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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旅麗江

黑夜與白晝

故旅麗江 佐也 4348 2020-03-01 09:25:05

  我是個不食辣主義者,眾所周知辣覺是痛的感覺,而并非是味覺。所以每當(dāng)餐桌上有人向我推薦辣食,我都會謝絕——

  怕疼嘛,也能理解吧。

  但來到四川境內(nèi)——哪怕僅僅是剛剛越過省界線,辣香味就在傍晚自覺涌現(xiàn),想阻擋都無能為力,沒辦法,我只能乖巧的坐在餐桌盤,看我四周的人在大卸八塊,而我只能細(xì)嚼慢咽,盡量做出我那“虛偽”的飽腹。

  太陽也倦了,他正在落入湖中,可散發(fā)出的魅力卻要比高昂時大許多——天空紅藍(lán)相交,而又互不謙讓,橘紅色點(diǎn)燃了純潔的云彩,淡藍(lán)色浸潤了隱現(xiàn)的月亮,所有的景觀都不可避免的指向一件事——

  黑夜,要來了。

  是的,黑夜要來了,這個滔天巨獸,在世界上,他就象征著恐懼——無底的恐懼,即使是人類,是最為聰慧的生物,也無法改變這蒙蔽了雙眼的幕布。但不是所有的黑夜都象征著魔鬼,就在這片土地上,就有一群人,他們的黑夜就無比浪漫——

  摩梭人,與他們的篝火晚會。

  大多數(shù)人一提到篝火晚會,最先想到的一定是草原上自在的狂歡,在遠(yuǎn)古時期,火是令人敬畏的神物,它仿佛像夜晚的太陽,炙熱而又光亮。草原猛獸眾多,蚊蟲侵?jǐn)_,可遇見火,都會畏懼三分,或許是在那些飛禽走獸的心中,不解直立行走的怪咖們?yōu)楹文苁`陽光。而人類也在火焰的庇護(hù)下,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安穩(wěn)的夜晚。

  后來,火焰的意義就不再僅僅是為了自保,而又賦予歡樂的意義。當(dāng)男人們打獵歸來,戰(zhàn)果累累,族群便一片歡騰,架起薪材,燒起火把,圍著火焰開始歌唱跳舞。那時候沒有人定義歌唱的優(yōu)美,舞姿的動人,也不會有評判人天賦高低,大家都是一樣,一樣模糊中歡樂,一樣歡樂中迷糊。篝火晚會就這樣一步一步形成了。

  但對于摩梭人來說,篝火晚會的意義還有其獨(dú)特的一面。

  當(dāng)篝火晚會開始,摩梭女孩們就開始尋找自己的心上人,并偷偷記在了心里,而男孩們也早已摩拳擦掌,遇見自己心儀的女孩,男孩會邀請女孩共舞在篝火旁,之后男孩會用手指輕輕扣一下女孩的手心,她微微一癢,便知道男孩對自己有意——可決定權(quán)還在自己手中,女孩如果對男孩也有意,正所謂兩情相悅,那就將自己的花樓在何處告訴女孩,過了零點(diǎn),男孩就可以前來走婚了。

  走婚是摩梭人特有的愛情形式。當(dāng)男孩來到女孩花樓下,可不能學(xué)偶像劇里那樣大喊“寶貝~”之類的,而是先翻過圍墻——這對于身強(qiáng)體壯的摩梭男孩來說并不費(fèi)事,再不要讓看門狗叫喚,要這么做才好呢?這就需要看男孩準(zhǔn)備工作做的如何了,如果他真的對女孩有意,就應(yīng)該知道她家的看門狗愛吃些什么,這樣就把吃的帶到身旁,等到翻墻過后第一時間給狗哥送過去,讓他不要張嘴大吼,那第二步也就完事了。第三步,就要“動武”了。女孩花樓上的門閂又長又粗,男孩需要將隨身佩戴的刀舉起(摩梭男孩在成丁儀式之后,可以隨身佩刀),一刀兩斷即可。這樣,走婚就完成了。

