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快,叫爸媽。
破敗的街道被仔細打掃過,門上還貼了手寫的福字和春聯(lián),春聯(lián)上的字寫得歪歪扭扭,但他們很樂意把它們貼在最顯眼的地方
洛秋煙拎著一只沾了墨汁的毛筆進了神殿,看見神像周圍冒著細細白煙,不知道的還以為神仙顯靈
神仙現(xiàn)形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他們只會不經(jīng)意出現(xiàn)某人身邊,社會關系地位身份背景在神現(xiàn)身的那一刻起,便被鋪墊好,并且一切都合乎常理
“童翁,有買春聯(lián)紙嗎?我來給你寫幾幅對聯(lián)。”洛秋煙晃晃手中的筆,臉上還有一不小心被抹上的墨汁
童翁從蓮座下翻出幾張大紅色的春聯(lián)紙,還是去年剩下的,還有沒貼完的福字,那幾張福字也是洛秋煙寫的,童翁覺得這幾張寫得太丑了,就沒貼
童譽將雞肉放進鍋里準備熬雞湯,聽見洛秋煙的聲音,從殿后出來,看見洛秋煙準備大展身手
想著活了三千年的神仙,寫出來的字應該算得上珍品了,可看到那幾張福字時,童譽覺得自己還真高估洛秋煙了
“這個是你寫的?”童譽捏著一張福字在洛秋煙面前晃了晃,笑道,這分明就是個禍字啊,“你這挺有個人風格啊?!?p> 洛秋煙對自己的書法還是挺自信的,她下巴一抬,驕傲地說道:“咋地,洛氏書法,你懂啥?”
童譽替她壓好春聯(lián)紙的邊邊角角,看著她在紙上下筆,洛秋煙尋思了一會兒,在紙上寫下:“奇奇怪怪;可可愛愛”
這對春聯(lián)看上起卻是挺可愛的,童譽捏了捏洛秋煙的臉,說道:“橫幅呢?”
“樂哉。”洛秋煙答道
童譽忍著笑把春聯(lián)收好,這個長度正好貼到她的蓮座下面,他整整齊齊貼好洛秋煙那副對聯(lián),拿過她手中的筆說:“讓我來試試?!?p> 他思考片刻,在紙上落了筆: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橫幅上寫了鳳求凰
雖然借鑒了《鳳求凰》里的一句話,但這正是童譽心里的真切想法,他的字比洛秋煙好多了,以前覺得瘦金體比較好看,也就零零碎碎練了一段時間,沒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洛秋煙看著紙上干凈規(guī)整的字,在心里念了一遍道:“鳳凰本是一體,就算分開,總有一天會再相遇,不論是消亡還是隕滅?!?p> “上仙,它們前來跪拜了?!甭迩餆熢捯魟偮洌疫_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洛秋煙收好心里涌上來的情緒,拉住童譽的手笑著對他說:“走吧,該給它們見見你了?!?p> 童譽出了門看見外面的院子里黑壓壓跪了一片的小靈怪,小靈怪額頭全都抵在地上,聽見頭頂有動靜,身形姿態(tài)更加恭敬,芬達和童翁安靜立于一旁,似乎全都等著主人發(fā)話
“童譽,我剛才說鳳凰本一體,以前他們靠我的林蔭生長,現(xiàn)在你我已是一體,所有他們也歸屬于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召喚他們,這也算是我給你的新年禮物吧。”洛秋煙抬手讓下面的小靈怪抬頭起身,小靈怪們好奇打量這個新主人
新主人似乎還沒有從驚訝中緩過來,他張著口,遲疑了好久才開口道:“那個,我做的飯可能不夠吃?!?p> 洛秋煙聽了噗嗤笑出聲,說道:“他們不需要吃飯。”
