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葉君朗剛回到房間,大富便敲了窗戶,那是他們的暗號。
大富帶著葉君朗通過矮墻,爬到了秦氏所住東廂房的屋頂上,大貴已經(jīng)在那趴著了。
大富又悄悄地下了屋頂,就往李御的房間摸去。
大貴趴在瓦頂上,側(cè)著耳朵專注地聽著。
“等押送到軍營,會馬上處理,最遲后天,消息就會傳來,你解決姜氏母子,就能把他們徹底斬草除根?!蹦鞘且话崖詭ш庪U的男聲。
“那幾個小子,年紀尚小,不可動他們?!鼻厥侠涑恋穆曇魝鱽?。
“他日如果威脅到御兒,再處理?!蹦新曬R上回應(yīng)。
瓦片底下傳來互相推搡拉扯的聲音,秦氏把音量壓低,聲音里帶著忿恨:“你若胡來!莫怪我不客氣!”
拉拉扯扯的聲音消失了,傳來懊惱的腳步聲,往屋外走去,屋內(nèi)頓時安靜了下來。
見到男人的身影走出了府門,大貴跟著葉君朗,躡手躡腳地爬到了另一邊圍墻外,大富在那里等著。
“少將軍,已查到他們藏匿三夫人之處?!贝蟾簧硢〉穆曇魩е鴳嵟?p> “她身體無恙?”葉君朗點了一下頭,問道。
“不大好,但有人依時給她送藥,吃食也算照顧?!贝蟾幻碱^皺了起來,“怕只怕,那藥不是好藥?!?p> “有意把三夫人禁錮,又怎安好心給她治???”大貴也皺著眉頭,“何不,屬下等人先救出三夫人,亂了他們的謀劃?”
“你二人住兵營,白天盯住這邊,無可靠之人看管,”葉君朗沉思了一下,“阿九…”
“鶯兒可照顧三夫人?!蓖蝗唬坏朗煜さ穆曇魝鱽?,三人朝聲音發(fā)源方向看,是一個黑衣蒙面人。
從頭巾的邊緣,隱隱約約地,葉君朗看到他的額頭上有一道疤痕。
“來者何人?!”大貴警覺地摸到腰間的短刀柄,護在了葉君朗身前。
借著府中透出的光,還有快要滿月的月光,葉君朗上下打量了黑衣人兩遍,凝神思索了一兩秒,伸手拉住了大貴:“大貴,此人可信?!?p> “當晚,鶯兒為我所救,如今安全,如少將軍認為此人可用,她可照顧夫人!”黑衣蒙面人低沉的聲音響起。
似乎自帶入場券,黑衣人迅速加入了他們的陣營。
四個人貼得很近,低聲商量好了計劃,便決定留下大貴看護葉君朗,大富和黑衣人前去營救姜氏,四人便快速散開了。
這天晚上,葉君朗只睡了四五個小時。天還沒亮,寅時剛到,他就起來走出了房間。
他一出院子,大富就探出頭來了:“計劃順利!”
