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黑塔那鐫刻著神秘紋路的大門,清涼的空氣撲面而來。
“黑塔哪都好,唯獨(dú)氣氛令人壓抑?!备袊@一聲,便踱步朝西城走去。當(dāng)下第一件事,便是要拿著老柴給的金塊換成銀錢,再買兩只大公雞賠給王寡婦。
一想起欠著王寡婦的十個條件,心里就有一種想要抽自己兩個耳光的沖動。
...
回到清河巷時,已是日上三竿。
一步踏進(jìn)清河巷,心中直感氣氛詭異。往常這個時辰,清河巷便會有七八婦女聚在一起扯老婆舌,聊些家長里短。
今天的清河巷卻是安靜的有些詭異。
也沒多想,硬著頭皮直接朝王寡婦家走去。
“王嬸...王嬸...”
扯著嗓子喊了七八聲,才見王寡婦慢吞吞的推開堂屋門。睡眼惺忪,瞇縫著眼看著站在院中的嬴澈。
“王嬸,買了兩只雞。”將手中的公雞提起,在王寡婦身前晃了晃?!拔抑肋@兩只雞比雞隊長差遠(yuǎn)了,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還請王嬸您大人大量,不要嫌棄才好。”說話時,不忘對著王寡婦露出討好的眼神。
不明所以的王寡婦這才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下顯出猙獰的臉,扯著嗓子吼道?!皾L!滾出我家!”
熱臉貼了冷屁股,心里大罵王寡婦又犯了孬病。不過他不占理,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再觸她霉頭,只能在心里將王寡婦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不要算了...哼!”
突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自院外響起,與此同時,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陡然響起,嬴澈手中的兩只大公雞受驚,爪子蹬在嬴澈手面上,手面吃痛順勢撒手,便見那兩只老公雞展翅而起,眨眼間便失去了蹤影。
“哎...哎...我的雞...!”
跑出王寡婦家的小院,想要尋那無故點(diǎn)燃鞭炮的人算賬,卻見來人竟然都是清河巷的街坊。心下一陣愣神,不知這些街坊為何臉上都掛著那么燦爛的笑,又為何會扎堆聚在一起。
足足百余清河巷鄰居,眨眼間的功夫便將嬴澈圍了起來。
“柳爺,大伙這是...”
人前,穿著青色綢絲大褂,拄著拐杖的耄耋老人,便是清河巷的管事,鄰居們尊稱其為柳爺。便見柳爺挪動手中的拐杖,邁著碎布走到嬴澈面前,一雙渾濁的眸子盯著嬴澈。
“好孩子,好樣的!咱們清河巷終于出了位大人物?。 ?p> 用力的拍拍嬴澈的肩膀,欣慰的笑容掛在臉上?!傲鵂斘以缇驼f過,你這小子絕非庸人,你缺的是機(jī)會啊,大伙看看我說的沒錯吧?!?p> “是啊是??!雖然六次落選霧隱仙宮,如今卻在南城當(dāng)了那么大的官,咱們清河巷街坊臉上有光啊。以后誰還敢說咱們清河巷都是貧民吶?”一個中年漢子附和著柳爺?shù)脑挕?p> 聽到這,嬴澈方才恍然?!霸瓉泶蠡锸菓c祝我在黑塔當(dāng)了執(zhí)事?怪不得王寡婦那臉跟茅廁里的臭石頭似的...”
“柳爺,這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柳爺還沒說話,人群中又?jǐn)D出一個肥胖的大臉,不是朱老七還能是誰。“阿澈,你小子能耐了啊,竟然被那位公子當(dāng)場提拔成了三層執(zhí)事,要知道,你老七叔我家產(chǎn)萬貫,可是連黑塔二層都沒上去過呢。”
眾人哄笑。
朱老七擺擺手,示意大火先別出聲,環(huán)視四周鄉(xiāng)鄰,高聲說道?!鞍⒊喊。掀呤遄鲋?,從咱們酒樓里找來廚子,今天咱們清河巷的街坊,有一個算一個,給他來個一醉方休怎么樣!”
“好...”
“好...!”
...
清河巷,人聲鼎沸。
數(shù)十條長桌一字排開,醇香美味的菜肴不斷地被端上餐桌,鄉(xiāng)親們酒肉同進(jìn),一頓飯吃的酣暢淋漓。
文一庸早已換上巧兒送來的藍(lán)色麻布袍子,雜亂的頭發(fā)經(jīng)過梳洗,已經(jīng)沒有了昨日的落魄,此刻看起來,身上卻是多了些知命年紀(jì)獨(dú)有的深沉。
“柳爺,各位叔嬸,沒有各位長輩多年來的照拂,我也活不過今天。在此就借著老七叔的酒,敬各位長輩三杯,以謝各位長輩多年的照料?!?p> 說完,提起酒壺斟滿三杯酒水,連飲而盡。
九歲那年,信心十足的他第一次嘗試了落選的滋味。那種挫敗感襲擾著他的心,身,神。曾經(jīng)的頹廢,也幸得有巧兒在一旁陪著。
想起巧兒,心中不禁竊笑。
那時的巧兒還是一個四五歲的小丫頭。最喜歡做的事,便是坐在嬴澈家小院的青石臺上,靜靜的看他修煉。只是天不作美,一晃十多年,可奈修為沒有絲毫進(jìn)展。
慢慢的長大。
曾經(jīng)愛幻想的巧兒,與嬴澈一起站在霧隱山上,許下若是能修煉,一定會做一個懲惡揚(yáng)善的女俠,行走于霧隱山下,和他一起仗劍天涯的誓言。
往日今夕,歲月消逝。
嬴澈已經(jīng)二十四歲,昔日那個可愛的小丫頭,也已經(jīng)長成待閣閨中的姑娘。
酒過三巡,微醺的嬴澈謝罷眾人,摸索出之前置換的銀錢,搖擺著朝王寡婦家走去。在嬴澈心里,王寡婦雖然市儈,人卻并不壞。
這么多年,經(jīng)由巧兒的手,他不知道吃了王寡婦家多少糧食。
駐足門前,鼓足勇氣敲響了門扉。
“嬴大哥...”開門的是巧兒。
沉默許久,看著乖巧憐人的巧兒眼眶通紅,眼角處還掛著未干的淚跡,顯然是剛剛哭過了。下意識的伸手,想替她抹去眼角的淚跡,想到王寡婦肯定在房間里,猛的又把手縮了回來。
那怯生生的眼神看在嬴澈眼中,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心疼。
“巧兒,你娘呢?”話音未落,便聽見堂屋里傳來王寡婦暴躁的聲音?!八锼懒?!你這小畜生開心了吧?”
