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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君可下蒼龍窟

問君可下蒼龍窟

青壺齋主 著

  • 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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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02-18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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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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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桑園舊友

問君可下蒼龍窟 青壺齋主 7164 2020-02-18 10:39:57

  寒露已過。天色晦暗,細密如織的雨水無聲降落,烏鴉似也忍受不了這蕭瑟秋雨,噗噗地飛離顫抖的樹枝,凄慘叫聲掠過低空,久久回蕩。雨霧中一群衣衫襤褸的人蹣跚前行,男女老幼參差不齊,間或有嬰兒時起時伏的哭聲。

  【明】正統(tǒng)四年,江浙大水,田地傾毀,數(shù)百萬頃官田顆粒無收。不少農(nóng)家賣兒賣女也無法抵足年年見漲的租稅。不得已,十幾戶龍泉縣小橋村的農(nóng)戶們一合計,與其守著破敗家園等著餓死,不如南逃。聽聞嶺南一帶氣候宜人,在山里開塊地,說不定能安生。自八月離開家鄉(xiāng),扶老攜幼走走停停,一行人九月初才出了永安縣,去往龍巖。

  就在這群流難的浙江農(nóng)民中,一個七八歲,身形瘦削的小男孩孤單地落在隊尾。幾縷亂發(fā)糾結(jié)在額邊,雨水順著頭發(fā)流淌下,流進蒼白的唇間,下唇上隱隱有道牙咬的血痕。這男孩兒看似病了,步履沉重,走幾步便不得不停下歇口氣,可眼看前面的人越走越遠,他害怕被落下,又掙扎著向前。就這么勉強走了幾里路,還是堅持不住,軟倒在路旁的草叢中。一個老翁聞聲回望,掩面長嘆,喃喃道:“作孽呀!”顫巍巍地繼續(xù)往前。不久,流浪的人們已走遠。細雨綿綿,秋草微動。

  當(dāng)他醒來時,天已黃昏。雨停了,濃云之后滲出淡淡夕照,一陣風(fēng)吹來,他冷顫著團起身子,渾身骨節(jié)酸痛難忍。好不容易撐著坐起,頭痛欲裂,強打精神又費了好大氣力才站起來,一步一滑地向前?;蛟S不遠就有城鎮(zhèn)或人家,他死死咬住這個念頭。

  天色漸暗,走了不多時,眼前模糊出現(xiàn)了幾點昏黃的亮光,透過薄霧籠罩的樹林,數(shù)窗燈火,幾角屋檐,陸續(xù)出現(xiàn)在眼前。他頓時鼓起了些力氣,加快腳步,在天色完全暗下之前走上了樹林那頭通向城鎮(zhèn)的土路。臨近小城外的門樓處,他仰頭望見“金谷縣”三字,駐足喘了會兒氣,深一腳淺一腳踏著積滿了水的坑洼地低頭走進縣城。耳旁不知哪里傳來人語,“又是個叫花?!闭Z氣中滿是厭惡。

  縣城不大,南北只一條主街,此時店鋪大多已打烊,行人稀少,兩邊側(cè)巷里的人家亮著燈火,鍋碗叮當(dāng)聲隱約傳來,時不時還能聞到一絲帶著油香的飯菜味。他又冷又餓,只想快些找個角落熬過這個夜晚。毫無目的地轉(zhuǎn)過一個街角,忽見路邊有個小磨坊,磨盤頂上有氈蓬遮擋,旁邊還有一堆稻草,是個棲身的好所在。眼見四下無人,脫去濕漉漉的衣衫,鉆進稻草垛,從腰間的布兜里摸出僅剩的半塊饅頭,干咽著嚼完,已是精疲力盡,昏沉沉地將要睡去,耳邊卻又不由自主地聽到對面店鋪的人語聲。

  “三哥,掌柜的叫給你送飯來了?!?p>  “媽的,又拿這些剩菜來打發(fā)老子。”

  “這……可是頂新鮮的?!?p>  “去吧,去吧?!?p>  男孩兒睜開眼,只見對面是個肉鋪,門口一袒胸大漢正一臉沒好氣地將送飯的伙計打發(fā)走,解下頭巾擦著手,進屋去了,門口的小幾上擱著兩個冒著熱氣的瓷碗,還有滿滿一筲箕的白米飯。男孩兒舔著嘴唇,肚里咕嚕直叫,遲疑少頃,便咬牙撥開稻草,顧不得頭重腳輕,跌跌撞撞跑了過去,也沒看清碗里是什么,伸手一把將碗和筲箕抱個滿懷就往回逃。濃郁的肉香撲面而來,一瞬間心都要跳出胸口了。

  還沒跑出兩步,腳下噗的一滑,一只菜碗落下地去,摔得咣當(dāng)直響,只聽腦后傳來大漢的聲音:“兔崽子!”