  摩梭人的夜晚是如此甜蜜的,這也讓情竇初開的小伙子很是興奮,想要參加一把走婚的儀式。剛剛我在空間里發(fā)了一組照片表示自己來到了瀘沽湖,有一個家鄉(xiāng)在瀘沽湖的男孩跟我說講了摩梭人的走婚習(xí)俗,我回復(fù)道:

  “這么棒,我也想?yún)⒓庸??!?p>  他也逗:

  “哈哈哈,你去了那就不叫參加走婚,那叫強(qiáng)搶民女?!?p>  ……

  可最終我連走婚的模樣是什么都沒有瞧見——不得不說,篝火晚會是我看見最無聊的環(huán)節(jié)。

  在這里并沒有不尊重摩梭人的意思,而是是事實(shí)。在我的想象中,篝火晚會應(yīng)該是在一大塊空野,男女老少圍在一起載歌載舞,這里頭五湖四海的友人也參與其中,一起手拉著手圍著篝火歡樂,放松,忘憂。不需要什么節(jié)目安排,就只要最原始的那種感受,對于團(tuán)聚一起的愛,與對于火焰溫暖的感知——我對于篝火晚會特別期待,原因是因?yàn)橐淮芜z憾,在去白鹿溫泉當(dāng)然時候,本來說晚上會有篝火晚會,可卻因?yàn)榇笥瓴涣肆酥恕6鴣淼竭@里以后,才知道當(dāng)?shù)氐捏艋鹜頃窃谝恍K用木樓圍成的場地進(jìn)行,處處透露著金錢的味道時,篝火晚會已經(jīng)變了味道,失去了原本的天真爛漫,成為了奴隸——跳舞者表演時漫不經(jīng)心,仿佛一場約定俗成的走秀,天空還降下了小雨,在我與一位大姐姐的聊天記錄里,她用“篝雨晚會”來形容這場糟糕的“歡迎”,著實(shí)讓火焰都變暗了許多。

  我很失望,父親亦然,妹妹似乎已經(jīng)預(yù)見了結(jié)局,篝火晚會一開始就去一旁的商店充電去了,剩下的五個人也都表達(dá)了自己的不滿,不過除了姐姐,其他四位的行蹤我也不清楚了。在表演完第一個節(jié)目后,我們叫上妹妹一起走了出去,決定回賓館。

  對于賓館所有人還是很滿意的,是湖景房。下午到達(dá)的時候,我們采用了抽簽選取賓館的方式,姐妹倆因?yàn)槭孪冗x擇了大床房直接拿到卡,而其他六位男孩開始熱身,在導(dǎo)游“你們這其中一二三層樓都有房子的”“教唆”下(觀湖肯定是第三層效果最好)抽到了自己的房間。

  我代表出戰(zhàn),閉上眼睛一摸,睜開眼睛一看:

  “還不錯!第二層?!?p>  父親連忙問看看誰拿到了第三層那么幸運(yùn),結(jié)果兄弟倆一拍大腿。

  “你們是?”

  “臥槽,一層。”

  “哈哈哈哈哈哈哈”

  攝影師與胖大叔也是二層摟,那就納了悶了,究竟誰拿了三層?

  只聽見一個女聲幽幽地傳來:

  “我們是……”

  “我靠,早知道我倆也要大床房了!”