兩扇門扉開啟,嬴澈走進(jìn)堂屋看見了正坐在桌前生悶氣的王寡婦,心下一陣顫抖,將手中攥著的銀錢放在桌上?!巴鯆?,我是來給您道歉的?!?p> “拿走你的臭錢,更擔(dān)不起你的道歉,雞隊長不用賠了,你滾吧?!蓖豕褘D耐著性子,甚至連看都懶得看嬴澈。
“這人吶,得講良心。要是沒有我們家巧兒,那個沒良心的小畜生早就餓死了,我呸!還沒發(fā)達(dá)呢,就忘了恩人。閨女啊,以后千萬不能再做好事了?。 ?p> 嬴澈不置可否的點(diǎn)點(diǎn)頭,暫時認(rèn)下沒良心的稱呼。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沒良心了?!巴鯆?,你先出去一下,我跟巧兒說幾句話行么?”
王寡婦聞言直接炸了毛,“騰”的跳起腳來,左手叉腰右手指著嬴澈罵道。“我呸!那誰是不是屁股眼沒關(guān)好好啊,怎么胡亂放屁,也不搞清楚這是哪里是吧?”
嬴澈心說得了,反正惹不起你這祖宗,索性就讓你看看小爺我是不是沒良心的。想著,便從袖袋中掏出佘公子送給他的玉瓶遞給巧兒。
“巧兒,給?!?p> 王寡婦裝作沒事人似的避過臉,卻斜著眼睛偷偷瞧著,見到嬴澈竟然掏出一個玉瓶,心里也是有些期待他送給巧兒的會是什么東西。
巧兒轉(zhuǎn)頭看了看娘,又看了看嬴澈,怯生生的問道。“嬴大哥,這是什么?”
“御靈丹!吃了這御靈丹就能讓你體內(nèi)衍生靈氣,就能跟我一樣修煉,三年之后,你也可以去嘗試參加下一屆霧隱仙宮的弟子甄選?!?p> “這...嬴大哥,這...太貴重了,巧兒不能要?!鼻蓛哼B連擺手,推搡著如何也不能收下如此貴重的禮物。雖然她從小就有著一個成為女俠的夢。
卻在這時,王寡婦沖上來,一把奪下嬴澈手中的玉瓶,像是得了至寶一般揣在懷中。“要,憑什么不要?”狠狠的瞪了嬴澈一眼,臉上這才有了笑容。“算你這個小東西還有那么一點(diǎn)良心,還能想著我們家巧兒?!?p> “是是是,王嬸教訓(xùn)的是,從今往后,我好好孝敬您?!睕]過腦的一句話,惹的巧兒臉頰緋紅。只是他此刻只顧著討好王寡婦,并沒有發(fā)現(xiàn)巧兒的異樣。
“王嬸,您看...要不咱出去跟街坊們喝點(diǎn),借著老七叔的光,咱們熱鬧熱鬧?”順著桿子往上爬的事,嬴澈駕輕就熟。
就像養(yǎng)狗似的,順毛捋才能讓狗舒服。
“咳咳...”
干咳兩聲,王寡婦端起右臂。“我不看你,是看巧兒的面子,還不攙著?”
“是是是,王嬸您慢點(diǎn),小心門檻...”
...
這場宴席,因?yàn)橥豕褘D和巧兒的加入,氛圍越發(fā)的高漲。
貪杯的文一庸只顧與柳爺對飲,早在之前就已經(jīng)不省人事,被清河巷的幾個漢子抬回家中休息。再看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醉語從口中說出,引得周圍一片歡聲笑語。
北城,是商業(yè)集中區(qū),東陵最繁華的幾條街,都匯集在北城。
此時,北城數(shù)條街道卻是燃起沖天的火焰。
遮天蔽日的濃煙,彌漫在北城上空??罩酗h散的煙塵不停落下,宛如天空中降下的黑色雪花,使得本就煙塵滾滾的北城,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粉塵。
清河巷位于西城偏北,離著北城商區(qū)本就不遠(yuǎn),那漂在天空上的滾滾煙塵點(diǎn)點(diǎn)落下,暫時還有些清醒地人便發(fā)現(xiàn)了不斷落下的黑色雪花。
“咦~下雪了?”
便在這時,自清河巷尾處,踉蹌跑來一人,那人一臉的黑炭,早已看不清原有的長相。還未跑至宴席桌前就已經(jīng)扯起嗓子哭喊連連。
“老爺...老爺...咱們朱家商號所在的六條商街,全部都著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