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際天色已暗,前頭官兵催著行客進(jìn)城,沈言掃了一圈見并無發(fā)現(xiàn),便也收回目光,不再過多關(guān)注。
但心底還是留意了一番。
于是他卷起一枚落葉飄進(jìn)牛車,貼在高高堆起的茅草上,若之后那氣機(jī)再度顯露,他也能有所感知。
做完這些舉動后,沈言隨著人流走入城中,沒過多久,就聽到城門關(guān)閉的聲音。
到底是郡城,比青陽縣又多出一番氣派,高樓細(xì)瓦,民宅齊整。
他便在前頭找了一家客棧,詢問了番郡掾祭酒沈徽所住的居所,便歇下了。
一夜無話。
……
翌日,依然是個天晴的好天氣,只是氣候又冷了些,地面上的不少花草開始出現(xiàn)淺淺的白霜。
沈言穿一身薄衫走在街上,行人見了覺得有些另類,只說這大先生是個不知寒暑的癡人。
而前者則充耳不聞,走了大約一刻鐘,來到一處小府院上。
在城內(nèi),明顯強(qiáng)于青陽城隍的香火之力縈繞各處,沈言也不愿太多展露神異,畢竟此行前來,只為了見見這前世的族人。
想著今日乃是越朝官員休息的日子,于是“哆——哆——哆——!”叩開了府門。
“誰?”門后有人問話,是個女娃,聲音中似帶著幾分警惕。
沈言聞言眉頭一皺,怎么聽著好像有事,便說道:“滄州沈家,求見沈大人?!?p> “沈家?”門后的人聽著有些驚訝,隨后就聽到女娃朝院子里喊,“爹,是沈家的人!”
遠(yuǎn)遠(yuǎn)地,一道沉穩(wěn)有力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未幾,門被打開,里頭露出一位便裝的中年文士。
這文士長得頗為清瘦,兩頰凹陷,呈出幾分老態(tài)。
看到沈言后,其人不禁上下打量一番,覺得后者氣度不似尋常,但看這年歲,似乎在族中并無此人,拱手問道:“恕在下眼拙,敢問先生是族里的哪一支?”
沈言笑了笑,指著里頭道:“可否容我進(jìn)去說話?”
沈徽微愣,瞇著眼思量幾息后,便擺了一個請的手勢。
沈言跨入門檻,隨著聽聞“砰”的一聲,門被關(guān)上了。
這府院并不大,攏共只有二進(jìn)門。
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半大女娃正躲在一處屋門內(nèi)露出半個頭偷偷看自己,沈言朝他笑了笑,女娃也不怕生,對著他做了一個鬼臉。
“胡鬧,回去!”身后傳來沈徽的輕聲斥責(zé)。
小女娃便輕哼一聲,將屋門掩上。
沈徽走上前頭,道:“先生隨我來?!?p> 二人于是來到廳堂內(nèi),相互落座。
一位衣著簡樸的婢女立時奉上一杯茶到沈言跟前,緩緩?fù)讼隆?p> “呼——!”沈徽按住茶蓋,輕輕地吹了一口氣,狀若無意地問道:“先生從滄州趕來此處,可不輕松,即便舟車勞頓,日夜兼程,相必也要半月的功夫吧?近來在下信也寫得少了,不知族中情況,二族叔擔(dān)著家主的重任,可還安康?”
沈言淡淡一笑,不曾回應(yīng)話中的圈套,而是自懷中掏出了那枚三元玉佩,遞給沈徽,道:“沈大人可識得此物?”
沈徽,接過來一打量,見此物是一枚溫潤的玉佩,其上按三才方位雕著荔枝、桂圓、核桃三物,中間鏤空,雕有一個‘沈’字。
臉色便猛地一變,道:“這東西你從何處得來?”
“沈大人識得這三元玉佩?”沈言嘴上淡淡問著,心里卻猛地一陣抽動,難道,這世間……
但下一刻,心中的猜測就被推翻了。
只聽沈徽忽然冷冷地打看了沈言一眼,一拍案幾,猛地起身喝道:“我倒是誰在五年前偷了我沈家的文道玉佩,原來是你這廝干的好事,而今居然還敢上門裝作是沈家之人,賊人,你當(dāng)真好膽!”
“五年前?”沈言不禁問出聲來,隨即腦中記憶浮現(xiàn),想到以自己在夢中的年歲,五年前不正是自己以十四之齡考中秀才,被三叔祖贈予玉佩的時候?
時間如此契合,而所發(fā)生的的事件卻完全不一致,如此說來,沈家的確是沒了自己的痕跡。
他心中不免灰敗,輕嘆罷了,就看到沈徽一臉怒氣地想要喊人前來。
沈言眉頭一皺,當(dāng)即也不隱藏,忽然一拂袖,使了個濁青術(shù)中的隱匿法子,將二者所在廳堂于外屋眾人的視線中自然淡去。
而后對沈徽說道:“沈大人稍安勿躁,若我真是賊人,何必自投羅網(wǎng)?”
他本以為沈徽此際聽聞這些會稍稍冷靜下來,卻不料后者立時冷笑連連,道,“那可未必,也許是你或者你背后的那些魑魅魍魎手段高明,想要以這老祖宗傳下的玉佩要挾我沈家呢?”
“聽你的意思,最近有人在為難沈家?!鄙蜓砸庾R到了沈徽的言外之意。
后者冷哼一聲,并不答話。
沈言見了,手掌一攤,那緊緊攥在沈徽手心里的玉佩,立時涌現(xiàn)出一股力道掙脫束縛,緩緩飛到手中。
“你……你,是江湖武人?”
沈徽見到這詭異的一幕,大驚失色。
“武人?”沈言笑著搖了搖頭,剛要解釋,忽而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身份和傳聞,便起身,負(fù)手而立。
嘆道:“人世蒼茫扶搖過,轉(zhuǎn)眼紅塵幾百年,沈令先,時至今日,你的后人不識這三元玉佩之妙,本是塵緣已盡之兆……但一朝遺落,幾經(jīng)波折,又能轉(zhuǎn)入我手,這又是個什么說法?”
“難不成,你那一身的文道之氣到如今還在庇佑么?”
說話間,沈言手中的三元玉佩忽而發(fā)出淡淡的微光,緩緩浮在上空,神異非凡。
“這……這……”沈徽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剛才沈言所提及的‘沈令先’正是沈家的第一代家主,乃一位青史留名,三元及第的狀元郎。
三元玉佩正是由他留下。
但是,其人是四五百年前的人,怎么聽眼前這家伙的口氣,仿佛頗為熟稔。
而這在浮在半空,光芒四射的玉佩,又是怎么回事?
幾年前三族叔佩戴腰間之時,可從未有過如此變化。
一時間,沈徽整個人都發(fā)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