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真打馬上前,問道:“怎么了?”
鏢頭們畢恭畢敬的道:“是西川雙煞。”
張道真聞言,全然不在意道:“小嘍啰而已,不用在意。”
過一會兒,又是三騎快馬疾馳而過,對于卓家的箱籠車輛,看也不看,就徑直走了。
鏢師們,面面相覷,相顧無言。張道真見狀,則是一臉玩味:場景似曾相識,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看來,好戲即將登場了。
車輛行伍繼續(xù)前行,落日西沉,已是黃昏時分。已將近強寧鎮(zhèn)外的七盤關(guān)。此地山道狹窄,依山面河,兩岸峭壁高大百丈,下方河流湍急,是個埋伏的好地方。張道真一看這地形就知險要,況且,山林寂靜無聲,看來,已經(jīng)有人埋伏在里了。
不一會兒,前面路上一個身影現(xiàn)出,白衣白馬,面容俊俏,瀟灑脫俗。
卓仲廉道:“這人好似一個書生,孤身無伴,好不危險,我們趕上去與他同行如何?”
張道真聞言,沒有答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對面那人身形穩(wěn)健,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是有功夫在身。你個老東西添什么亂?張道真心里暗道。他早就看卓仲廉不順眼了,這老東西一路上吟詩作對,滿嘴騷話,也不關(guān)心百姓疾苦,一副醉生夢死,好不自在的模樣。
正當(dāng)此時,一陣清脆的鈴聲傳來,鐺鐺作響。六七匹快馬從身后趕到,掠過車輛,而前面的白馬少年已經(jīng)走到了狹窄的山口,雙方即將相撞。霎時間,塵土飛揚,山坳那邊也是沖出了十多騎健馬。
兩邊馬隊,將少年夾在中間,眼看就要撞上。
“呀!”卓仲廉見狀,下意識失聲驚叫。
那少年卻是不慌不忙,正當(dāng)兩邊快要撞上時,大喝一聲,白馬應(yīng)聲而起,騰空飛躍,疾似流星。白馬竟然越過了五六丈的激流,飛躍河面,到了對岸。張道真見狀也是艷羨不已,此馬堪比的盧啊,對于他來說,一匹好馬絕對是極好的助力。
這兩幫馬隊騎術(shù)精絕,疾馳之下,猛地勒馬,兩隊匯成一伙,調(diào)轉(zhuǎn)馬頭圍住了山口。
這時,場面頓時寂靜無聲,誰也不知道這伙人來干嘛。張道真驅(qū)馬上前,冷聲喝道:“好狗不擋道,識相點的,趕緊滾?!痹捳Z間滿是不屑。
他最看不慣這種在綠林道上廝混的所謂強人了,這幫人一個個做出來的事情談不上有多么高尚,但是燒殺搶奪,奸淫擄掠,他們都干的出來。卻自認為是豪氣沖天,大俠作風(fēng),個個都說自己是好漢。對于他們,別指望張道真有什么好臉色。
聽到這話,對面的十幾人頓時怒火中燒,勃然變色,大罵道:“小崽子,敢罵我們是狗,活膩了是吧!”
張道真并未回應(yīng),而是緩緩拿出了背后的長弓,拉弦搭箭,眼神微瞇,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更顯得殺氣盈天。眾人也感覺一陣寒意襲來,抖了抖身子,馬匹也是不安的躁動,此時的張道真仿佛是換了個人,從江湖游俠,變成了沙場宿將。
長箭射出,發(fā)出嗖嗖的破空聲,眨眼及至。張道真看都不看,仍是繼續(xù)拉弦上箭,“連珠箭法!”有識貨的鏢師驚叫道。
不到幾息之間,對面的馬隊上只剩下一人,驚慌失措,嘴角抖動,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張道真已經(jīng)收回手里的弓箭,淡淡說道:“現(xiàn)在可以滾了嗎?”
身邊的人也是一臉驚色,詫異無比,看著仍是那樣風(fēng)輕云淡的張道真,仿佛剛才他們的眼里產(chǎn)生了錯覺一般,剛剛那個射箭的人不是張道真一樣。
而對面那個幸存的人如臨大赦,連忙點頭,畢恭畢敬的道:“可以,您先請。”說著,就把擋在路上的馬趕走,給他們讓路,對于地上的死尸是看都不敢看一眼。
張道真緩緩打馬上前,不緊不慢的走著。聽見踏踏的馬蹄聲,眾人如夢方醒,緩緩跟在身后,而那白衣少年也是愣了愣,不發(fā)一語,跟在后面。
過了半晌,卓仲廉才緩過神,臉色稍微好一點,上前說道:“賢侄的做法剛剛欠妥,有人攔路,趕走就是了,沒必要殺人啊。”
而張道真則仍是抱著長劍,一言不發(fā),無視了他的存在。在他心里卻是暗暗鄙視著卓仲廉,對于明末這幫只知道舞文弄墨,耍弄嘴皮子的文人,他是有著由衷的厭惡!在他看來,真正的儒家自從宋代以來,就已經(jīng)消失了。
漢唐時期那種對外進取的精神早就被這已經(jīng)徹底失去活力的儒家給閹割了。這幫文人只知道舞文弄墨,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儒家精神。
昔日號稱出將入相的正統(tǒng)儒家子弟,現(xiàn)在變得只會談風(fēng)弄月,大部分都是骨頭軟了的家伙,不知道骨氣是什么,沒有一點風(fēng)骨和脊梁。
對于這幫人來說,只要是保得住他們的榮華富貴和特權(quán),他們管誰當(dāng)皇帝,圣天子垂拱而治,多好!哪怕是個異族皇帝也行,反正史書也是他們寫的,他們想要怎么評價一個人,就能怎么評價一個人。
因此,一直以來,他對現(xiàn)在的儒家學(xué)說都是抱著一種不屑的態(tài)度!也正是因為他對儒家的不屑和蔑視,紫陽道人更加不喜歡他了。
卓仲廉看他不理自己,正要發(fā)怒,此時,一聲輕笑傳來,:“閣下真是好箭法?!睆埖勒孓D(zhuǎn)過身來,原來是剛才的白衣少年。卓仲廉看到他馬背空空,毫無行李,說話文縐縐的,完全是個書生模樣,就撇下了張道真。問道。
“足下可是出門游學(xué)嗎?現(xiàn)今路途不靖,長途跋涉,危險的很啊?!弊恐倭捳Z間帶著幾分慈祥和溫和。
白發(fā)少年躬身答道:“晚生在延安府入學(xué),急著要回鄉(xiāng)趕考。老伯臺甫,不敢請問?”
