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城門,便是官道,而官道的岔口連著周遭的田地山路,就有一些通往各處村子。
此際一行人在夜色下匆匆趕往的,正是離縣城最近的三合村。
路上,一個身形矮胖的家伙顯得頗為興奮,對為首那三哥問道:“三哥,你說我等大老遠(yuǎn)來干成這件事,幫主會給我們多少獎勵?”
“幫主的心意豈是我能揣度的?”三哥似乎也心情頗好,笑著說道,“不過這次我們偷得了這株千年野山參交付回去,待那游方道人煉成傳說中的丹藥,讓幫主和堂主們服下,想必我們幫派勢力便能沖出阜陰郡,屆時自然少不了我等的好處。”
“好不好處不要緊,若是能滅了河陽幫那群臭蟲,老李我做夢都能笑醒?!?p> 眾人于是都紛紛開懷大笑,言語間或笑罵或得意,似在憧憬不久的將來。
此際便有人感嘆:“說來還是百草堂消息掩蓋地好,若非那游方道人告知幫主,誰能想到青陽縣的分堂居然有如此寶貝?!?p> “是極是極,那道人也算消息靈通,不過百草堂亦是狡猾,居然在此事上擺了一道彎,好在青娘子機(jī)敏,識破了這圈套,不然我們空守藥坊不說,只怕也會有危險。”
“不錯,這次任務(wù),青娘子當(dāng)記首功?!?p> 三哥聽得眾人議論,便也轉(zhuǎn)頭看了眼走在末尾的女子,見其沉默不言,帶著面紗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能感覺到心事重重,于是問道:“青娘子,寶貝到手,為何悶悶不樂?”
女子聞言,沉吟良久,忽地說道:“三哥,我總覺得寶貝來得太容易了,怎么會這么巧,剛好在我們要動手之時,百草堂起了大火……你說,會不會,這又是他們的第二個圈套?”
“誒,你啊,心思機(jī)敏,但就是想的太多?!比鐢[擺手道,“那百草堂樓鋪里放著的,可都是上等的藥材,你覺得他們至于用那般損失來演戲給暗中不知動向的人?更可況,那山參我等也見過,竟已有了幾分人形,我活到今天,也不曾在別處遇上過這等藥材!放心,一定是真的!”
聽得三哥這般說,青娘子也放下了隱憂。
一行人于是便離開官道,走上了前往三合村的土路。
然而,只是走了不足一里之地,為首的三哥便猛地手掌一停,示意眾人立住身形。
“三哥,怎么……”說話的人話還不曾說完,立時閉上了嘴。
所有人都不是瞎子,他們能看到此際在前方,居然有一位拄著拐杖的跛子正站在路中央,背對著他們,仰頭看天。
“閣下是何人,為何在此擋路?”三哥眼神示意身后眾人戒備,自己則上前一步,抱拳問道。
這人聞言卻不曾轉(zhuǎn)身,一直盯著天上明月看著,等到三哥等人都不耐煩隱隱有了怒氣,才聲音晦澀地問道:“東……西呢?”
“東西?”三哥心底一沉,暗道難不成還有人半道得了消息?
但嘴上自然不能承認(rèn),于是裝作不知:“東西?什么東西?閣下怕是認(rèn)錯人了吧,我等乃是三合村的人,若無其他事,閣下還是讓開吧?!?p> “嘿嘿嘿……”不等眾人動身,一道陰惻惻,好比烏鴉夜啼的難聽笑聲自這跛腳之人口中傳出,其人轉(zhuǎn)過身來,些許月光灑落,隱約照見一張猙獰的笑臉。
“你……”三哥心中一顫,忍不住后退一步,但隨即怒氣上涌,喝道,“哪來的爛人,再不讓開,這荒郊野外,我等六人手下可不留命!”
說話間,手中一抖,那用以逃脫的飛天鉤爪套在手上,凄凄精鐵映出一絲慘白的寒光。
身后幾人見狀,亦是各自取出兵器,或是匕首,或是短劍,總之,都是些便于放置的短家伙,唯有那青娘子是一截青紋細(xì)鞭,一經(jīng)抽出,響聲清脆。
“嘿嘿,不交東西……死人……好!”
跛子怪笑著道出一句讓人毛骨悚然的話,隨即神色也變得愈發(fā)猙獰可怖,那股自身體中透出的殺意讓習(xí)慣了刀口上舔血的一眾江湖客都感覺到格外不自在。
“危險,是個高手!”每個人心中都閃過這樣一番思量,于是,也不用等三哥發(fā)話,六人立時圍成一圈將跛子包住,擺開架勢,緩緩地轉(zhuǎn)起圈來。
跛子此際一動不動,便連神色也未曾改變分毫,左腳撐著地面,右手拄著拐杖,怎么看也是全身都有破綻。
眼見夜色已從極濃轉(zhuǎn)淡,三哥不想再等著橫生其他事端,當(dāng)即乍喝一聲:“動手!”
便身形閃爍,飛爪橫空,如餓鷂撲食般攻向跛子下三路——正是最不方便的右腿。
其余眾人亦是心領(lǐng)神會,頭,肩,胸,腰,一齊圍殺,落點皆不相同,想來即便這跛子再怪異,再危險,也不可能敵得過他們的聯(lián)手。
“總不能來人是幫主那般的江湖高手吧?”眾人心中齊想。
卻不曾知道,江湖,不過俗世之中的一個小池塘,頂多修出氣血,堪比修士煉己之境的技藝武者又如何明白超脫凡俗的神異?
“鏗——!”此際,刀劍爪鞭都駭然打到了跛子的身上,于是就聽一陣清脆得如同精剛撞擊的聲音響起,眾人均是一聲悶哼,各個都虎口震裂,淌著血跌落四周。
手上兵器亦是拿不穩(wěn),紛紛跌在地上。
“嘿嘿!”便聽跛子又是一陣怪笑,環(huán)顧四周,似乎在尋找什么,而后,他眼光忽然盯住某處,便拄著拐杖,緩緩地,一步一跛地走向背后背著一個包裹的三哥處。
“混賬,你到底是什么人?”三哥右手微顫,掙扎著站起,怒目看向跛子,待看清來人此際的面容后,忽然間,雙目圓瞪,露出驚惶之色。
其人周身散發(fā)著古怪的霧氣,那詭異的笑容下,嘴張得愈發(fā)地大,幾乎將整個臉都囊括了,而被兵器擊穿的衣服破洞里,更是露出黑黝黝的毛來。
“你……你,你……”三哥嘴唇哆嗦著,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