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煉尸短時間內(nèi)難以煉制完成,而且將其埋入地下后,也沒法移動,所以他最近這幾天,特意在那煉尸之地附近,弄了些鬼物在大半夜里哭幾嗓子。
這樣一來,城內(nèi)已經(jīng)開始流傳出煉尸之地附近鬧鬼的傳聞了,不過大家對于這等事情,實在是見怪不怪,再加上鬧鬼之地,又偏僻得很,大不了近期不往那個地方去便是了。
司天署一天天忙得不行,更是沒有時間多管城外的事兒。
經(jīng)過張惟的運作,現(xiàn)在自己煉尸的地方,絕對沒有正常人會閑著沒事湊過去。
當(dāng)然不排除有那滿身正氣的俠客,要除魔衛(wèi)道主動找上來,但是……
在這世上,城外有著鬧鬼鬧妖物傳聞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得是運氣多不好,才能趕上自己的這處地兒?
遺憾的是,這個概率極低的事情,現(xiàn)在似乎是真的發(fā)生了?;蛟S闖入的人并不是什么俠客,但很明顯的是,他能夠破除掉自己留在那里的符箓,就意味著他絕對是個有修為的人,而不是誤入的普通人。
張惟有些坐不下去了,當(dāng)下借口有事,急匆匆地出門而去。
今天早上,他還沒來得及出城去給煉尸念咒燒符,沒想到就發(fā)生了這等事兒。
自己的煉尸要是讓人給破壞了,且不說這么多日的辛苦和準(zhǔn)備盡數(shù)白費,自己將缺少一個有力的幫手,更麻煩的是,像現(xiàn)在這樣中途突然出問題,極有可能煉尸會起尸,成為不受控制的真正僵尸。
一切,由不得他不急。當(dāng)下先將這件急事處理好,才是重中之重。
“大師,你先暫時把生意放一放,我有一點急事兒要出去,剩下的你來談?!?p> 說著,他沖著老和尚使了一個眼色。
兩人相互配合也不是第一回了,老和尚頓時明白,道長只怕是碰到了很嚴重的事情。
當(dāng)下他也不含糊,真的就暫時關(guān)閉了店門,停止了營業(yè),跑到了書房繼續(xù)交涉去了。
張惟見狀,毫不猶豫地從后院里牽出馬匹,疾馳而去。
……
……
“今年的租子……又差這么多?”
千機道人在坐忘觀的后殿里,面無表情地看著下首的一位年輕道士,問道。
年輕道士神情十分緊張,聽到自家觀主的質(zhì)問后,竟然直接單膝跪地,頭顱深低地說道:“弟子無能,請師父責(zé)罰!”
“說說具體的情況吧?!?p> 年輕道士不敢起身,仍舊保持著半跪的姿勢,開始認真講述起了事情的經(jīng)過。
原來,今天天色未明,城門剛剛開放之際,他便和伙伴出了城,來到了城外西邊,此地正是坐忘觀名下的某處田莊所在之地。
不過,這個莊子最近一年來,該上繳的租子實在是差了太多,這才惹來了坐忘觀的人親自來收錢。
田莊里的佃農(nóng)們,見到來收租的年輕道士一行人,頓時也是叫苦不迭,直言沒辦法交上今年的錢了,因為今年田莊受到了鬼物侵襲的影響,人雖然沒事兒,可收成卻大受影響。
眼下這些農(nóng)戶們一年近乎于白干,為了活下去都已經(jīng)是愁得整宿合不上眼了,再讓他們交租金,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兒。
年輕道士一行人,仔細地檢查了田莊之后,發(fā)現(xiàn)確實沒有余糧,也知道這些農(nóng)戶們所言非虛,這才沒有辦法,硬著頭皮回來交差了。
年輕道士敘述完后,仍舊深低著頭,卻久久聽不到觀主大人的回應(yīng)。
他在內(nèi)心掙扎了許久后,微微抬起了腦袋,出聲道:“師父……那些佃農(nóng)確實沒有撒謊,弟子也曾經(jīng)聽聞城外西邊的鬧鬼傳言……弟子此去一趟,見到那些佃農(nóng)們生活著實是慘淡到了極點,這個年關(guān)能不能熬過去都不一定……”
千機道人突然垂下目光,望了自己的徒弟一眼。
年輕道士趕忙重新將頭顱壓低,并且比之前更低了不少,仿佛快要貼到在地上,姿勢顯得十分扭曲怪異。
“你說……這筆租子,是不是他們欠為師的?”千機道人聲音不大,問道。
“……是!這田莊乃是坐忘觀名下的土地,他們這些佃戶確實是欠了錢。只是……”年輕道人連忙回應(yīng)著。
“既然是欠債,還錢是不是天經(jīng)地義?”
千機道人沒有等自己的弟子說完,而是直接打斷了對方的話語,說道。
他的聲音聽不出分毫的波動,仿佛所說的并非是疑問句,而是陳述某個事實。
“弟子知錯!弟子竟為那些佃戶說話……弟子一時糊涂……”
年輕道士聽到了自己師父這等語氣,頓時面色大變,單膝跪地的姿勢變成了雙膝跪地,磕頭個不停。
千機道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沒有直視自己的弟子,而是望向了空中不知某處,只有余光瞥見了弟子那惶恐的模樣。
年輕道士沒有聽到自己師父的回應(yīng),也不敢再多說話,而是努力地磕起頭來,一刻不停。
殿內(nèi),只剩下了“砰砰”的聲音回蕩。
就在年輕道士渾身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近乎趴伏在地上的身軀顫抖地愈來愈劇烈,牙關(guān)磕碰個不停的時候,千機道人終于開口了:“為師……親自去一趟吧?!?p> 說著,他站起了身,向著門外走去。
走到了年輕道士身邊的時候,他腳步一頓,輕聲說道:“起來吧。”
年輕弟子如蒙大赦,趕忙顫栗著站起了身,嘴上不斷地說著:“多謝師父!弟子以后一定不會……”
千機道人沒再停留,繼續(xù)走向大門。
在他的手放在了木門上,即將推開之際,他突然又有些莫名其妙地冒出來了一句:“誰都有年輕的時候?!?p> 說完,他輕輕搖了搖頭,推門而出。
只剩下滿頭灰塵的年輕道士,仍舊站立在原地望著木門,沒敢離開。
長長地松了口氣,他一下子又坐到了地上。
他感到很是慶幸,自家?guī)煾笇τ诮疱X的執(zhí)著,他可是很清楚的。
本以為,自己這一次腦袋一熱,善心大發(fā)地為佃戶們講了幾句話,必然會引起師父的怒火,讓自己大受處罰……
可沒想到,今天自己竟然逃過了一劫。
只不過,他坐在地上,思來想去,卻仍沒想明白師父最后的話,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