聽到這幾個字,葉君朗似乎感覺到,連日來壓在他心頭的一塊重物放下了。
他沒見過姜氏,但她是他當前肉身的媽媽,連自己的媽媽都保護不了,他仍然會覺得,這是對他能力和尊嚴的踐踏。
姜氏的危機解除了,他感覺自己身上的束縛少了大半。
他跟大富點了點頭,大富又趴在他耳朵旁說了什么,葉君朗看了一眼大富,又點了一下頭,大富就隱到府外去了。
阿九服侍葉君朗洗漱更衣,吃了大富方才遞進來的早飯,葉君朗便帶著阿九坐上了馬車,往皇宮趕去。
經(jīng)過廳堂的時候,只有幾個小的孩子起來了,由下人帶著他們玩耍。
雖然有大富大貴和阿九可以差遣,但葉君朗不敢食用李府的飯菜。
當他是葉氏集團總裁的時候,他就要防著別人在他的食物里加入藥物,來達到商業(yè)或者其他目的。
雖然,即使是綁架,別人也不敢算計他的性命,只是覬覦他的財富或者旁物,但他不喜歡被任何人操縱的感覺。
而如今,為了生存,他很清楚,自己沒有強有力的靠山或者身份,一旦被藥物迷暈被人轉(zhuǎn)移或者禁錮,他的命運就掌握在別人手上了。
他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為什么大富大貴能讓他放心?他想,大概是因為相信李將軍吧。
他帶著阿九來到了宣政殿,上了年紀的文官武將來了好幾個,和他們一樣,葉君朗屬于最早到的一批。
他禮貌地向他們行禮,對方回以點頭致意,葉君朗就來到殿外的走廊等待了。
他雙手扶著欄桿,抬頭看見,東方的天邊現(xiàn)出了一片灰色和褐色交織的晨光,太陽就要升起來了。
現(xiàn)代是八九點才上班,但葉君朗已經(jīng)習慣了這個時代的節(jié)奏。這個時代的人們?yōu)榱斯?jié)省蠟燭,一般都是下午四五點就吃過早飯,天黑下來就上床就寢了。
晚上七八點鐘睡覺,睡到凌晨三四點,睡眠時間也就有七八個小時,足夠了。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調(diào)整,他已經(jīng)把“時差”倒了過來,習慣了以往難以堅持的,早睡早起。
在等待的時間里,葉君朗梳理了一下身邊的人和事,在腦子里部署著他的計劃。
姜氏救了出來,下一步就是營救李將軍了,他總是覺得這件事情沒有那么簡單,暫時卻找不到破綻。
早朝開始了,葉君朗坐在李將軍的位子上,皇帝坐在龍座上,第一件事便是討論收復(fù)西渡的戰(zhàn)報。
“尚平如今在敵軍手里,朕已命人加急前去營救,此事?lián)p我國威,眾卿家可有自薦請纓者?”皇帝臉色凝重,說完話,他從朝堂左邊開始,向右邊緩慢地掃了一眼。
他的目光落到了每個官員的臉上,似乎在給他們壓力。
“稟告皇上,臣愿全力以赴營救尚平!”說話的是寧將軍,靜琬公主的父親。
“寧將軍從去年開始就一直在沙場上,臣以為,臣已休養(yǎng)充分,臣愿全力以赴!”皇帝還沒反應(yīng),一個年輕一點的將軍就開口說道。
另一邊的一個文官也開口道:“尚平為我朝立功無數(shù),如今在敵軍手中,臣以為不可妄動,保尚平,即保我軍威,亦保我國威!”
一人一句,都是愿意臨危受命,替李將軍請命的,一時之間朝堂之上眾臣發(fā)言,議論紛紛。
“臣以為,派大軍赴前線,震懾敵軍,救出尚平,而后重兵壓境,收復(fù)西渡!”說話的是晉國公王守一,語氣里帶著狠絕。
重兵壓境的情況下,還能把人質(zhì)救出來?
橫豎都是死,為什么不拉個墊背的,殺了敵方大將還能給對方一個下馬威,釋放人質(zhì),這不是開玩笑嗎?
晉國公是皇后的親哥,在皇帝掃清障礙登基時立下大功,一時之間大家都不敢再言語,等著皇帝決斷。
李將軍為國立下不少汗馬功勞,皇帝救不救李將軍,就等于皇帝救不救這在座的大部分有功之士。
“重兵壓境不妥,育明、偉龍,你二人帶常規(guī)部隊應(yīng)援,安斐,你隨大軍出發(fā),與敵軍談判。”
他們又討論了一下東都北巡的事,葉君朗一直只是在角落里聽著,直到退朝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但他感覺到,皇帝的目光似有似無地總是落在他的身上。
如果前一天在湖心亭吃午飯,皇帝已經(jīng)收到密函知道李將軍被俘,這屬于軍中急報,為什么等到第二天早朝再處理?
葉君朗帶著這個疑問,默默地往殿外的臺階走。
方才早朝時,想起自己這幾年參與過的無數(shù)次早會,他抬頭看著上空,無聲地發(fā)問,不知自己憑空消失后,集團運作是否穩(wěn)健,葉俠飛能否應(yīng)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