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踏上一步，沈言就能感覺到二樓的三股氣機更明晰一分。
一道隱隱兇惡，當(dāng)是鬼劣無疑；一道陰柔冷魅，該是那所謂的妖狐；而還有一道，則有些奇怪。
沈言心中不由生起一絲好奇，這氣機似有香火神蘊，卻又帶著精怪的妖邪之象，而隱隱之中，似還有些許俗世之人的氣息。
如此多的雜亂集合于一身，該會是何等存在呢？
“哆——哆——哆——！”
沉穩(wěn)而有力的腳步一級級踏上二樓，沈言扶著樓梯露出頭來，便朝四周看去。
只見二樓十?dāng)?shù)張擺放有秩的方桌圓盤中，一處靠窗的角落里，正坐著三個人。
兩男一女。
其中有一個黑袍長發(fā)的冷峻男子，那頗顯陰森的相貌，沈言很熟悉。
是鬼劣。
至于另外兩人，那女的穿著粉紅狐裘，點絳唇，染眉影，眉心刻一朵梅花，嫵媚而無有艷俗之氣，倒像是個顯貴的少婦，而最后一位，整個身子隱于灰袍之中，查看不清長相。
按照枕中書的提示，此人便該是所謂的玉梁遺脈了。
玉梁遺脈，又有香火……沈言不由想到了那位隱于幕后的五谷神。
不過眼下這位當(dāng)不是五谷神或者說不是五谷神的真身。因為沈言發(fā)覺其身上淡淡的腐臭之味，想必是個寄居之體。
他于是立住身子，先是對著鬼劣淡淡說道：“小鬼頭，好久不見?！?p> “居然是你……”見到來人樣子雖不認識，但聲音卻分外熟悉，鬼劣仔細一想，猛地憶起自己鬼夜那日偶遇的山廟真人，不由得大吃一驚。
他這段時日的確有心尋找沈言，不過一來因為要壓制鬼身怨氣，二來沈言蹤跡氣息不知為何根本無從探尋，幾次三番之后，也只能作罷。
直到前幾日青陽縣城隍有意傳播這位真人的消息，他才得知，沈言一直都在青陽縣城中。
“真人，一別多日，您……當(dāng)真是新顏換舊貌?！惫砹涌焖俚卮蛄苛藥籽?，便趕忙起身拱手道。
于他而言，沈言可是如何解決身體隱患的關(guān)鍵所在，故即使事后覺得沈言當(dāng)時的舉止有些奇怪詭異，但依然保持著該有的恭敬。
而坐著的兩人見鬼劣如此行徑，都紛紛側(cè)目看向沈言。
見來人一身氣息無時無刻不在與天地交融往復(fù)，難以辨明虛實，至于實力，則更是云里霧里，絲毫看不透，又想到鬼劣口稱“真人”，二人心中知曉了答案。
“咯咯，原來這位便是青陽縣城隍所言的沈言沈真人么？”那嫵媚少婦此際嬌笑著說道。
沈言見他樣貌與周府夫人安素妙有三分相似，便微微點頭，也不答話，就徑直落座。
落得座后，觀一旁擺著壺梨花釀，沈言微一拂袖，融于氣機的‘風(fēng)’篆之力便卷來一只白瓷杯，隨后指尖輕點石桌，一道水流就從壺嘴中流出，斟入面前的杯中。
這一招曾在城隍面上施展，雖說所用濁氣不深，但手段精妙，令當(dāng)時的城隍亦是心驚不已。
而眼前三人道行不會深過城隍，故也是眼皮連跳，暗暗忌憚。
杯滿，小酌一口后，沈言才對沉默著的三人說道：“說說罷，你們?nèi)藖淼叵嗑鬯^何事？”
此言一出，除了沈言，那嫵媚少婦和灰袍者均是眉頭一緊。
眼前這位真人不僅來者不善，似乎還有點咄咄逼人啊。
于是就聽灰袍者聲音刻意嘶啞地問道：“那如此深夜，真人本該在縣中，又為何出現(xiàn)在此地？”
沈言聽得反問，不禁哈哈一笑，笑罷，戲謔地看著灰袍者：“我要說，我算到你們在此，你們信么？”
“真人……”鬼劣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沈言，而今的沈言，似乎與初次相見的時候有些不一樣了。
在山廟之時，沈言雖行事瀟灑不羈，但不知為何總感覺有一絲刻意，可現(xiàn)在，不僅讓人捉摸不透，更有一般隨心所欲的意味。
不過，其余二人可沒有鬼劣這樣的感慨。他們只會覺得心中一陣憋屈。
心中亦是暗道：“青陽縣怎么可能真有真人？你這般大方厥詞，目中無人，我豈能忍？”
“哼！不知真人怎么個算法？”灰袍者冷冷說道。
“妾身也想聽聞一二呢?！鄙賸D眼中兇光閃過，嘴上咯咯笑著。
沈言見狀，莫名一笑，便道：“有趣，一只道行尚淺的小狐貍，一具外道淫祀的寄居之體，讓我想想，難不成是為了那死在此地的山魈而來？”
“嗡——！”周圍氣機陡地出現(xiàn)一陣紊亂，一息過后，又恢復(fù)正常。
灰袍客與少婦相視一眼，眼中盡是震驚。
連神異都未曾顯露，就能看破自己二人的身份，這份眼力當(dāng)真可怖！不過，說到山魈……
灰袍客心中閃過一個猜測，便道：“原來山魈是死在真人手里？那倒也算是它的榮幸了?！?p> “慢來?！鄙蜓运菩Ψ切Φ乜粗皡^(qū)區(qū)精怪，還不值得我殺之。倒是想要奪天之封，暗中謀劃的那位五谷之神，我卻是很感興趣?！?p> 又看向美貌少婦：“至于你，似乎有個姐妹吧，怎么……并不和睦？”
說罷，也不等神色大變的二者張口想要說什么，忽然地濁涌入雙目，眼中紫青之色運轉(zhuǎn)到極致，爆發(fā)出駭人的神光，生生將其等想說之話給壓了回去。
方才冷哼道：“便是玉梁山神也是求不可求之事，方才遭劫身隕，兩個小輩，奉勸爾等一句，早些脫離紛亂，還能留有幾分氣運，若深陷泥潭，莫怪天地正法，雷發(fā)殺機?！?p> 末字說出時，‘雷’篆運起，頓生轟鳴道音。
恍惚間，二者似看到九天之上，似有雷霆霹靂隱于云中，醞釀反復(fù)，浩大聲勢下，只感覺立時便要降下雷劫，轟碎周遭一切。
“砰——！”坐下椅子承受不住二者不自覺溢散的法力，登時化作齏粉。
底下一直抬頭張望的江湖客們立時發(fā)出一聲驚呼，低聲議論著總算打起來了。
殊不知此時樓上，少婦與灰袍客已是雙雙站起，臉色分外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