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寒的夜色下,寂落的荒村鬼影幢幢、幽愴悄謐。每當有嗚咽的涼風吹過,便有聲聲如幽魂低泣的凄切之音,直教聽者毛發(fā)皆立。
遮蔽的云靄亦隨著緩風漸去,釋放了烏幕之后的月色浸沉,銀灰的水光投射到荒村中更添一抹詭異。而更加駭人的,還是這荒村之中,半夜游蕩的身影,此刻在月光的映襯下,蹣跚踽行的樣子便愈顯猙獰可怖。
嗚咽嘶鳴的行尸起初像是無意識的木偶,只是循著本能的絲線在村中游蕩。漸漸地,這些行尸像是忽而點化了一絲靈智,雖還不能自如地行動,但亦已足夠遵循本性開始尋找著獵物以滿足自己的啃噬破壞之欲。
月光下的荒村,行尸遍地,人跡不存,儼然一副地獄般的圖景。
不敢置信地看著村中這副行尸橫行的樣子,師華宸不禁變色,一時心下駭然,深切的憂急瞬間涌上心頭。
再不能遲疑,當即縱身闖入滿地行尸的村子中,開始焦急地找尋起她的蹤影。
突然而至的闖入者霎時驚動了尚且還是漫無目的地游蕩著的行尸,活物的出現(xiàn)立刻引起了它們的注意,自男子周身散發(fā)出的磅礴生氣對它們來說猶如引誘餓狼趨近的鮮血,行尸們當即將之視為獵殺的目標,前赴后繼地向他撲殺而來,爭先恐后地發(fā)動了最狠厲的攻擊。
如潮水般涌來的行尸層層疊疊,猙獰兇惡的場面極具壓迫感,尤其還是這些行尸的面孔幾乎還在不久前被他一一辨識在心。
面對這些行尸的進攻,他也不免有些遲疑,手中墨簫化劍,暫且保守地與它們的利爪相抗。
劈砍來的爪擊毫不留情,猛烈的力道帶起的勁風鞭在身上有如鐵索;獠牙暴突的嘴兇惡地作噬咬狀,滲人的嚎叫嘶吼聲狀如野獸;激紅著的眼珠已然褪去了一切理智,只余嗜血的欲望和啃噬的執(zhí)念。
猶疑持續(xù)了片刻,終究還是不忍地接受了事實。
幽瞳之中的憐憫逐漸斂起,最終將只留下面對敵人的冰冷。
事態(tài)的發(fā)展急轉直下,萬萬不曾預料,不過半日的功夫,這些本該被她封眠的村民體內的子蠱竟忽然盡數(shù)復蘇。這簡直像是有什么預謀般,巧合得讓人心驚。
心下的憂切愈加深濃,遲遲不見她的身影,雖知道她不會輕易地受了傷,但仍是忍不住擔憂。
看過她對這些村民的歉疚和愧意,知道她面對這些村民時,有多么的煎熬和痛苦。如今村民盡數(shù)變作行尸走肉,實在難以想象她會有怎樣的反應。
憂慮一分分重了,面對這些行尸們連綿不絕的攻勢,連他都有些被消磨了耐心,逐漸失去了冷定。
終究捺不住,當即氣貫簫劍,揮招震退了擋在面前的行尸,便試圖繼續(xù)深入村子,尋找少女的蹤跡。
凌厲的劍招極具威勢,霎時便擊倒了面前的一大片行尸,但這一波倒下,遠處便又有一波追趕而上,浩大的行尸潮幾乎有些沒完沒了。
再沒有耐心在此白耗時間,立時凝神御氣,一招秘術施展而出,萬千光劍自手中的墨簫劍中化出,鋪天蓋地地向在場的行尸擊殺而去。
凌銳的劍氣威力不下于真正的墨簫劍,甚至還要比之更具穿透力。透明的光劍劈砍在行尸們潰爛畸形的身軀上,立時可見深達入骨的創(chuàng)口。剎那的劇痛讓行尸們哀嚎不已,然而,隨著那哀嚎之聲漸增,光劍透過它們的軀體后所殘留的精氣靈力反倒成了另一種刺激。靈氣絲絲滲入它們殘破不堪的體內,強烈地激發(fā)起了它們殺戮的欲望和兇殘的本性。
一時之間,面對那聲勢駭然、威力甚巨的鋪天劍陣,那些行尸們竟毫不畏懼地撲涌而上,即便被刺得四肢皆殘,也勢要在他身上啃咬一口。
行尸們異樣的表現(xiàn)頓時引起了他的警覺,冷眼注目著這些行尸悍不畏死地前撲的樣子,隱約明白了個中緣由,可心亦是如墜冰窖。
冷峻的劍眉已然緊擰,面色前所未有的嚴峻。
手中的墨簫劍頓時回收,連帶著那些鋪天蓋地的劍雨也盡數(shù)回退,千萬道光劍重凝于身,盡數(shù)斂起了施術所消耗的精氣。
沒了劍雨的阻礙,行尸們愈加快速地逼近。
但他卻已是完全消泯了再與它們耗下去的念頭,隨即縱身掠過行尸潮,一躍跳上一座搖搖欲墜的房梁,自上而下地俯瞰著整個小村,移目四望之后,也終于看清了聚集著行尸的另一處。
墨色身影頓時與黑夜融為一色,在村居的房頂上疾速穿行。
被拋下的行尸們緊追著跳上房梁的男子,用爪牙大肆破壞著破敗的村居,但很快便徹底失去了他的方位。
甩下行尸潮,他的眉頭依舊緊鎖,迎著徐徐的夜風,陳腐腥臭的空氣中似乎隱約夾雜了另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
未及多想,便閃身躍下房頂,手中墨簫劍狠狠抵住了意圖對著少女劈下的利爪,又施力將之徹底震退。
方才逃脫行尸的包圍,便又是落入了重圍之中。而這次,情況似乎要更糟一點……
幽邃的墨瞳望向身后的少女,嬌柔的身形止不住地輕顫,本該水潤晶瑩的秋眸失去了一切光澤和神采,此刻就像是一潭死水,簡直到了投石無瀾的地步。
“羨鴛姑娘,你怎么了。”
憂切地出聲問詢,果不其然地沒有得到回應,心頓時沉了下來。這些村民們化作行尸,對她的影響,似乎要比想象中還要更甚不少。
深淵般的悔意與自責已然徹底淹沒了她,若是任由她這么消沉下去,即使不計他們是否能安全地從這些行尸手中逃脫,也必然會讓她徹底沉淪于這場本不該歸咎于她的災禍中。
眼看著行尸再度向他們圍殺而來,此起彼伏的低吼聲盡情地訴說著嗜血的欲望,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地,讓人惡寒不已。
他略微退了半步,擋在了少女的身前,既是將她護在身后,也是擋住她視線中這些化作了行尸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