  男孩兒渾身汗毛直怵,手一抖扔了米飯,將碗里的半個蹄膀一把抓起就往嘴里塞。剛咬了一口尚未咽下,就被揪著后領(lǐng)拎了起來,暈頭轉(zhuǎn)向間,臉上結(jié)實地挨了一巴掌,又重重摔在地上?;熘鹊娜馕秵苓M了喉嚨,令他止不住地大咳起來。

  那大漢火冒三丈,揪著男孩兒的頭發(fā)將他扯了起來,吼道:“你們這些臭叫花子!怎么死不完?”掄起巴掌又要扇來。

  男孩兒縮緊了身子緊閉雙眼,可未待巴掌落下,卻聽大漢怪叫一聲,抓著頭發(fā)的手也松了。他一屁股跌坐在地,睜眼瞧去,見大漢捂著屁股,拔腿去追另一個小小的身影。那小身影跑得不快,一下就被趕上了。就在當(dāng)頭,巷子里不知何時又竄出個人來,拾起地上的半只蹄膀,一溜煙沒影了。

  被大漢逮住的也是個小男孩。只見那小孩像個猴子一樣手腳并用掙扎不已,突然瞅準了個機會在大漢手臂上大咬一口。大漢“哇哇”直叫,小孩跌下地,一骨碌翻身朝這邊跑來,將地上暈頭轉(zhuǎn)向的男孩兒扶起。

  大漢氣得七竅生煙,瞪大眼睛急步上前,兩個孩子慌忙逃竄。就在這危急時分,身后腳步聲響,有人喝道:“牛三!停下!”

  兩個孩子扭頭望去,后面一前一后來了兩人。打頭的四十多歲,差人打扮,將哨棒指著大漢道:“牛三,別欺負小孩子?!本o跟在后的是個和差人年齡相仿的大叔,挑著擔(dān)子,急忙上前來將兩個孩子護住。

  大漢見來了差人,氣焰立時滅了一半,忿忿不平道:“劉捕頭,你倒是給評個理。他們偷我東西,我教訓(xùn)兩下又怎么了!”他轉(zhuǎn)眼看向挑扁擔(dān)的大叔,面上又露兇相,咄道:“林老頭,你賣你的糕,狗拿耗子管什么閑事!”

  爭執(zhí)方起,方才給牛三送飯的伙計引著隔壁糧店的掌柜急匆匆過來。差人向掌柜作揖道:“牛掌柜,打擾了?!?p>  掌柜連忙回禮:“老朽不才,管教有失。又麻煩劉捕頭了?!?p>  見風(fēng)波平息,生病的男孩兒心頭一松,胸中氣短,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當(dāng)他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清晨。微微睜開眼,見自己躺在一間簡陋的臥室里,蓋著棉被,頭上搭著濕布。身子比昨夜松快許多,只是喉嚨里仍舊火燒一般。仔細聽去,門外有人說話,似乎就是昨夜的劉捕頭和林大叔。正回想昨夜發(fā)生的事,屋門拉開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探進頭來,沖他一笑,回頭向屋外喊道:“他醒了!”

  屋門大開,果然就是昨夜搭救他們的兩位大叔。男孩兒掙著起身想答謝,可嗓音沙啞,幾不成聲。劉捕頭端來一碗水,他大口喝下肚去,如飲甘露,這才勉強說了聲謝謝。

  劉捕頭連忙催他躺下,將被子掖好。一旁那小乞丐側(cè)身坐在床頭,笑微微道:“多虧了劉大叔和林大叔,否則我們兩個可都要遭殃了。對了,我叫段云義,叫我小義好了。你叫什么?”