兩個人并沒有在神殿吃飯,只留芬達陪童翁過這個年,本就匿身之地,也放不了煙火,臨走之時,童翁老淚縱橫,朝著童譽跪下,童譽慌忙想要扶,可被洛秋煙拉住
童譽就這樣手足無措地受了童翁三拜,聽洛秋煙說,童譽本來是和洛秋煙一樣的上仙,可在一場大戰(zhàn)之中灰飛煙滅,童翁自童譽出生起,便侍奉在左右
不只是洛秋煙等了童譽三千年,童翁同樣等了他三千年。
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見家長這一環(huán)節(jié)的洛秋煙在網(wǎng)上查了很多見家長的注意細節(jié),可翻來翻去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用的,網(wǎng)上講的跟兵法一樣,什么要不要洗碗,什么試探之類的,搞得不像是去做客,更像是參加鴻門宴
到了童譽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看到童譽家門,洛秋煙站在原地不想走了,童譽轉臉看她,發(fā)現(xiàn)她在整理表情
用平常誰都不愛搭理的表情肯定是不行,她用手將嘴角往上提,露著標準笑容僵硬地笑
“洛洛,你是在緊張嗎?”童譽還是頭一次看洛秋煙躊躇不安的樣子,他兩只手拎滿了東西,不能抱他,只好張開懷抱,讓她過去
洛秋煙抱著他的腰撒嬌著說:“我有點后悔了怎么辦?我可不可以不上去啊,我害怕?!?p> “我爸媽是吃人的怪獸嗎?況且也沒見你害怕過怪獸,沒事的,我爸媽都很隨和,不要緊張。”童譽溫聲安慰,心里暗笑這世上居然還有洛秋煙害怕的事情,當初撩他的時候,她都不知道害怕兩個字怎么寫
童母早就已經(jīng)等在門口,聽見門口有動靜開門便看見兩個人抱在一起,擔心打擾小情侶的膩歪,啪的一下又把門關上了,門外的兩個人聽見動靜,嚇得咯噔一下
“是你媽媽,看見我之后又關了門,她好像生氣了?!甭迩餆熖ь^絕望地望向童譽,童譽也不知道自家老媽搞什么名堂,沖著房門喊了一聲:“媽,開門?!?p> 門又吱呀地被打開了,童母探出一顆腦袋望向他們,臉上還有一絲不好意思的神情,干笑著開了門
“哎呀,閨女來了啊,快進來快進來,外邊冷吧?”童母看見這個漂亮的小閨女,心里瞬間喜歡的不得了,之前雖然在童譽的手機里看過她的照片,但今天見到真人,還是小小地驚艷了一番
“爸,洛洛來了?!蓖u一邊把早就準備好的小兔子棉拖鞋給洛秋煙換上,一邊歪頭對童父說話,童父看上去好像有點緊張,但還是要故作深沉,簡短地嗯了一聲,吹了吹茶杯里的茶葉,動靜超響地吸了一口茶水
“洛洛,這是我爸媽,快喊爸媽。”童譽拽著洛秋煙的衣角,讓洛秋煙現(xiàn)在就改口,更神奇地是童父童母滿臉期待地看向洛秋煙,她要是不叫,老倆口就是真的受了委屈一樣
洛秋煙看看童譽,又看看他父母,這完全就是趕鴨子上架啊,她低頭輕笑兩聲,乖巧地喊了一聲:“爸,媽?!?p> “嗯。”這是童父的第二句臺詞
“哎!好閨女,來,這個紅包你拿著,就當個壓歲錢,也沒有多少,留著以后買好吃的啊?!蓖感Φ瞄_心,把手里厚厚的紅包塞到洛秋煙手里,洛秋煙自然是不能收,連忙推辭到:“阿。。。媽,謝謝媽,我已經(jīng)不是收紅包的年紀了,這個紅包我不能收。”
童母可不答應,她周轉著將紅包塞進洛秋煙的口袋說:“不管你長到多大,不還是爸媽的小寶貝嗎?我看著你打心眼里喜歡,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怎么能不好好待你呢?”
