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xù)三天,葉沐兒一直呆在家中,研磨習字,葉太傅書房里的古籍基本都被她抄寫了個遍。
以前裴姥姥要她練字時,說可以磨練心性,自己一直未能做到。現(xiàn)如今沒有人逼自己了,反而是悟到了,自己居然可以從大清早一直抄到午飯時辰,也興許是新送來的的紙張香味沁人,她的手不但不見勞累,而且越寫越順暢。
一旁研磨的采景不時向外張望著,研的磨速度已經不夠葉沐兒蘸取。
葉沐兒只好停下筆,這時她才聽得外面鞭炮聲響起,這提醒了她,彩燈節(jié)慶典已經開始,難怪采景不專心了。
“采景,這里不用你了,出去吧!”葉沐兒喚采景出去。
采景倒是裝得正經:“哪能啊小姐,這正式的慶典晚上才開始,現(xiàn)在這會兒是游燈,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跟她們瞎鬧?!?p> 葉沐兒偷笑,只能給采景再找借口:“那我餓了,去找點吃的。”
哎,采景應得痛快,一溜煙不見了。葉沐兒笑了,這丫頭真是鬼靈精。
桌上的古籍已經抄寫完了,她便想尋另一本,可那些書都已被她翻遍,再找些什么才好呢?葉沐兒掃了一遍書架,目光停在了一本手札上。這本手札她讀過,是葉太傅將自己年輕時游歷過地方記錄下來,讀起來挺有趣的,可就是越往后,葉太傅的字便潦草起來,自己看不慣,就沒再探尋下去。今日得空,不如再讀一下。
想到這兒,葉沐兒便將手札抽了出來,細細看著。這葉太傅年輕時也算是風流公子,四處游歷,還結交了不少朋友,這都在手札里記著??吹胶箢^潦草的幾章,葉沐兒驚奇地發(fā)現(xiàn)葉太傅居然與沁雅的二叔薛橋是好友,葉太傅還有個紅顏知己,兩人同游碧海,共上青山,只可惜后來女子被家人接走了,葉太傅的手札也就此斷了,看來葉太傅是受了情傷。她剛想合上書,卻發(fā)現(xiàn)后頭一頁還寫著字,她便繼續(xù)讀下去,“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季羽字?!比~沐兒沒想到平時不羈的葉太傅居然是個情種,感嘆之時,腦門卻跳得厲害。
“季羽?”葉沐兒看著下方的落款,齊熠不是說過林妃的女兒閨名是季羽嗎?還有那家北魏窩點南亭茶樓的主人也叫季羽,這些都是巧合嗎?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腦子里有個聲音告訴葉沐兒,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她該去找誰,找葉太傅?如果這只是巧合,就傷了葉太傅與自己的父女之情。找齊爍,林妃女兒還活著的事能讓他知曉嗎?找齊熠?不,不要去見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不要再生波瀾了。
左思右想,葉沐兒想到了沁雅的二叔薛橋,他是葉太傅的好友,雖然他去世了,身邊親近的人是否知曉一二呢?
想到這兒,葉沐兒帶上面紗準備出門。采景與一眾仆人正塞在門口歡呼著,門外是五花八門的燈車,想必街上已是人山人海。沒法子,葉沐兒只好退去后門,后門臨著的是一條僻靜的小路,平時很少人走,今天雖然是彩燈節(jié),但也不例外。
葉沐兒疾步快走,卻在轉角處停住了腳步,那名青灰色袍子的蒙面男人又出現(xiàn)了。
這次葉沐兒不怕了,她知道對方是誰,低聲道:“張伯,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眼神一愣,卻霎時沖向了葉沐兒。
葉沐兒心里一驚,難道他不是張伯?
男人一腳踢向了葉沐兒的后方,同時將葉沐兒護在了身后。
葉沐兒被拉過來后,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名黑衣人倒在了地上,他手里還拿著一個成人大小的麻袋。這是把自己當貨物一樣擄走嗎?葉沐兒來不及多想,因為又有幾名黑衣人向他們聚來。
青灰袍男人只能一邊護著葉沐兒,一邊與黑衣人周旋,可他已經連續(xù)被重擊了幾下,動作開始吃力了。
葉沐兒此時多希望有人來幫忙,可是這個節(jié)骨眼又有誰知道她在這里呢?
