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胡府某處華宅內(nèi)。
趙夫人此刻正滿臉狠厲、面龐扭曲地破壞著房內(nèi)的一切，她嘴里更是不停地謾罵著張惟和胡霜兒，用語極為不堪。
下人們無人敢上前，只能小心地避開飛濺來的碎瓷片，害怕的同時(shí)，又頗為可惜這些值錢物件。
此時(shí)，一名黑衣老仆匆匆來到了屋內(nèi)。
“夫人息怒，息怒！大少爺來信了！”
胡府的大少爺——也是胡員外和趙夫人的嫡子——胡元訊，如今在朝為官，官拜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是手握大權(quán)的正三品官員。
趙夫人胸口仍舊劇烈起伏著，不過卻停下了動作，接過了仆人遞過來的信。
片刻看完，她坐到椅子上，沉默了許久。
“訊兒信里說，他會抽空回來一趟。你說，訊兒會如何對付那只狐貍精？”趙夫人突然幽幽開口。
一旁的老仆面色一白，急忙揮散了四周的下人。他將腰彎得極低，在趙夫人身前低聲道：“老奴也不清楚大少爺將做何打算……夫人，這‘狐貍精’的說法，可是萬萬不敢讓旁人聽去??！否則……只怕會讓大少爺在朝中不利！”
“呵呵呵……自己爹都讓狐貍精給害死了，他還在這兒瞻前顧后個(gè)什么？！”趙夫人聲音驟然尖銳，歇斯底里地叫道。
老仆滿臉憂苦，勸道：“夫人啊，如今正是少爺能否再進(jìn)一步的關(guān)鍵時(shí)期，若是讓人知道了老爺曾經(jīng)……”
說到這兒，他將聲音壓低得幾乎無法聽見：“曾經(jīng)和妖物有染，只怕會被朝中的對頭，拿來攻訐少爺啊！夫人，咱們報(bào)仇不急于一時(shí)，可少爺這幾日卻是萬萬耽誤不起??！”
胡元訊如今，趁著朝中有人支持，正在競爭成為左都御史，若是成功，那可是直接官升兩級，從正三品瞬間來到了正二品。
也正是因此，胡員外今日出殯，他也沒時(shí)間趕回來。
“……不急報(bào)仇？你可知道，我這些夜里，每晚都夢見那只騷狐貍，恨不得扒她皮吃她肉，活活剮了她??！”趙夫人的聲音，急切而高亢。
老仆神情發(fā)苦，連連擺手，懇求她降低聲音。
“而且……你便真以為姓胡的老東西就和那只騷狐貍有染？他倒是想，可這么些年一直沒得逞吶！哈哈哈，你說有趣兒沒？真是給他迷了個(gè)神魂顛倒吶！這么多年來，背著我，背著所有人，將這只死狐貍養(yǎng)在府里，還將她收為義女、賜她胡姓，盼著有朝一日能如愿以償，可結(jié)果呢？一直被那騷狐貍吊著不說，最后更是被害了性命??！就連……就連正妻和家主，都……”
趙夫人說著，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呼吸更是變得十分急促，一時(shí)間竟有些難以喘上氣。
“夫人您息怒??！”老仆說著，趕忙跑去端了一盞熱茶回來。
趙夫人端著茶喝了一口，喘著粗氣繼續(xù)說道：“姓胡的老東西，都一大把年紀(jì)了，還在做著話本小說里的書生夢！真以為自己碰著個(gè)癡情的狐女了？老娘白跟了他這么多年?。?！”
趙夫人的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恨意：“他以為自己瞞得無人知曉，呵，自從當(dāng)年他第一次帶這妖物回府，老娘便知道得一清二楚！”
趙夫人腦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幕：一個(gè)大雪天，胡霜兒被胡員外偷偷從后門領(lǐng)回了府內(nèi)。那時(shí)候的胡霜兒，還是小女孩模樣，毛絨的雙耳與尾巴，猶未褪去，擺明是妖物無疑。
念及此，她的神情變得極為恐怖，猛然將手上的茶盞狠狠甩出，摔了個(gè)稀碎。
“夫人啊……老奴知道您心里難受，可是……咱們這么些年都忍下來了，還差這一時(shí)嗎？眼看著大少爺便要直登青云了，咱們可決不能壞在這一刻??！”
老仆苦苦地勸著。
趙夫人發(fā)泄完，此時(shí)平靜了一些，緩緩說道：
“是啊……要不是……要不是當(dāng)初訊兒已經(jīng)入朝為官，我怕此事曝出會讓他仕途中斷，否則我何必忍這么些年？還有那老東西，這么多年，為了錢做了多少手腳不干凈的事兒？要不是我在后面幫著收拾爛攤子，只怕也要讓訊兒難做……他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夫人這般犧牲，來日必然會有回報(bào)。少爺這次在朝堂上有了謝家的支持，肯定可以升遷為左都御史，到時(shí)候，您也就都熬出來了……”老仆連忙說道。
“是啊……只要訊兒能再進(jìn)一步……快結(jié)束了，都快結(jié)束了……”
趙夫人一時(shí)間，神經(jīng)兮兮地自語個(gè)不停。
老仆見她終于平靜下來，忍不住松了口氣。
驀然間，趙夫人再度抬起頭，神情重又變得猙獰。
“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她眼神里浮現(xiàn)出濃重的殺意，“處理了白日里那個(gè)多嘴的老禿驢，還有那個(gè)叫明和的道士——那騷狐貍的姘頭?。 ?p> ……
……
胡府深處的花園里，黑暗中有兩道身影立在湖畔。
一道魂影一閃間，便被一件黑金相間的袈裟收入其中。
“我看出來了，你就是有病?！?p> 張惟的聲音響起，平靜中蘊(yùn)藏著極大的不滿。
白日里這狐貍的舉動，曾一度讓他做好了不顧一切、隨時(shí)逃離的準(zhǔn)備。
“你為什么不在我給你魂魄之前說這話？”胡霜兒淡淡地問道。
“我又不傻?！睆埼┦蘸昧撕诮痿卖?，“我要出城避避風(fēng)頭了?！?p> “哎呦，先前是誰，一直喊著自己是清白的、是冤枉的？又是誰，罵妾身顛倒黑白、搬弄是非來著？某些人呀，要是一跑，可就心虛了呢。”
“你少在這怪聲怪氣的，我以后不會再和你唯唯諾諾的了?！睆埼┌l(fā)現(xiàn)，跟這個(gè)狐貍說好話一點(diǎn)用都沒有。那還不如硬氣起來，就算打不過她，嘴上也不能吃虧。
同時(shí)，他在心里暗暗發(fā)誓：你這狐貍千萬別落在我手里，不然我一定讓你感受些不一樣的東西。
“去吧去吧，多看看城外的世界也好。要是有種，你就別回……哦，這對你來說，不太有用?！?p> 張惟面上露出羞怒的神情，“我懶得和你斗嘴，都多大年紀(jì)了，還這么幼稚。說正事了，城隍廟……可能盯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