卓仲廉微笑著道了姓名,白衣少年則是一臉惶恐說道:“原來是先輩卓老大人。失敬失敬!”自報姓名,叫做王照希,兩人談的很是投緣。這時王照希才露出真正目的,:“晚生孤身無伴,愿隨驥尾,托老大人庇護。”
張道真還沒說話,卓仲廉就一臉慨然說道:“彼此同行,那有什么礙事?足下何必言謝?!睆埖勒媛勓?,則是嘴角扯出一絲冷笑。
剛剛在路上,他本可以斬盡殺絕的,但是偏偏留下一人,就是為了釣魚。沒想到魚還沒釣到,魚餌倒是多了一條,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沉吟間,臉上的神色越發(fā)玩味起來。
一路上,那白馬少年卻顯得十分文靜,對卓仲廉和張道真都畢恭畢敬。只是偶爾張道真掃來的目光讓他渾身發(fā)麻,畢竟剛剛他也在場。其實,原本王照希是算計好了的,借他們的虎皮過關(guān)。這耿少南也不被他放在眼里。只是剛剛這一手,卻是讓他忌憚無比。
張道真又一次掃了他一眼,早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不會認為這王照希是什么善類。雖說此時的王嘉胤尚未扯旗造反,不過是個嘯聚綠林的強人,但他還是不會喜歡這種人的。
現(xiàn)在的王嘉胤還只是個普通的綠林大盜,李自成還在驛站刨食,更何況,如果沒有他插手,少了李自成又會有張自成,王自成。王嘉胤雖然是懷有反意,但注定在少了那些造反專業(yè)戶的大力幫忙的情況下,是沒法掀起什么浪的。
因此,在張道真看來,王照希只能算是一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走了兩天,過了強寧,將到陽平關(guān)了,沿路上不絕有形跡可疑的人物,三三五五,或乘快馬,或坐騾車,在驛道上出沒。張道真沒有理他們,一看就知道這是些踩底跟蹤的小嘍啰而已。過了陽平關(guān)以后,那些形跡可疑的人物忽然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dāng)然,在卓仲廉看來,他們是已經(jīng)安全了??墒?,落在張道真眼中卻是,這些小卒子已經(jīng)踩點完畢,真正的大人物就要露面了。
徑直來到大安驛,在鎮(zhèn)子上最大的客棧休息下之后,張道真并沒有回房休息,而是來到大廳上,叫了兩壺陳年花雕,坐在一旁細品,
隨著時間推移,星橫斗轉(zhuǎn),夜已漸深。王照希也端坐在大堂之上,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不一會兒,就有四名錦衣衛(wèi)上門,這些人明顯是沖著王照希來的,而王照希不慌不忙,借助卓仲廉的虎皮打發(fā)了錦衣衛(wèi)石浩等人。
此時,卓仲廉才知道是被王照希利用了,面色陰沉,也不說話。
隨后,定軍山的麥?zhǔn)先郏堥T幫,還有大巴山黑虎巖的方氏兄弟,這些小毛賊都陸續(xù)現(xiàn)身,想要奪取王照希身上的財物。張道真靜靜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王照希和這些人糾纏。任憑卓仲廉如何對他使眼色,他都是恍若未聞。
終于,帶到王照希亮出自己的父親王嘉胤讓他送給玉羅剎的金馬鞍之后,這些人終于消停了,隨后,正主終于露面。
外面?zhèn)鱽硪宦暻宕嗟男β?,聽似甚遠,霎忽使到了門外。眾人眼睛一亮,廳門開處,走進一隊少女,前面四人,提著碧紗燈籠,后面四人,左右分列,擁著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杏黃衫兒,白綾束腰,秋水為神,冰肌玉骨,長眉人鬢,笑盈盈的一步步走來。
廳中群盜呆若木雞,有幾個更是面如死灰,瑟縮一隅,動也不敢動。
張道真在這位少女露面之后,原本拿著酒杯的手也慢慢放下,順手搭在了腰間的劍上。眼中精光閃過,將目光放到了這位美若天仙的少女身上。
心中暗道:終于到了嗎?玉羅剎練霓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