  “丘……胤明?!?p>  林大叔打來熱水,替小明洗了把臉,問道:“孩子,你是哪里人?父母呢?”

  小明眨了眨眼,有些吞吐道:“我是浙江人。娘,爹,都不在了。跟著鄉(xiāng)親逃荒到這里,走散了?!?p>  “唉?!眲⒉额^嘆道:“這年頭不好,逃荒的人這么多。能不能找到落腳安生的地方只有老天知道。這么小小年紀,沒法討生活。”轉(zhuǎn)頭道:“老林,你家也不寬裕,真能負擔(dān)起么?”

  林大叔呵呵笑道:“兩個小孩子有什么負擔(dān),多兩雙筷子而已,家里熱鬧些也好?!?p>  小明疑惑地看向二人。小義在一旁悄悄道:“林大叔剛剛說,想帶我們回家?!?p>  這時,林大叔又對小明道:“不用擔(dān)心,我家寬敞。你先在這里把病養(yǎng)好,過兩天跟我回桑園村去?!?p>  小明在劉捕頭家住了三天。原來,接連兩月,金谷縣境內(nèi)涌入數(shù)百逃難的災(zāi)民。這些人大多只是途經(jīng)縣城繼續(xù)南下,可也有逗留在此淪為乞丐的。小小的縣城里忽然多了這些不速之客,縣民心中自不待見,更何況其中難免有偷雞摸狗之輩,更讓災(zāi)民遭人詬病。

  小義也是孤兒,原先家在建寧府浦城縣,父親是個讀書人,母親早亡,家境貧寒。一年前父親病故,恰逢一個跑江湖的雜耍班子路過,看他身子骨不錯,便收了做學(xué)徒。這一年里風(fēng)餐露宿,還少不了挨師傅們的打。一個多月前,練功傷了腿,走不了路了。正值荒年,雜耍班生意慘淡,無力養(yǎng)活多余人口,便將小義拋在了金谷縣城。小義從此淪為乞丐,幸好他乖俏伶俐,討得許多同情,饑一頓飽一頓地活了下來,腿傷也自己愈合了。可最近金谷縣的乞丐日益增多,生活愈發(fā)地艱難起來。多虧那晚遇到救星。

  小義活潑開朗,一下子就把痛苦拋到了腦后,兩日間同小明說了許多一年來流浪的見聞。這天傍晚飯后,小明的病已經(jīng)大好了,兩人坐在院子里聊天,說到前夜的事,小義氣鼓鼓道:“那個牛三,是金谷縣最討厭的人。”

  小明想起,前兩天從劉捕頭和林大叔那里已聽說過,那牛三少年時就是金谷縣里出了名的潑皮,仗著有些三腳貓武藝,糾合縣里一干閑散人等,游走街巷,敲詐勒索,惹是生非,吃過不少官司。有一回鬧大了,傷了人,被抓進牢里關(guān)了一年半載,出來之后總算消停了些,在叔叔牛泰的糧店旁邊開了個肉鋪做生意。牛泰是個老實人,為這侄兒操了不少心,當(dāng)初牛三能從牢里出來還多虧了叔叔去疏通關(guān)節(jié)。

  看小義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小明笑道:“你膽子真大,還敢用竹條子去捅他屁股?!?p>  小義嘻嘻一笑,“本想去小溪里插魚的,沒想撞見他欺負你,怎么能不管呢。”

  “你倒像個大俠。”

  小義得意地摸了摸鼻子:“等我長大就是要做大俠的!”

  兩人有說有笑,一直聊到月上樹梢,才意猶未盡地打著哈欠去歇息。

  次日一早,兩個孩子拜別劉捕頭,跟隨林大叔離開了金谷縣城。沿大路走了半日,便轉(zhuǎn)道山間。天色晴朗,長空高遠,淡云絲絲。山坡間的竹林隨地勢起伏,微風(fēng)過處碧浪搖曳。透過竹林能看見小塊梯田,晚稻已經(jīng)割完,田邊堆著稻梗。不種稻的人家大都種著茶樹,一片青綠深濃。小路在山間蜿蜒,林間時不時飄來植物的清香。林大叔和藹可親,一路向他們說著桑園村的事兒,歇腳時吃幾塊又酥又軟的茶油餅,小兄弟倆歡心雀躍,一天的路程不知不覺就走完了。