正想著,葉沐兒被一名黑衣人緊緊扣住了肩膀,她在驚慌中離開了青灰袍男人的保護圈,被拖著離去。
“小夢!”青灰袍男人發(fā)出了一聲吶喊。
葉沐兒愣住了,她沒猜錯,青灰袍男人的確是張伯,可現(xiàn)在不是傷感之時,黑衣人拽著她離張伯越來越遠了。
“放開我!”葉沐兒張嘴就往黑衣人的手咬去。
黑衣人松了手,抬手就要往葉沐兒臉上甩去,可還沒甩到,他就被踢飛了。
驚魂未定的葉沐兒再次被人護在了身后。看著熟悉的背影,葉沐兒有些迷糊,為什么你又出現(xiàn)了,齊熠。她想刻意保持距離,可是自己的手腕卻被齊熠緊緊地扣住了。
一波黑衣人再次聚來,這一次他們手里多了寒光閃閃的砍刀。葉沐兒看著害怕,她還記得上一次齊熠被傷到腹部的樣子,她不愿齊熠再次受傷,嘴里不禁低聲道:“快走!”
齊熠拽緊葉沐兒,幾個回合后,他帶著葉沐兒沖出了包圍,一路跑向了大道。大道上熱鬧非凡,人頭攢動,齊熠帶著葉沐兒躲進了一處角落。
見沒人追來,葉沐兒松了一口氣,她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因為齊熠在這里,她不想再有糾纏。
“謝王爺?shù)木让鳌比~沐兒抬眼,發(fā)現(xiàn)齊熠的神色不對,他眉頭緊鎖,波瀾不驚的雙眼滿含不解與哀痛,冷峻的臉龐此刻卻在顫抖,嘴角微張著,卻沒有說一句話。
葉沐兒感到不安,齊熠像是知道了什么?她不敢再說話,外頭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狹小的角落卻如冰窖般讓人凍得難受。
許久,齊熠從懷里抽出一張紙條,他在顫抖,喉嚨里像是有東西要噴薄而出,但他還是壓抑住:“你能告訴我這是什么嗎?”
葉沐兒看著齊熠手上的紙,心劇烈地跳動,她猜到了,是被沁雅搶走,她寫了“木木夕火羽白”的紙條。她知道,齊熠肯定發(fā)現(xiàn)了,發(fā)現(xiàn)那是她寫的,發(fā)現(xiàn)她就是那個魂牽夢繞的人。葉沐兒從沒有想過,齊熠會這么快發(fā)現(xiàn)她,也從沒想過當自己被發(fā)現(xiàn)時,她居然想哭。葉沐兒別過頭去,她不能讓齊熠發(fā)現(xiàn)她的淚水。
齊熠兩眼濕潤,聲音發(fā)抖:“我去了觀音廟,一個一個地查,我以為我又要錯過的時候,剛好碰到了碧草齋的夫人,她說這種紙全京城只有一份,是太子殿下專門給未來太子妃制造的?!?p> 未來太子妃這幾個字深深刺痛了葉沐兒,也像是刺痛了齊熠,他哭喊著:“你怎么可以這么狠心!”
葉沐兒無言以對,她已經泣不成聲,她沒想到會是這樣與齊熠重逢,可她不能作出回應,她不能忘記自己做過的事,不能忘記自己發(fā)的誓言。
齊熠一步一步靠近,淚水劃過了他白皙的臉龐,那一刻所有的冰冷都融化成了溫柔,他將手抬到了葉沐兒的鬢旁。
葉沐兒知道自己隱藏了這么久的面容終要被揭開,可是她卻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齊熠,她只能慢慢閉上眼,可就在那一瞬間,她的肩膀又被扣住了,身體往后一仰,她與齊熠便活生生分開了,只聽到齊熠焦急地感了一句“小夢!”葉沐兒便眼前一黑,沒有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