  兄弟倆“暴跳如雷”。

  一群人又笑成了傻子。

  雖然瀘沽湖是一個絕美的景區(qū),可終歸是個山村,道路設(shè)施很不完善。我們要走回賓館,導(dǎo)游說只有七八分鐘,可這七八分鐘,卻如同漫步黑洞。

  這時候吃貨組合又上線了,妹妹下午的時候發(fā)現(xiàn)賓館前有條小吃街,準(zhǔn)備帶上我海吃一頓,本來就沒吃飽的我更是對此動力十足,也就什么都不顧了,一頭扎進(jìn)那“空無”的路上。

  沒有月亮,沒有星星,沒有燈光,只有幾個人急促的腳步聲,與周圍旅客打鬧嬉戲的聲音,這是大自然最開始的模樣,從中卻又混雜了爭鬧。誰都不會清楚,身旁的山上,又有哪些生靈安靜地尋覓,誰也不會知曉,山下那山溝里的湖下,藏匿著多少秘密。

  忽然有光了,那是姐姐打開了手電筒——忽然有光了,那是父子倆打開了手電筒——忽然有光了,周圍的旅客紛紛打開了手電筒,一時間光芒四射,卻最終又返璞歸真——回來了,一切都回來了,人工創(chuàng)造的奇跡聚成了一起,連灰色的山路都有了亮彩——

  但黑夜,總歸還是一個傷感的時段。

  聽,有人在彈唱,那悲傷的《斑馬,斑馬》,從遠(yuǎn)處的一家清吧中傳來,人群穿過了那里,有人回頭一撇,卻只看見了他一人獨(dú)唱,沒有觀眾,沒有人樂隊(duì),甚至連調(diào)酒師都不知所蹤,只有他一個人——始終只有他一個人,獨(dú)自,而又孤獨(dú)。他唱啊唱,他彈啊彈,沒有停下過一口氣,也沒有唱錯一個音——仿佛,這無盡的夜幕就是他的舞臺,仿佛,山上的那生靈,水里的那秘密,都是他的聽眾。他高傲著,他倔強(qiáng)著,從一始終,頭也不低。他彷徨著,他踱步著,悵然若失,心也不滅:

  “斑馬斑馬你還記得我嗎

  我是只會歌唱的傻瓜

  斑馬斑馬你睡吧睡吧

  我會背上吉他離開北方”

  有的人停下了腳步多聽幾秒。

  有的人加快了腳步嫌那紛擾。

  ……

  “天哪,我要餓死了,哪怕只買點(diǎn)薯片也是好的。”

  我肚子咕咕的叫。

  四人組終于看見了勝利的曙光,可惜的是,并沒有什么小吃街,而是擼串街。

  “大晚上就算了吃了吧?!?p>  這個提議得到了四人組的一直贊同,而我的預(yù)言居然成真了,父親果然給我買了一包薯片。

  姐姐們上了她們的房間,我們也回到了房間,可奇怪的是,網(wǎng)絡(luò)信號一直不太好,無線連不上,就連流量都出了問題。

  父親修了修路由器也沒用,這時門外有人敲門:

  “叔叔,小岳,你們在嗎?”

  是姐姐,父親立馬去開了門。

  “你們這里有網(wǎng)嗎?”

  姐姐問道。

  “哪里有啊,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p>  父親也一頭霧水。

  看來真出了不小的問題,那一晚,我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與世隔絕,不過也好,至少睡得踏實(shí),當(dāng)燈一熄,我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見了,連光的影子都覓不著了。

  直到第二天我們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吃早飯的時候,盛飯的大姐跟我們說,原來是四川境內(nèi)燃起熊熊山火,燒斷了網(wǎng)線,昨夜立刻搶修才把網(wǎng)線接好。

  到我寫作的這一天,四川涼山山火已經(jīng)得以基本控制,其中遇難了30名救火隊(duì)員?;蛟S只有當(dāng)你身臨其境的時候,在看到滾滾濃煙從山邊翻涌,在網(wǎng)線被燒斷又搶修好時,你才明白,什么是英雄,什么是無畏,什么是偉大。

 ?。?月17日那天吃早飯的時候老板跟我們說山火燃起,情況危機(jī),具體情況是否真實(shí)不知,但對消防員戰(zhàn)士,永遠(yuǎn)保持一顆敬畏尊重之心)

