傷兵帳內不斷傳來士兵痛苦的哀嚎聲,想到里昏迷不醒的的王大山,顧青心中不由揪做一團。
她掀開帳簾走了進去,王大山還是剛剛的那副模樣,雙目緊閉呼吸十分急促。腿上的傷也只是經過了簡單的包扎止血。
這里的醫(yī)療措施太落后了,這里的傷兵大多數傷的都很重,但最后能不能活下來,大多數都是看天意。
她跪坐在王大山身邊,不斷幫他擦拭著額頭上滾落的汗水。幾次試圖給他喂藥都被他無意識的吐了出來。
“這樣可不行,該怎么辦?”
顧青焦頭爛額,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王大山死在她眼前。
對了,系統(tǒng)!顧青靈光一閃,那件完美級禮包還在等待她的提取。說不定那件東西會對他有所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