  日色西偏,農(nóng)人皆已回家,四周寂靜下來,只聽到腳踩樹葉的沙沙聲。翻上一座山坡,林大叔回頭道:“到了,前面就是。加把勁?!毙∶饕呀?jīng)累了,雙手叉腰喘了好幾口氣。小義上前拉了他一把道:“你還比我大兩個月呢,真差勁。”

  走到坡頂,眼前豁然開朗。俯瞰去,坡下滿是桑樹,桑樹林背后的山坳里有十來間青瓦屋頂,縷縷炊煙在夕陽中異常動人。

  當(dāng)他們走進村子時,天已經(jīng)黑了。農(nóng)家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半人家都熄了燈。林大叔領(lǐng)著二人繞過幾間房子,只見前面大樹下的院子里還亮著燈。剛推開院前的柴扉,堂屋門就開了,閃出一個身影,幾步跑上前來,歡喜地說道:“爹回來啦!”

  小明和小義定睛看去,那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子,梳著雙髻,白衫綠裙,眉毛彎彎的,笑起來眼睛也彎彎的。女孩兒見林大叔身后還跟著兩個陌生的孩子,止住腳步,好奇地盯著他們瞧。

  林大叔一面招呼小明和小義,一面對女孩兒道:“春喜啊,這兩個孩子是我在縣城救下的,來,進屋說。”

  到堂屋里卸下?lián)?,林大叔坐下歇了口氣,還未說話,一中年婦人從后廚打簾子出來,邊說道:“怎么去了這幾天才回來?!痹捯粑绰洌愠蛞娏肆⒃谖葜?,手足無措的兩個小男孩兒。婦人愣了一下,問道:“老頭子,這是誰家的孩子?”

  林大叔笑了笑,說道:“唉,這事兒沒得機會和你商量。我前兩天在縣城和老劉吃飯,看見這兩個娃娃被牛三那個潑皮欺負,就把他們給救下來了。一問,兩個都沒了父母,無處可去,我想著咱們家還算寬裕,也不怕多添些人口,就帶回來了?!?p>  婦人上下打量了兩個孩子一番,對林大叔道:“你和那老劉就是臭味相投,兩個都沒本事還盡管閑事。他一個光棍窮得叮當(dāng)響,這下好吧,事情都得你給攬下了?!?p>  “我這不是想和你商量來著么?!?p>  “算啦。咱們家也不缺這點糧食?!眿D人道,“春喜,帶他們?nèi)ズ竺嫦聪矗伬镉兄??!?p>  女孩子答應(yīng)了,上前把小明和小義一手拉起一個,帶進廚房,打了盆水。小明有些不好意思,從春喜手中接過手巾,小聲道:“姐姐,我自己來?!毙×x在旁偷偷一笑,對春喜拜了拜,說道:“謝謝姐姐?!?p>  春喜被他倆的樣子逗樂了,笑瞇瞇問道:“你們是兄弟?”

  小明搖頭。小義卻道:“我們是結(jié)義的兄弟?!?p>  “什么叫結(jié)義呀?”春喜越發(fā)覺得有趣了。

  “結(jié)義就是,就是……”小義抓了抓頭發(fā),眼珠骨碌碌的轉(zhuǎn),嘿嘿一笑說道:“就是一起遇到壞人,一起逃走,一起玩兒,什么都一起的兄弟?!?p>  春喜聽了,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拿起手巾幫小義把頭發(fā)上的水珠擦去,讓兩人在灶旁的小凳上坐下,盛了兩碗粥,加了些咸菜豆干,塞給他們。看著他們狼吞虎咽地吃著,微笑道:“我叫林春喜,這里是桑園村。聽我爹說,這年頭外頭挺亂的,壞人多。你們就安心住在我家吧。不過,一定要聽我的話,可不能搗亂哦。”小明和小義鼓著腮幫點頭不迭。