  ……

  來瀘沽湖,也是為了日出來的,不過這里的太陽很愛偷懶,他可不是四、五點(diǎn)鐘就能爬起的勤快人兒,導(dǎo)游說,至少要等到七點(diǎn)半,才會喚醒沉睡的金烏。

  父親起得比我略早,他一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把窗簾拉開,此時,即使太陽還沒有出現(xiàn),天空也已經(jīng)將黑色抹去,有些亮堂了。

  我也連忙起身,希望能看到人生中的第一次日出。

  其實(shí)之間也是有機(jī)會的,在第一次去青島的時候,那時候我是報(bào)的夏令營,和我的姐姐一起,在海邊看日出顯然要比湖邊觀賞肯定更有雅興一點(diǎn),但就需要三、四點(diǎn)的起床——這可是個麻煩事,不過我是那種一興奮就容易早起的小娃,早早起來準(zhǔn)備在老師的帶領(lǐng)下去看日出。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老師一臉愁容的告訴我說:

  “真不幸,今天是個大霧天?!?p>  真不幸,今天云層真的厚。

  在我們賓館正前方,是一個山谷兩側(cè),按照常理,太陽會從山谷中被吐出來,然后將湖面都照得暖洋洋的,但人算不如天算,恰逢云朵如同棉花一般將洞口堵著死死的,密不透風(fēng),知道快八點(diǎn),才有陽光從云朵上方漏出。

  站在陽臺上的父子倆,與擺好相機(jī)的攝影師都只能嘆息了。

  接下來干嘛?。棵鎸劈c(diǎn)半才出發(fā)的時間,我們竟然一時間拿不定主意,還好姐姐們下來了。

  “去外面走走吧?!?p>  ……

  一順妖柳斜插土,數(shù)葉扁舟半入湖。姐姐們帶著我走在石堆岸邊,看著金輪掙脫云的束縛,享受著一方凈土的芬芳馥郁。

  我輕輕踏上小船,走到船頭,駐足仰頭,閉上雙眼,張開雙臂,與風(fēng)撕咬,與煙繚繞,與晨夢曉,與人分了。

  隨后轉(zhuǎn)身離開,在踏入那天然的按摩墊,一腳勁射,將石子散落在水面之上,驚出數(shù)道紋路,也驚走了游鬧的海鷗——可還有膽兒大的在眼前晃悠,我起了幼兒之心,直接跑過去大吼著嚇跑了它們,不一會兒,又飛回來貌似跟我宣誓主權(quán),可我哪里能由得了它們,又沖過去,就這樣來來往往,傻傻樂樂,和個孩子一模一樣——

  姐姐們開始了一天的拍照工程,女孩們都很愛美,無論是自己的美,還是背景的美,美是女孩的靈魂,是她們這輩子都不愿丟棄的曖昧,甚至連情人都比不上呢——

  逐漸,人都走光了,這片地方,就只剩下我,與剛過來的父親,與姐姐們。

  我喜歡一個人,但此刻,我把他們當(dāng)成了我,又或者,遺忘了他們,自由不怠的心,只屬于自由不怠的地方,發(fā)絲亂了,衣服亂了,甚至連鞋帶兒都亂了,風(fēng)是我的伴侶,耳機(jī)里的音樂是我的儀式,這片天,這片水,是我的一切,可總有人要把我奪走——

  不是他們消失,而是主人離開。

  該走了,我知道,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到這里,但這樣的享受,一輩子也只有一次,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一個地點(diǎn),一段時間,一位不同經(jīng)歷的人,就是不同的情調(diào)。

  人這一生應(yīng)該去四次麗江:

  第一次和父母,你還是個需要快樂的孩子;

  第二次和自己,你應(yīng)該學(xué)會從低谷中爬起;

  第三次和愛人,你要懂得愛惜陪伴你的人;

  第四次和孩子,你是擔(dān)起責(zé)任的為人之父。

  而我,貌似還有三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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