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的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提了十幾箱子聘禮過來,整齊的擺放在林家的院子里。
唐家的管家到也是個知禮的人,見到院子里這么多人,先是行了個禮,才開口道:“前些日子我們老爺和林家夫人定了親,將林家小姐許配給我家公子了,今日我是代替我家公子給林小姐送來聘禮的!我家老爺說了,七日之后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日子,還望林家提早做好準(zhǔn)備,七日后,我們公子會來林府迎娶林小姐過門!”
“什么?”封鵬聽言,愣了一下,“這位老哥,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是不是亂說,找林夫人一問便知!”管家笑了笑,道,“既然聘禮已經(jīng)送到了,那我便回去復(fù)命,就不多叨擾了?!?p> “楚楚,他說的可都是真的?”老封難以置信的看著林楚楚,問道,“你真的已經(jīng)跟別人定了親?”
林楚楚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畢竟張菀薰偷偷給她定了親事這是事實,她無力反駁。
“你既已和別人定了親,又何苦騙我?”老封只覺得整顆心像被撕裂開來一般,一陣一陣的疼著,“事已至此,昨日所說就當(dāng)玩笑罷了……”
說完,老封便轉(zhuǎn)身離開了林府。
林楚楚沒能拉住老封,只能轉(zhuǎn)頭看像還在震驚中的封鵬,說道:“封叔,我也是昨日你們走之后才知曉我娘給我定了親……我不是有意欺騙你們的!”
封鵬嘴唇動了動,嘆了口氣,卻也沒多說什么。
那天在封鵬他們離開以后,林楚楚就派人把那些個聘禮抬了回去,想將這婚事退了,可對方卻說張菀薰收了他們一千大洋,若是想悔婚,要認(rèn)林楚楚拿出十倍的價錢來。
且不說如今張菀薰癡傻了,說不出拿了他們一千大洋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如今林家的狀況如何能拿的出那么多錢來?
給林海和張菀薰看病需要花錢,酒樓和林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要吃飯,林楚楚一個姑娘,能不能維持住這一個家都難說,更何況一萬大洋的高價。
林楚楚原本以為酒樓這些年的營生不錯,多少還有點(diǎn)錢能應(yīng)付著,可等她查了賬目才知道,那些個余錢早已經(jīng)被張菀薰三番兩次拿去救濟(jì)她娘家去了。
林海賺回來的所有銀錢都交給張菀薰保管,除此之外酒樓能保持正常的運(yùn)作,家里也打理的井井有條的,他也就從來沒過問那些銀錢的去處,更不知道張菀薰早就背地里搬空了家產(chǎn),這才打起了自己女兒的主意。
如今這種進(jìn)退兩難的境地,著實讓林楚楚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了。
林家的那些個親戚,聽聞林海倒下了,一個兩個的打起了鵬海酒樓的主意,時不時的就來打探消息。
林海雖說不能動彈也不能言語,卻也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只恨自己現(xiàn)在變成這副模樣,不僅幫不上林楚楚,反倒還要拖累她。若是當(dāng)初直接把張菀薰給休了,沒有聽她那些狡辯之詞,林楚楚現(xiàn)在也不會受這些苦了。
林楚楚一整天都在各個親戚家奔走,四處借錢無果,無奈之下只能回到府里,將那些下人都遣了去?,F(xiàn)在這個情況,能省點(diǎn)錢,就省著點(diǎn)。
忙了一天,林楚楚本想著去封家看看,一是想跟老封解釋清楚定親的來龍去脈,二是想找封鵬借點(diǎn)錢。如今這個情況林楚楚也不再對那些親戚抱有什么希望了,只想著那些錢能湊到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烧l知林楚楚離封家還有一條巷子遠(yuǎn)時,便看到了被火光映紅了的夜空。
林楚楚不斷的在心里默念著,希望出事的不是封家,可等她趕到封家的時候,那漫天的大火讓她呆在了原地。
四周的鄰居都在打水幫忙滅火,林楚楚拉住了一個剛打了水回來的年輕人,問道:“小哥,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會突然著火?里面的人呢?封叔和封嬸他們怎么樣了?”
“誰知道呢!”那小哥忙著救火,臉都被熏黑了,他喘著氣兒說道,“本來還好好的,誰知道這突然就著火了!這封家還是賣紙傘的,有紙傘做了引子這火一下子就上來了!封家的人都還在里面,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了!”