  從此有了棲身之所。林大叔一家早先是從外地搬來的,夫妻倆三十多歲時才有了一個女兒,如今春喜年方十四,乖巧懂事,小小年紀就能織得一手好布補貼家用。林大叔夫婦做得好茶點,時常拿到金谷縣城販賣,收入比一般農(nóng)家要豐厚些。林家樂善好施,是遠近村莊里人人稱道的好人家。

  在桑園村安家后,兄弟倆有了干凈衣服穿,肚皮也有了保障。春喜很喜歡這兩個小家伙,一個安靜一個調(diào)皮,但干起活來兩個都不馬虎,一大早就起來幫忙掃院子,喂雞,到菜地里澆水施肥。很快,村子里的人都認識了他們,就連一向清靜孤僻的老學(xué)究都對他們另眼相看。

  這老學(xué)究姓黃,快七十了,單身一人,據(jù)說早年曾中過秀才,后來屢試不第,心灰意冷,搬到偏僻的小村里了此余生。年老體弱,種了一方蔬菜自用,糧食常靠鄉(xiāng)親接濟。老先生平日極少與人來往,可村里就這么一個識字的人,大家都挺尊重他,見面皆呼“先生”。

  大約是因為兄弟倆常常去看望他,加之天資聰明,能夠識字,尤其是小明,竟然已讀過不少詩書,令老先生嘆為觀止。所以,見到他們時黃先生總是特別高興,兩人也親切地稱他“爺爺”。

  轉(zhuǎn)眼冬去春來。

  一日,林大叔身體不適,在家修養(yǎng)。中午陽光甚好,春喜坐在院子里做針線,小明和小義在屋旁的菜地里捉蟲子喂雞,只見黃老先生住著藤杖,慢悠悠地向春喜家走來。兄弟倆一眼望見了,忙從菜地里跑出來,圍著黃先生,“爺爺”長“爺爺”短地問個不停,春喜也放下手中的活計,笑著問老學(xué)究:“先生來有什么事嗎?”

  黃先生作禮道:“請問令尊今日是否在家?”

  “在。先生稍等,我這就去叫他?!贝合厕D(zhuǎn)身進屋。

  小義在一旁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睛,問道:“爺爺,你今天一定有什么大事要找林伯伯吧?”一般說來黃先生沒事不出門的。

  黃先生笑道:“別急,別急,待會兒再告訴你們?!?p>  “爺爺就是愛賣關(guān)子?!毙∶餮b出一副不滿意的樣子。

  這時,林大叔從屋里走了出來,上前作揖道:“不知先生來訪,老漢失敬,失敬了?!?p>  “唉,不敢,不敢?!秉S先生還禮道,“今日老朽特來有事相求?!?p>  “哪里的話,先生請里面坐?!?p>  林大叔把黃先生請到堂屋,在方桌前坐下,春喜端來兩碗茶水,小明和小義好奇地站在一旁。

  林大叔道:“先生有什么事,盡可以相告。我們多年的鄰居,有什么難處,一定盡力相助。”?

  黃先生道:“說來也沒什么。老朽虛度六十七歲,膝下無兒無女,孤苦一人。如今明兒和義兒這兩個小家伙住在你們家,說實話,我真是喜歡他們。今日前來,正是為他們二人有事相求?!?

  林大叔有些驚奇:“先生請講?!?p>  黃先生一捋長須道:“不瞞你說,我看這兩個孩子資質(zhì)聰慧,若是悉心調(diào)教,日后可成大器。老朽平日無事,甚為苦悶。二小常來看望,替我分憂解愁,我有意充當(dāng)他們的老師,將畢生所學(xué)傳授與之。”

  “這……”林大叔著實沒想到,轉(zhuǎn)頭來看看兩個小家伙,道:“我倒要先問問他們兩個。他們愿意去陪陪你也是好事,你想傳授學(xué)問那真是他們的福氣了。”

  “林伯伯,”小明開口了,“黃爺爺對我們很好,我們也愿意讀書!以后還是可以天天幫春喜姐姐干活的,是不是?小義?”

  “對,我也蠻想讀書的。”小義說道,扭頭又看著春喜,“姐姐,你說呢?”

