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惟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坐上了前往城東的轎子。
待到天色將明,他已經(jīng)坐到了胡府的飯桌上。
一樣樣精致的餐點(diǎn),被下人們依次送了上來,整個房間內(nèi)都充溢著濃郁的香氣。
不多時,菜便都已上齊。
只可惜,張惟卻絲毫沒有食欲,放在桌上的碗筷,碰都未碰。
片刻后,穿著一身華貴黑色大氅的胡霜兒,慢慢悠悠地踱進(jìn)了屋內(nèi)。
“都下去吧?!?p> 她屏退了四周的下人后,緩緩坐到了張惟的對面。
然后,她就面帶一絲微笑地、直勾勾地盯著張惟,連眼都也不眨一下。
過了半晌,張惟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兒?為什么非得把我弄來這兒?”
“怎么,沒事兒人家就不能見見你了嘛?”胡霜兒語氣嗔怪,白了張惟一眼。
語調(diào)一轉(zhuǎn),她又十分歡快地說道:“人家想你了~”
張惟感到一陣頭皮發(fā)麻。
胡霜兒抬手拿起瓷勺,親自盛了一碗雞湯,遞到了張惟的身前。
“這酸筍雞皮湯最是適合開胃了,筍脆里帶酸,雞肉也熬制得入味,你快嘗嘗看?!?p> 張惟默默地接過雞湯,熱騰騰的香氣,模糊了他的面容。
“周記布莊的事兒,你了解得多不多?”他出聲問道。
“倒是知道一點(diǎn)?!焙獌阂步o自己盛了一碗,“別光顧著說話,喝一口嘛?!?p> 張惟沒得辦法,只好端起碗了吹了吹,飲了一口。
他眉梢一挑,沒想到,這雞湯的味道倒是出奇的好,有著雞湯特有的醇香不說,同時還酸得爽口,嘗起來極具層次感。
這大戶人家的飯食,確實(shí)是有講究。
“你提起這件事兒來,難道昨晚你跑去布莊里,有什么收獲?”胡霜兒捏起一塊豆皮包子,一下子整個放入了嘴里。
張惟心想,果然啊,城內(nèi)的這點(diǎn)事兒,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只怕南楓林滲透進(jìn)了周記布莊一事兒,她也不是一點(diǎn)都不清楚,大概率是嫌麻煩,懶得管而已。
“是,周記布莊里,我找到了真正的周家小姐的魂魄。那在外面的周家小姐,是假的。”他回應(yīng)道。
張惟為了不留下馬腳,昨夜還特意將周家小姐的人皮,一并帶回了棺材鋪里。
“南楓林?”胡霜兒滿足地咽下豆皮包子,又伸手捉了一個,同時隨口問道。
“就是他們做的。”張惟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很有必要和對方通個氣,“他們進(jìn)城的目的是想找……”
“想找臨王府世子吧?”胡霜兒嘴里嚼著,含混不清地說道,“當(dāng)初臨王府里最最重要的寶貝,可是至今都沒有被人找到,據(jù)說是在這位世子的身上呢?!?p> 張惟沒想到,對方的消息竟然這般靈通,什么事兒都清楚。關(guān)于臨王府世子的情報,這哪怕在南楓林內(nèi),也都是保密程度極高的。
“還有你不知道的事兒嗎?”他嘆了口氣,說道。
“你最好不要和南楓林牽扯得太多,也不要去尋找臨王府世子的下落。這些事兒背后,牽扯的實(shí)在不小?!焙獌禾嵝阎?。
張惟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其實(shí)呢,人家今天找你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兒要同你商量……”
胡霜兒吃得已然差不多了,用綢帕輕輕揾了揾嘴角,坐正說道。
張惟心頭一緊,問道:“什么事兒?需要你來和我商量……”
他可從來不認(rèn)為這只狐貍有這般好說話。
“是這樣的,胡員外的兒子,快要回雍州了?!焙獌赫f道。
張惟怔了怔,一會兒便琢磨明白了,這只怕會是一件相當(dāng)麻煩的事兒!
“他要是知道了你如今成為了胡府的主母,能善罷甘休?”
“當(dāng)然不能了。”胡霜兒認(rèn)真地說道,“這兩天,人家在府里的日子可是相當(dāng)不好過呢,這不少下人啊,可都要欺負(fù)到人家這個主母的頭上了。”
張惟聞言一驚,說道:“那這飯里……不會有毒吧?”
胡霜兒微微一笑,說道:“指不定呢。”
張惟有所了解,那胡員外的兒子,是當(dāng)朝的一位大官,此番歸來,必然是為其亡父之事兒。
他一旦回到雍州城的話,不可能聽不到有關(guān)自己和這狐貍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到時候,自己肯定要被對方盯上。
張惟感到很是頭疼,一切明明就是這只狐貍在興風(fēng)作浪,自己可是老老實(shí)實(shí)的啥事兒沒干,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扯上自己了呢?
“那你想商量什么?”他端起碗,又喝了兩口雞湯。
“當(dāng)然是琢磨琢磨,咱們?nèi)绾尾拍茏€(wěn)胡府家主的位子呀?!焙獌翰患偎妓鞯鼗卮鸬?。
張惟張了張嘴,還是說道:“怎么就成咱們了?你當(dāng)胡府家主,跟我有何關(guān)系?”
“人家的不就是你的?何必摘得這么干凈呢。而且,你說跟你沒關(guān)系那就沒關(guān)系?你跑到大街上問問,看有沒有人相信你的話。”胡霜兒不以為意地說道。
張惟深深地吸了口氣。
確實(shí)如她所言,就算自己確實(shí)是清白的,可胡員外他兒子可不會相信自己清白啊。
“咱們就非得玩得這么花?就不能讓我過兩天安穩(wěn)日子嗎……”他忍不住抱怨著。
胡霜兒聞言,冷笑了一聲,說道:“哎呦,這會兒想過安穩(wěn)日子了?前些天,是誰天不怕地不怕的,連城隍神都不放在眼里?我看你壓根就沒想著過安穩(wěn)日子過?!?p> 張惟面色微窘,端起湯碗抿了抿,隨后低聲說道:“那個……城隍神來找你了?”
胡霜兒幽怨地說道:“要不然呢?人家當(dāng)初費(fèi)盡了功夫,為了你,總算是將他擋了回去??涩F(xiàn)在呢?人家有難了,你反倒開始推三阻四、不情不愿了。呵,這男人呀,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咱們就事論事!上升到男女對立可就沒意思了……”張惟趕忙打斷了她的話。
“那你就說,你同不同意幫人家?”胡霜兒質(zhì)問著。
張惟默然,只好默認(rèn)。
“這才對嘛!”
胡霜兒很是開心地給張惟又盛了一滿碗雞湯:“風(fēng)流道長為解救處境危急的心上人,不惜以身犯險,怒斗兇惡權(quán)貴母子……這定然會成為一段流傳久遠(yuǎn)的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