說完,那小哥又繼續(xù)幫著滅火去了。
雖說兩家人關(guān)系匪淺,林楚楚也心系老封,但她看著眼前的這場大火竟難得的保持著理智,不僅沒有落一滴眼淚,也沒有因為一時沖動而沖進(jìn)火海冒險。而是找旁邊的嬸子借了個木桶,幫著大家一起滅火。
可以說短短的兩天時間,林楚楚已經(jīng)變了個人了。
當(dāng)?shù)谝宦曤u鳴響起,封家的這場大火,算是滅干凈了。早在火勢較小的時候,就有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披著打濕了的棉被進(jìn)火場救人去了。
封家一家四口人,可到最后只剩下一個老封還留著口氣兒。
說到這兒,老封苦笑了兩聲:“誰也不知道那個晚上我經(jīng)歷了什么……他們都以為我是大難不死,可我卻覺得,還不如跟著父母妹妹一同去了?!?p> 原來,在起火的當(dāng)晚,老封仍在紙傘面上畫著畫兒,不知怎的,竟有一滴墨水濺到了老封眼里,墨水帶來的刺痛感讓老封閉起了雙眼,只覺得身子突然輕飄飄的。等他的眼睛恢復(fù)過來的時候,卻看見自己倒在桌邊,那只拿著畫筆的手正無力的往下滑落,打翻了放在桌角的燭臺。
看著火苗貪婪的舔舐著桌角,老封想端起桌邊的茶水滅火,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如何都碰不到茶杯??粗饎葜饾u大了起來,老封的妹妹從門外跑了進(jìn)來,大聲呼喊著封鵬夫妻來滅火。
后來發(fā)生的什么,老封就不知道了。
他只記得自己在一旁干著急的時候,有一黑一白兩個半透明的身影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一左一右地把他帶走了。眼前的路越來越黑,黑到老封看不清前方的路,身邊那兩個身影也逐漸地不再透明,變得真實了起來,可老封依舊看不清他們的模樣。
不知道走了多久,老封被帶到一個很是奇怪的地方。
還沒等老封琢磨明白,那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就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聲音被狠狠的訓(xùn)斥了一頓。大致的內(nèi)容就是說,老封不過是餓暈了,他們卻抓錯了人,結(jié)果導(dǎo)致現(xiàn)在秩序失常之類的話。
在老封被帶走的時候,一塊灰色的菱形小石頭飛到了老封的手上,無論老封丟掉它幾次,它都會再次出現(xiàn)在老封的手上。無奈之下,老封只能拿著這塊小石頭,再次跟著這兩道身影離開。
等老封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躺在封家老宅里。老封張了張嘴,只覺得口干舌燥,臉上也一陣一陣的疼著。
若不是手里的那塊小石頭還在,老封甚至覺得他只是做了場夢。
那塊小石頭散發(fā)著淡淡的光芒,甚是漂亮??衫戏鉀]有心情去欣賞它,他的腦海里一直都是燭臺倒下去的畫面。如今他在老宅里,那他的父母和妹妹又在哪里?
老封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揭開了屋內(nèi)銅鏡上的藍(lán)布,鏡子里那張因被火燒傷的臉映入了老封的眼簾。老封的反應(yīng)很平靜,似乎一下子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身上的燒傷并不嚴(yán)重,除了那張臉,似乎一切都跟以前一樣??梢磺杏侄疾灰粯?。
老封醒過來的那天晚上,見到了封鵬夫妻倆,還有他的妹妹封玲,只是他們?nèi)齻€和那天見到的那兩個身影一樣,是半透明的。
“是我害了你們!”老封的嗓子因為這場大火變得嘶啞了,他看著眼前半透明的父母和妹妹,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如果我沒有因為情愛之事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吃不喝,也不會因為餓暈了被鬼差勾走,更不會打翻燭臺……”
可不管老封怎么后悔,他的家人始終是回不來了。
后來,老封便發(fā)現(xiàn)他總是能看見形形色色的“人”,有的是流浪多年的老者,有的是飽讀詩書卻壯志未酬的年輕人,從他們身上,老封也學(xué)到了許多東西。
再后來,老封又重新把紙傘鋪子開了起來。
一次偶然的發(fā)現(xiàn),老封得知那塊灰色的小石頭竟然能將人的魂魄保存在里面,便將它嵌在了傘柄上,也就是后來老封帶到七十七號店的那把鎖魂傘。
后來的日子里,老封漸漸的知道了當(dāng)時他還沒蘇醒時的一些故事。
原來在救出老封之后,林楚楚幫忙安葬了封鵬夫婦和封玲,還請了人把老封送到封家老宅里照顧著,而她自己,則是答應(yīng)了唐家的親事。
唐家那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小少爺,在林楚楚嫁過去之后倒也改了自己那身壞毛病,兩人相處也算是和睦。聽說那個唐家少爺對林楚楚極好,把林楚楚捧在手心里疼著。又聽說,林楚楚生了個女兒……
林楚楚曾跟老封說過,她只為自己所愛的人生孩子,那樣才有意義。
……
再后來,老封再見到林楚楚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jīng)是不惑之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