  春喜道:“這當(dāng)然好。你們?nèi)プx些書,將來大有用處。反正都住一個村,大家都是一家人?!?p>  黃先生笑道:“既然都贊成,老朽感激不盡?!?p>  林老漢客氣道:“哪里哪里,大家都是鄉(xiāng)親嘛。”

  自從那天以后,生活愈加豐富起來,早起讀書成了他們每天必不可少的首要功課。正如老先生所料,這兩個學(xué)生聰明過人,念書習(xí)字進步神速。先生頗為博學(xué),所教學(xué)生諸子百家詩詞歌賦無所不有。數(shù)月后不僅小明文采漸佳,連小義竟也能聯(lián)句作對了,老先生喜不自勝。

  由于兄弟倆在村中人緣頗佳,大家便交與他們一樁放牛的活兒。兩人每日做完早課后,都要趕著全村的幾頭水牛去河邊吃草,順便在桑林里玩?zhèn)€痛快,卻也沒忘記給春喜帶回滿籃子的新鮮桑葉。

  很快,六月盛夏來臨。一日,小明和小義趕牛來到村邊的小溪,待牛吃草下河后,兩人來到桑樹林中。這時節(jié)桑葉最茂盛,他們找了一片茂密的樹蔭,索性躺倒在草地上,任驕陽透過樹葉間星星點點的空隙,刺到臉上,身上。

  小明仰頭凝望著碧藍的晴空出神,冷不丁冒出一句:“小義,你有沒有想過將來?”

  “什么將來?”小義有些不解。

  “我是說等我們長大以后,會變成什么樣子,會干些什么呢?”小明轉(zhuǎn)過臉看著小義。

  “我要做大俠!”小義俏皮道,“沒有人再敢欺負我,我要打遍天下所有的壞人。”

  小明面向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真想不到你有這么大的抱負。你干嘛那么想當(dāng)大俠?你又沒見過真的大俠。”

  “小時候爹常帶我去聽說書?!毙×x吹起一片落在他鼻子上的桑葉,“那書里啊,說了那么多古代大俠的故事。那么多,當(dāng)然有真的啦。說不定,我們哪天也能遇到個師父,變得武藝高強?!?p>  “你這叫白日做夢?!?p>  “呵!”小義好不服氣,“是你先提的來著。”

  小明道:“我可沒說,師父想想就能冒出來的?!?

  小義辨道:“你說什么東西不是人想出來的?武功自然也是前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我就不信,我們想不出來?!?

  小明笑道:“你啊,故事聽多了?!?p>  “哼。”小義翻過身子,趁小明將兩手枕在后腦勺下時,伸手去撓他癢癢。

  “??!你小子!”小明一下子跳了起來。順手從地上撈起一根樹枝,對準小義的屁股打去。

  “你耍賴!不許用武器。”小義邊逃邊喊。也撿起一根樹枝,笑道:“桑枝可作劍,我們創(chuàng)造一套劍法怎樣?”說罷轉(zhuǎn)過一棵大樹,反身煞有介事地擺出一個架勢,向小明襲來。

  “好啊?!毙∶饕瞾韯帕?,“看劍!”

  兩個小兄弟在樹林里鉆來跳去,將兩根還帶著不少樹葉的桑枝“嗨嗨哈哈”地亂舞一氣,桑樹的枝丫被碰得搖晃不停,膽小的野兔驚惶失措地跳進草叢,麻雀噗噗地飛起,又抖落不少桑葉,在溫暖的風(fēng)中好像飛動著的綠色蠶蛾。

  大約誰也沒得勝。過了一會兒,兩人都已是滿頭大汗,口干舌燥,累得一下子癱倒在地。小義一邊用手扇著風(fēng),一邊道:“感覺真不錯呵。以后我們一定可以創(chuàng)造出一套劍法?!?p>  小明擦著汗:“是么?”

  小義點頭,竟認真道:“哎,我說,萬一我們什么時候想出來一套劍法,也總得有個名字呀,難保哪天名揚天下也能叫得響。”

  “哈,說的也是?!毙∶飨肓讼?,“那么,就叫桑園劍法吧!”

  “‘桑園劍法’,好。真好!又有來歷又好聽。就叫它吧!”小義高興地坐了起來,興高采烈道,“將來做了大俠,就用這劍法名揚天下?!?p>  小明咧嘴笑了笑,抬眼瞥見云雀輕巧地掠過樹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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