這些話像想棉花糖一樣包裹住洛秋煙的心,原本緊張的心現(xiàn)在變得安定,也很慶幸童譽能夠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這個世界不光只有她一個人愛著他,有很多人打心底里愛著他
童譽的房間被精心打掃過,床單被罩都是新的,幾堆雜物被歸置到箱子里,桌子上堆滿了書,不一樣的地方是他的床頭貼著辟邪符,門后,衣柜上也有
童譽關了房間的門,把洛秋煙擁入懷里,唇靠近她的耳邊輕聲地說:“今晚別走了好嗎?在我家住一晚?!?p> “不,我要住兩晚?!甭迩餆煱翄蓪傩杂稚暇€,臉貼著童譽的脖子,感受著他脈搏的跳動
童譽輕聲笑出來,把她壓倒在床上說:“看來你對公公婆婆還挺滿意的?以后結婚和爸媽一起住好不好?”
“不行,以后要是吵架怎么辦,你幫誰?”
“我誰都不幫,坐旁邊看戲?!?p> “那說不定你會是挨打那個?!?p> “兩只母老虎?!蓖u笑著親了親洛秋煙的下巴,嗅著她身上熟悉的香味,深吸一口子說:“洛洛,你知道嗎?以前我特別沒有安全感,晚上總是會做惡夢,每天晚上都能夢見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可是遇見你之后,那些惡夢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我在想他們是不是怕你啊,看見你就不敢來我夢里了。”
她就像童譽生命里的良藥,治愈了他常年的疑難雜癥,又像是會讓人上癮的藥,這輩子以她為命
洛秋煙食指點著童譽的唇,笑著說道:“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讓你再做惡夢了,好不好?”
外面開始放煙花,在煙火的照耀下,童譽的臉那樣的溫柔,他彎著嘴角點頭,新年伊始,新年祝福源源不斷擁入手機,可愛意從心底流出,又流入另外一個人的心底
年年歲歲,愿心中愛意只增不減。
自從答應洛秋煙幫她管理酒店,開學之后,童譽便開始學校酒店兩邊跑,洛秋煙閑著無聊就到處浪,最后還是被閻王拉過去干起了之前只做過一期的吃播
閻王前不久給了童譽地府的通行證,每天他忙完酒店的事情,便會去地府接洛秋煙回去
今天下班的挺早,早早地就去了地府,看他們的直播還沒有結束,閑著無聊翻閻王桌上的生死簿看,整個人世間,每天死得人還挺多的
生死簿里面記錄著每個人的生平,就像個人撰記一樣,但字數(shù)都不多,寥寥幾筆便是一個人的一生
翻到最后一頁,看見一個眼熟的名字,童譽皺眉,心想會不會是重名,他往后面的標注看,心里咯噔一下
霍蘭,十八歲,青藤大學大一學生,正月二十八,墜樓身亡,死因:自殺。
童譽連忙把正扯著嗓子喊老鐵的閻王拽過去問:“這個霍蘭,真的是我們學校的那個霍蘭?她為什么會自殺?正月二十八不就是后天嗎?”
這動靜也驚動了洛秋煙,她把最后一塊泡芙塞進嘴里后邊關掉了直播,她湊到童譽身邊看生死簿上的記錄,確實是之前見過的那個霍蘭
“會不會搞錯了,沒聽何妍說過她表妹有什么為難的事啊,怎么會自殺?”童譽一邊沖閻王喊著,一邊用拇指輕柔地擦掉她嘴角的奶油
閻王無緣無故被人吼了一頓,脾氣也上來了,把生死簿搶過去說:“關我屁事,她想死我還能去攔著她求她不要死不成?有句話怎么說的,良言難勸該死的鬼?!?p> “不是。。。”童譽還想再說話被洛秋煙打住了,她拽了拽童譽衣角說:“自殺肯定不是別人的原因,親愛的你先別激動,這件事你不要管了,她肯定也不想讓別人把她的傷口揭開當街示眾?!?p> 童譽既然看到了,不可能就這么放任不管,他箍住洛秋煙的肩膀,語氣轉變?yōu)闇睾偷恼{調說:“她肯定有什么難處,解決了說不定就不會死了,不是嗎?”
閻王感受到這樣的差別對待,都被氣笑了,他將生死簿扔到桌上,彎曲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桌面說:“那咱們要不要打個賭?正月二十八號那天,霍蘭要是沒死,我喊你一聲爺爺,要是死了,你喊我聲爺爺,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